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九十年代爱情》爱懵

6、有纹身的树妖

　　如果你见过一条松弛的绳子，你一定能恰如其分地了解我和他的进展，两头被松松地拿起，中间的一段吊儿郎当地晃悠着，正如我与他共同走在大马路上的情形，绝对靠近又相对远离。

　　夏天，潮湿，闷热，我拨了拨汗湿的头发，沈秋霜忽然停了下来：“到了。”他对我说。

　　“这不是体育场吗？”我往里面望了望。

　　“是的，你喜欢套圈吗？”他说。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用手指着远处：“可以套兔子，还有金鱼。”

　　我记忆中的那年夏天很奇怪，满是金黄的色调，大地是暗黄色的，天是昏黄的夕阳，没有落叶，可大树被镀上了金色的边。

　　我笑了，摇摇头：“没意思，只要我想，百发百中。”

　　沈秋霜凝神看我：“我知道，你是巫婆。”

　　我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你是巫婆啊，所以我建议，你抛下心中百发百中的愿望，好好地套一次圈。”

　　我没有动，我只顾着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我是一棵树，所以我有自己的纹路。”他像是在开玩笑，指了指自己的花臂。

　　“百发百中，多没有意思。”他继续朝我微笑。

　　我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他。

　　“我是一棵树，可是我找不到同类，退而求其次，我找到了一个巫婆。”我辨不出他说话的语气，耳边是自行车的铃铛声，叮叮咚咚地，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脏。

　　“妖怪？”我挤出两个字。

　　“没错呢，树妖。”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春花沉默了好久，没再说话，沈夏将被子蒙在鼻子上，露出一双眼睛。

　　“夜深了，睡吧。”春花说。

　　沈夏眨眨眼睛，春花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和你，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我真的是你领养的吗？”沈夏问她。

　　“真的，我不习惯骗人。”春花说。

　　沈夏的被子是彩色的格子，第二天早晨，她把被子抱到楼下，晾在了绳子上。

　　她背着书包，走了两步回了回头，彩色的格子迎风扬起，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是温良的触感，她伸了伸舌头，忽然想吃一颗薄荷味的糖。

　　春花站在楼上，目送着她远去，记得她昨晚对自己说过的话：“所以，沈秋霜，他是一棵有纹身的树？”

　　春花说她不知道，真真假假，谁又能搞得清楚。

　　沈夏曾叠过一罐星星，放在书包里，当她清晨小心翼翼地穿过玄关时，春花拍了拍她的书包，告诉她很多事既然不可能就索性别开始。

　　沈夏的星星送给后座的男生，白净而斯文，她拿起罐子，举到男孩的眼前，男孩说：“沈夏，你送了罐盐给我。”

　　星星早已碎成了粉末，顺着坡度流动，好像此刻沈夏被碾碎的心。

　　她质问过春花是否使用了巫术，
　　春花一言不发，沈夏的眼泪簌簌地流下，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

　　那个曾被沈夏放在心上的男生叫艾东，他夸奖沈夏，像海盐一样洁白晶莹，沈夏最先市呆住，然后是自嘲和释然，那一刻起，沈夏便明白他与她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从未看清过她，她从来不洁白，从来不晶莹，她是沙砾，不论在哪里，滚一滚便能存活，哪里像海盐那样娇气。

　　于是她果断地远离，仅仅是因为这一点苗头，挥手决绝，冷静得不像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