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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蒙混过关 ...

  •   上官晏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缩手,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心下懊恼平日里和兄弟们情同手足,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都粗枝大叶,搂搂肩膀抱抱脑袋都习惯了,所以情急之下根本没想到她可是姑娘家。想到自己在长安花楼里都两袖清风穿过,没沾染上什么恶习,也没玷污了名声,如今倒好,栽在一个本来还有疑点的异域女子手里了。

      心里有点慌,嘴上就放软了讨饶,“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脑袋撞坏了,我这是盔甲,精铁做的盔甲,你脑袋撞不得……”
      那双深琥珀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她像一只警惕的小鹿,在森林漫步时遇到了猎人,分不清敌我,好奇又警觉地保持着距离观察。
      这双眼睛,明澈又纯净。
      上官晏心里油然而生奇妙的感觉。

      这一刻前,他一直在苦苦探究这双深琥珀的眼睛背后,是否藏有什么秘密。就像一个苦旅之人,在大漠中艰难跋涉,只为了追寻一个神秘湖泊的传说。当他愈来愈靠近这个深藏在大漠中的神秘水源,他也愈来愈紧张和兴奋,他想知道,这万般旖旎的水域风光中,是否会有恶兽突然现身……
      可是,什么都没有。

      这双深琥珀的眼睛,波澜不惊,涟漪缱绻,自在曼妙,风光无限,却并没有什么怪兽异鬼。
      她只是个少女,被男人轻薄了会恼怒并观察对方是否恶意的简单少女。她若是细作,早就该利用自己的姿色来靠近他了。(虽然适得其反。)
      所以,是他真的看错了,误解了她?

      上官晏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脸颊上难得飞起薄薄的红晕。独孤稔起先因为被摸了头摸了脸有些恼怒,但看他如此窘迫,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想想是自己慌不择路没踩稳,差点摔下去,若不是他及时拉回,她大概要折条腿了。
      于是淡淡地说,“不要紧,都尉只是心急想救我而已。我脑袋不痛。既然到岗哨时间了,奴家不方便待在这里,这就下去了。”说着起身拍了拍尘土,小心地提起衣裙下摆,这回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地走了下去。
      上官晏独自坐在城楼地板上,望了望已经空荡荡的栏杆和外面空荡荡的风景,觉得城楼上一下子荒凉起来。

      楼下的宴席已散,楼兰人正在欢天喜地地收拾行囊,大汉的士兵帮他们补充足够的水源和食物,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顺便延长和姑娘们的告别。
      在这无边无垠的荒漠里,年轻的男孩子遇到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容易亲近和交心,只要两国没有明目张胆地开火,他们对外交上的阴谋浑然不觉。

      一些士兵甚至托楼兰人带些书信和从商贾那里得来的少量珍贵货物,带给远在长安的家人。为了表示感谢,他们还送给楼兰姑娘们一点香料和水晶珠子做的装饰品。
      而楼兰姑娘们欣然接受了委托和礼物,在晚霞中展露明亮的笑容,用这几天熟练了许多的汉语回答,“放心吧,一定会帮你带到家人那里的。”
      还有的姑娘似乎比较奔放,私下聊的不仅仅是友谊了,似乎有那么些盟誓的意思。娇俏的脸蛋扬起来,撒着娇,嘟囔着惜别,含情脉脉的眼神像胶水黏在一起。

      上官晏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对楼下这些你侬我侬的桥段毫不在意,趁着大家都在温情款款地告别,他却在灯下奋笔疾书,用上好的绢布写了封奏折,封严后,命一个士兵快马加鞭,连夜出发,送到长安去。
      这份奏折,要比楼兰人提前到达长安,送到皇帝的手中。在这份用贵重绢布写的奏折里,他把这几天来,他所调查到的楼兰人的情况一一说明,并注明了他自己的判断。

      大意是:
      楼兰使团名为学习大汉文化,加强两国邦交,实则可能有其他意图;王子尝归为无权傀儡,使团中有人企图暗中联络不明身份跟踪者,用心不明……
      随后他不仅把所有楼兰人的背景都详细写明,尤其注出那两三个鬼鬼祟祟的人。
      写到独孤稔的时候,他的狼毫笔停顿了一下。最后,他没有落笔写上起初他对独孤稔的怀疑。

      第二天清晨,趁着炙热的太阳还没出来,一行人整装出发。上官晏以护送为名,陪同他们一起前往敦煌。

      他对尝归极是客气,“皇上的回函中说了,楼兰王子千金贵体,不可怠慢了。”他微笑着说。但他很少微笑,一笑反而有些刻意和用心,让一旁随从的独孤稔心里微微发麻。

      这些天里,许多楼兰姑娘都注意到了,玉门都尉上官晏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站在城楼上发布命令时那副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场,非常人所能及。
      开朗的楼兰姑娘于是也对他表达了情意,可是他不是充耳不闻,就是淡漠婉拒。后来她们听其他士兵私底下说了,说上官都尉就是这个样子的,传言他在长安时就不怎么近女色。姑娘们只好作罢。

      平日里的上官晏就是不苟言笑的一副石雕模样,然而每次他挤出少有的微笑,就让人觉得反而不寻常了。
      比如他上次故意找独孤稔寒暄的时候,也是挂了一脸狼要吃人的假惺惺的微笑。
      这次护送他们出发又是这样,独孤稔看到他挤出难得的微笑,就知道他又有什么别的盘算,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尽量不去看他。
      倒是那两三个基本已经暴露的楼兰人,苦不堪言,一路上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颗脑袋提到了心尖上。

      从玉门关到敦煌不过两三日的路程。有上官晏一路“护送”,他们顺利地到达了敦煌,一路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和他们接触。
      到了敦煌后,上官晏把他们交接给了郡守,安顿下来。他仅仅休息了一天,就告别离开,回玉门关去了。

      不知情的楼兰姑娘们都对这个“热心负责任”、年轻又英俊的军官颇有好感,挥舞着小手帕欢送他。她们却不知道,上官晏着急回玉门关去,是为了追查上次来联系楼兰人的匈奴细作踪迹。
      回程路上,他秘密搜捕四周的可疑人等,不出所料。他居然发现了两个不知从哪个缺口翻进来,一路跟踪他们的匈奴人。

      上官晏当场斩杀了一个,另一个逃走了。
      匈奴人的跟踪,让上官晏基本肯定,这次楼兰王子出使团的目的绝对不单纯,他交给皇帝的密函没有错。但因为各种细节还不清楚,他无法判断,匈奴人在这次出使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至此,他更加警觉,准备随时监督着楼兰国和匈奴人的动向,以期找到确凿的证据,解开谜底。

      就在上官晏护送楼兰王子一行人离开玉门关大半日后,一辆简陋的马车踽踽独行,穿越漫漫荒漠,到了玉门关前。
      这辆马车来到玉门关前时已经疲惫不堪,拉车的马儿弯曲前膝跪倒在地上,再也不肯多走半步,而赶车的老头忙不迭地给马喂了些水,又钻进马车里捣鼓了半天。
      守关的士兵已经喝斥着盘问了,“什么人?”
      老头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皮肤粗黑,满脸皱纹如沟壑,他赔笑着回答,“官爷,小老儿是送我们家公子回长安去的。”

      “什么公子?”守关的士兵持着雪亮的刀剑走上前来,警惕地盯着那辆马车。
      老头儿毫不犹豫地掀起了已经被大漠狂风扯烂的车幔,对士兵说,“官爷,小老儿本是是跟着我家主人去关外做买卖的。可惜小公子自幼体弱,禁不起关外的恶劣天气,得了病。在关外一直痊愈不了。主人才命我送小公子回长安寻找良医治病。请官爷明鉴。”
      那士兵一手持剑,一手撩起车幔朝内张望,果然见到一个少年躺在马车内。

      那少年看起来甚是羸弱,单薄的身体如一片秋叶,躺在马车内的锦垫上仿佛没有重量。他面如金纸,气色极差,目光似乎也有些涣散,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他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士兵,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听不见他声音。

      虽然他看起来病弱如此,士兵还是细细打量着他的容貌。这少年五官极是清秀,生的也干净文气,面容并不似那关外的异域人;身材也如汉人单瘦,并非蛮夷那般粗壮。连同这赶车的老头儿,也是汉人模样无疑。
      马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少年身边还摆放着一只食碗,里面残余着已经干结了的药渣。但上前盘查的士兵冷不防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少年的一只手。

      少年并不反抗,手掌白嫩,手腕细软无力,由着士兵紧握。士兵一会儿松开了,淡淡说道,“他这脉象,倒是虚浮得很。”
      “是是是。”赶车的老头连忙点头。
      马车内还有一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黑色羽毛红色眼睛的鸟儿,此刻也在晌午闷热的高温下萎靡不振,耷拉着脑袋,翅膀上的羽毛稀稀疏疏的。

      士兵又问这是什么。老头回答是小公子的玩物,“我家小公子在关外不和那些蛮夷人玩耍,十分寂寞,只有这只小鸟陪着他。老爷怕小公子路上寂寞,所以让这鸟儿也跟着回来。只是不知道,这一人一鸟,撑不撑得到长安……”说着,他就哽咽了。

      “饶是如此,你有何凭证进关?”士兵仍然不放松。
      赶车的老头儿有些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上好的绢布和一块铜牌,毕恭毕敬地呈上,说,“官爷,我家老爷原是博望侯张骞大人的侄子。当年跟着博望侯二次出使西域,为长安的一些商铺置办过货物。如今张家虽然风光不再了,可小生意还是在做的。出关的通关文牒因为在老爷身边,不能让公子带回来,但这份京兆尹写给我家老爷的书信可以作证,我家老爷确实是受托出关置办货物的。还有这块张家家眷所用的令牌,也可以证明我们确实是张家人。”

      士兵细看那绢布上的书信,里面确实是京兆尹刘大人写的,内容大致上提到了张家出关替长安一些商铺置办稀缺货物,嘱咐要当心关外匈奴劫掠云云。他在看的时候,老头儿又补充说,“官爷若是不信,可写信去询问京兆尹刘大人,是否有这回事。小老儿愿意陪着我家小公子在玉门关等候审查。只是,我家小公子如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小老儿恐怕耽搁不起。”说着他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守关士兵把他的信和家府令牌都递交了上去。因为上官晏不在,只有副官长丞留守。长丞也是个谨慎的,亲自下来复查,审核了半日思忖了半日,实在挑不出问题来。这半日里,那小老儿一直苦着脸,不时地哀求进关,而马车内那张家小公子又奄奄一息,脉象浮乱。长丞决定还是放行,但做好了记录,以备上官晏回来审查。
      于是关门被十个士兵推开,铁索铰链发出嘎嘎的声音。老头儿一个人赶了马车小心翼翼地进了关,一边不住地道谢,一边驱使着马车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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