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江月》木子油

7、第七章 与他谈话

　　沉吟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为之一怔。
　　感兴趣？这句话听起来极为孟浪，不像是出自世家公子之口，亦或是，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但看江秋白，他的眼神清澈，无半分孟浪之味，倒像是只是在看一个极感兴趣的物件。
　　不过，被当做物件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能引起公子的兴趣，是小女子的荣幸。看着天色，夜已是很深了。若公子今日来只是为表达对我的兴趣的话，现下我已经知道了。若无其他的事，那我便就该回去了。公子，再会。”
　　沉吟说完，转身便是要离开。
　　若是旁人见了这江秋白，断然是不会像她这样的未说两句话就转身就走。
　　但对于沉吟来说，江秋白这类的人物，是避之不及的，越少接触，便越是安全。
　　江秋白见她这番，眼中的趣味便更是浓了。
　　还从未有人对他这般。
　　“你就不想知道我对你哪一点感兴趣？”
　　“公子若是想说，自然是会说，沉吟也愿意洗耳恭听。不过我猜，不过是在曲艺方面罢了。公子在曲艺上的造诣早已不是我所能及，若是不幸被我说中了，那公子便不必再说了，我没有什么可帮助公子。”
　　“沉吟姑娘谦虚了，我怕是不及姑娘。不过姑娘既然说到曲艺，我倒是想知道姑娘刚刚弹得曲子是叫做什么名字。”
　　江秋白移步，再次站在了沉吟的身前。
　　“回公子，是叫做房陵。”
　　“房陵？房陵。赵王一旦到房陵，国破家亡百恨增。姑娘说得可是这句诗？国破家亡之恨，千军万马踏城而来，哀鸿遍野，倒是很符合姑娘曲中的意境。”
　　沉吟听了，心中大骇，这江秋白果然是名不虚传，就凭这两个字和一支曲子就能看出来这么多。
　　“公子许是多虑了，这支曲子不过是我路过房陵之时所作，恰好与这句诗中的房陵二字重合罢了。”
　　“是吗？那你曲中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像你这么大的女子，又有这样的技艺在身，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你在这样的曲子中表达出如此巨大的恨意。”
　　沉吟微微一震，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公子果然是聪慧过人，我以为我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却不想还是被公子一眼看穿。不错，我是恨。不瞒公子，我本是房陵人氏，只因前朝覆灭的那场战争，我的父母亲人皆葬身其中。若不是父母亲人皆已过世，我小小年纪便就失去了依靠，我又怎么会流落乐坊。公子，你认为，我不应该恨吗？”
　　沉吟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看向江秋白，脸上的神情甚为悲戚，仿佛是又看到了那时的景象，浑身都充斥着绝望。
　　“抱歉，沉吟姑娘，是我又让你想起了伤心事了。”
　　江秋白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情没有半分作假，看来是真的。
　　其实，他今日本就没有必要来问个究竟。眼前女子非亲非故，她如何恨，因何恨，本就是与他无关。可他一想起她在台上弹奏琵琶时的场景，就不由自主的想过来问问。可此时问出了结果，心中又甚是愧疚。
　　“无事，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只是我一直不愿去面对，如今说出来了，倒是觉得面对，这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沉吟姑娘能想开就好。”
　　一瞬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江水拍打着江岸的声音。
　　“你……”
　　“你……”
　　两人都想打破沉默，却不料又正好撞在了一起，便更是尴尬。
　　江秋白微微一笑，“沉吟姑娘，你先说。”
　　“那好，我是想说，夜已深了，你我二人单独在此，于礼不和，还是早些散了的好。”
　　“我也正是此意，那沉吟姑娘，不如我送你。”
　　“不敢劳烦江公子，此处离乐坊不远，我自己回去便好。”
　　“那你一路小心。”
　　“江公子，告辞。”沉吟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转身便向乐坊方向走去。
　　“沉吟姑娘。”
　　怎又被叫住了？沉吟心中甚是不愿，却又不得不转过身来。
　　“江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还不要与蒋浸越多来往，他并非是可以托付的良人。”
　　我表现的是有这么明显吗？
　　“公子所言，我记下了。”
　　江秋白一看她的样子，便知她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看着她渐渐远去，江秋白也就随之离去。
　　回到乐坊，沉吟轻轻从内将门插上，便坐在了桌旁的软椅上。
　　今日之事，已是超出了她所料。不过好在蒋浸越已是对她产生了兴趣，一切大体上还是朝着她计划的方向上发展。
　　只是，这江秋白……
　　想到此，沉吟便就有些懊恼。在选曲上，只是想着如何能够一瞬间引人入胜，不想在弹奏之时太过于投入，一不小心便暴露了自己内心所感。好在当时反应的快，才能够骗过他。
　　不过，还是要尽快想出一个对策来，不然下次再遇上江秋白可能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过关了。
　　沉吟的眉头紧锁着，脑中不断搜寻着对策，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来。
　　算了，总之今后多多避着他就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如何才能紧紧的抓住蒋浸越。
　　正当沉吟深思之时，江秋白已回到府中。
　　“秋白，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
　　现下已是子时，的确是很晚了。但江秋白不想，此时父亲还没睡。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父亲深夜在此，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可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日，是本朝建立之日，同时也是前朝覆灭之日。”
　　“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参加科举考试吗？”
　　“本朝皇帝昏庸，官场风云不断。父亲是怕我沾染官场俗气，毁我江家百年来积下的好名声。”
　　“不错，这的确是其中之一。不过，秋白……”，江父顿了顿，用手拍打了一下江秋白的肩。“你要时刻提醒自己，我们江家始终忠于前朝，忠于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