《挟夫上位（重生）》都未满

6、第六章

　　沈嘉便这样被卖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男人们考虑的往往是“天下大事”，家国天下，局势纷争，永远排在第一位。“儿女情长”四个字，不过是闲来的一点点怜悯，说弃便能弃。

　　好在今生总要比前世体面一些——如果她能这样安慰自己的话——她嫁的是正正经经的齐王殿下，而不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现身示人的柳主簿。

　　看起来，似乎比前世风光多了。

　　然而即使这样，有些人还不痛快。

　　“阿翁，她与柳主簿……都那样了，凭什么还能嫁得齐王？”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善再不愿伪装那柔弱之姿，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沈荔掀了眼皮，淡淡地应道：“她与柳主簿怎样？”

　　那眸中的不羁寒意直刺灵魂，冻得沈善打了个哆嗦，那股理直气壮的勇气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抽离了。

　　“你记住，这个府里从来没有一位姓柳的主簿。”沈荔负手站起身来，离去之前偏首与她说道，“十日后，好好送你的长姊出嫁。否则，这府里也将没有你，与你的母亲。”

　　在这一刻，沈善突然意识到，她十五年来如珠似宝地被宠爱娇养的人生，似乎就要终结了……心底没来由的恐慌终于酿成了一句歇斯底里的呐喊：“阿翁，你偏心！你从来都偏心！”

　　直到那日齐王殿下带着他的男傧相在新妇的庭院外念催妆诗，沈善才明白过来，为何沈嘉还能嫁得齐王。

　　刺耳的丝竹喜乐中，她的母亲尚未等来继女的辞嫁大礼便当场昏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之下，她一个人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秃秃的十指试图抓嵌进门扉，双眸却只能失神地送了沈嘉出嫁。

　　——

　　这里是京中的齐王府，往日因没有主人的存在，总是安静得像一座鬼宅，今晚却格外热闹。

　　齐王殿下迎娶齐王妃这样大的事，总是要隆重热闹些的，更何况五日后，还会有两位美人等着他再迎进府。

　　这里会热闹很长一段时间。

　　却扇诗念罢，沈嘉放下那把遮住她面孔的雪白团扇。她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如何，昏昏沉沉的烛光下，柳晏的表情却甚是愉悦。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遣退了她的侍女出去。娴熟的样子，仿佛是以前经常做的一件事。

　　“王妃不过来用些吃食？”他贴心地邀请她，比之前世更加自然更加上心。

　　王妃？

　　如果有什么比前世更好一些的，便是换来了这个称呼吧？

　　沈嘉缓缓走过去，在摆满佳肴的桌案前跪坐下来，正打算举箸填一填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面前却突然多了一盏瓠瓜瓢盛的清酿，那上头丝丝缠绕的红线异常刺眼。

　　“先把这合卺酒的礼给成了。”柳晏浅笑着说道。

　　沈嘉终于抬眸瞟了他一眼，眸中冷静而清冽，一顿沉默后轻启朱唇，仿佛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这种骗人的礼节，殿下何时这般相信了？”

　　“唔，毕竟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礼不可废。”柳晏直直盯着她，仍旧笑眼如丝。

　　时光在烛火的光影中流逝，沈嘉缓缓伸出手接过，那盏佳酿荡起的涟漪似乎能映出前世的光景……下一刻，她手腕一转，将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玉液倒在了满桌的菜肴上。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信这个。”

　　把已经空空如也的瓠瓜瓢随手丢下，沈嘉站起身来，打算暂且忍一忍这饥肠辘辘的肚子，谁知才站稳便被身侧的人猛然一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倒去。

　　他明明是笑着的，手上却用了十足的力道，牢牢钳制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张开嘴……温柔而残忍的笑扑面而来，最后化为混沌黑暗，甘冽的清酿如他所愿渡入她的口中。他还尤嫌不足，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反侧，缱绻流连……

　　“咳咳……”沈嘉喘不过来气，又被猛然灌了酒，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柳晏终于抬起了头，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胸-口，喃喃低语：“这礼算是成了。”

　　礼成……

　　他们之间还需在乎这些么？是能骗了对方，还是能骗了自己？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矛盾。”他俯视着她，低沉的声音缓慢而平淡，“既不想忍受与我圆房的痛苦，又想尽快生下长子。毕竟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远离我，重回京城。不是么？”

　　他似乎总能看透人心，并且十分乐于炫耀这种能力，不知是为了展示他的霸道，还是为了欣赏敌人被猛然打击下的惊慌失措。

　　可惜，这次他错算了她。

　　“痛苦么？忍一忍就过去了。”沈嘉直直对上他冷峻的双眸，眼睁睁看着他的眉头渐渐拢起，心内竟有一丝畅然，“倒是殿下，既想为您的青梅竹马守身，又要担心没有嫡长子，我父亲不肯尽心辅佐于你，似乎更应该矛盾一些？”

　　柳晏怔怔沉吟了半晌，方轻笑一声：“我果然是对你见识得少，没想到你这么伶牙俐齿。”

　　“孩子，我们自然会有……但当然不是现在……”他继续说着，手背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试问，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与孩儿为质的屈辱呢？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调节一下心境。”

　　他的话说得十分正色凛然，又仿佛是在开玩笑。

　　沈嘉趁他放松心神的刹那，从他怀里逃脱出来，离得远远的，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心绪。与这样厉害的仇敌共处一室，心中难免存有一丝惧意，她已经尽量保持镇定，并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乘。

　　“天色不早，殿下既无心圆房，便早些安寝吧。”她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这无尽的长夜最是难熬，往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也将在屈指等待中度过，想想便觉得暗无天日啊……

　　沈嘉平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双眸无神地盯着帐顶，盯得时候久了，那鲜红的帐幔也暗淡了几分。柳晏躺在她一臂之外，她知道他没睡，不过半点声息也无，不知他又在思索什么。

　　他们明明是夫妻共塌的关系，却仿佛隔着万里汪洋。这倒是像极了前世那场虚妄的洞房花烛之夜，只是两人都变得心安理得了一些——她不会再有那些可笑的惶恐与难过，而他，应该也无需再伪装那一丝丝的愧疚与心虚。

　　——

　　晨光熹微，日出的光影从妆台流转到空荡荡的大床上，继而照亮房内的每一寸角落。这种温暖的意境，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婢女们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却无人敢多话，直到柳晏走过来，从镜中细细端详了他的王妃一会儿，柔情款款地说道：“王妃眼底有些发青，想来是昨晚没有睡好。你们替她多施些粉。”后一句自然是对侍候她上妆的阿次与阿吉说的。

　　阿次捂了嘴偷偷地笑，阿吉抿嘴暧昧地瞟了她家女公子一眼，屈身回道：“诺。”

　　她是他费尽心机求取来的，自然该表现得情深一点。若她能配合着做到媚眼如丝，娇羞切切，就更好了。只可惜，她不愿委屈了自己，成全了他。

　　不过光有这一幕已经足够，至少那几个收拾了床铺之后便有些欲言又止的婢女稍稍安下了心——即使不敢明说，没有落红的新婚之夜总是怪异的。

　　而柳晏也当真是做到了体贴入微，情深义重，至少在旁人面前，绝对无可挑剔。

　　沈嘉看着他含笑伸过来的手，半探着腰在马车上晃了晃神，而这一晃神，便等来了一位路过的看客。

　　“下臣见过齐王殿下，齐王妃。”简溶月着一身循规蹈矩的玄朱色官袍，歪着笏板朝他们笑盈盈地寒暄，“齐王殿下贤伉俪是入宫谢恩？”

　　沈嘉不敢再犹豫，将手放入柳晏的掌心顺势下了马车。

　　柳晏十分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朝简溶月浅浅一笑：“大司空多礼，这是才见了陛下要出宫去？”

　　“哦，有一些奏章同陛下与司徒大人相商。”简溶月容姿俊朗，性情随和，即使是显得他颇老成的官服也压制不住那一身清冷洒脱的气质，他望着眼前这对新婚夫妇，笑意真诚，“殿下龙章凤姿，王妃兰心蕙质，站在一处，果然是一对璧人呢。下臣还未向二位道喜。”

　　说罢，他便又行了个揖礼。

　　“简司空客气，”柳晏抬了抬手，也是笑得随和，“说起来，本王应当请简司空好好喝上这一杯喜酒的。可惜，简司空公务繁忙，昨日竟无暇驾临王府。”

　　“殿下与王妃佳偶天成。天意如此，又何须特意请下臣呢？”简溶月敛眸浅笑，身子稍稍侧过，“不敢耽误殿下夫妇面圣，下臣告退。”

　　沈嘉冷眼瞧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机锋，所谓笑里藏刀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却摸不准简溶月的心思，他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柳晏与他们大司马府联姻？

　　“想不通么？”柳晏依旧牢牢握着她的手，却迁就着她的步伐放缓了脚步，双眸直视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一成不变的局势，对他们简家有何进益？他既然回来趟了这摊浑水，自然要把水搅得再浑一些，才好浑水摸鱼，险中求胜。”

　　“你赢了他么？”她问得自然是前世。

　　前世，他的虎狼之师如同强风过境，吞吴王、灭肃王，一路从临淄杀到了京城，逼得少帝跑上了东周山，最后自刎了结。

　　那个时候，他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他要做的不过是降服那些固执的老臣，肃清溃不成军的徐祯卿残党……以及突然在东都打着“勤王灭贼”旗号揭竿而起的简溶月。

　　后者的消息是她即将到达海东的时候听说的，一直到她死之前都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然而，彼时他已牢牢控制住京城，占据了大邺半数多的江山，简溶月之势应当够不成太大威胁。

　　柳晏的脚步顿了顿，眸色幽幽，深不可测，他偏头望着她，轻轻一笑：“当然。”

　　沈嘉眯了眯眼，他眼底突然闪过的懊恼与憎恶，根本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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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静如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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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奏略快，所以这是一篇婚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