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风霁月》杪冬初十

6、6 青岑派

　　天月门主殿，宏伟的道观里，一个衣着简朴的小男孩跪在地上刷地，小男孩外表干干净净，素白的衣服下却隐约可见瘀紫色的印子，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委屈或是不满的情绪。
　　江明霁到了天月门后，蓝绾心风风火火的替他测了灵根，虽然他不是没有灵根，但也不像他的师兄师姐叶宽跟徐晴儿是单灵根，他是金木土三灵根，于是蓝绾心便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几天也就忘了有收徒弟这件事情，完全不过问，有人提到也是漠视带过。其他殿的长辈一开始也是很热心的指导他，然而发现他不受掌门重视后，关心他的人也少了，剩下丹修长老黄鹤春跟兽修李分不时会教导他。还有徐晴儿如果发现叶宽欺负他会替他出头，除此之外他根本不像个修仙者，只像个小杂役。
　　叶宽时不时就欺侮他，这次便是趁徐晴儿外出历练采药，先是找借口痛打他一顿，再罚他刷主殿地板。若是问他恨不恨，他倒是想问问，如果今天设身处地，能不恨吗？他失望，可是他不能绝望，因为他背负着整个江家的血恨……他还是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给人宠着，眼下这种劳苦的生活一点也不习惯，也会有想放弃的时候，此时他总会拿出那块缺角的玉玦，摸着上面的字，想着他的笑容。他说得没错，这世道并非用修仙修魔来决定是好人还是坏人，修魔的有好人坏人，修仙的也有好人坏人。
　　在江明霁刷完大垫准备提水桶的时候，水桶与他的手擦过，飞走砸在墙上，水洒了一地，木桶的碎片也洒了一地，江明霁波及到，整个人湿漉漉的，虽不到滴水的程度，也沾湿了不少。
　　「废物，刷完了没？动作真慢！」叶宽领着三个女修进入大殿，其中唯一没笑皱着眉头的是蓝绾心的女儿蓝绾怜，另外两个笑得花枝乱颤的是常黏在叶宽身边的上分婊。
　　「就算你要说我废，也应该说废人才是，毕竟我是个人来着。」
　　「你这混蛋！」叶宽见江明霁并没有发怒，只是浅浅的笑了，心里不快，几个箭步，拎起他的领口，看见他因呼吸难过略为铁青的脸色，痛快了些。
　　「明霁非卵，大师兄你的文学造诣极差。」江明霁身材比叶宽矮小瘦弱，加上叶宽比他早开始修仙，叶宽拎的他摇头晃脑的又吸不到空气，但是他讨厌叶宽那张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准叫我师兄！」叶宽将他扔到墙壁，江明霁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可惜明霁没被师父逐出师门之前，都得尊称您一声师兄。」江明霁咬牙，忍痛站了起来，他若是此刻倒下，也许就能少顿挨打，但是他不想。
　　「看来没揍你，你便不长记性了！」叶宽按着拳头喀喀作响。
　　「也不是，师兄你对明霁的所作所为，明霁深记在心。」江明霁大笑了起来，叶宽一个一个拳头打在他身上，江明霁入仙门后就没被重视，虽偶有人指点修练还是进度缓慢，而叶宽是蓝绾心重视的大弟子，正毫不留情的殴打江明霁。
　　「大师兄还是别打吧？」蓝绾怜出手太慢来不及阻止，在江明霁被打了几拳后，才拉住叶宽的臂膀，一旁两个笑着看戏的女人，相视之后左右拉住蓝绾怜。
　　「你替他说话？」叶宽待蓝绾怜被架远后，眯起眼睛。
　　「怜儿只是认为大师兄没必要动手。」
　　「绾怜...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想打了！」叶宽点了点头，将手往后挪，然而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收手的时候，他一的拳头朝江明霁的左脸颊揍了过去。
　　「做什么！」女子的声音响遍大厅，叶宽撇了撇嘴，拱手行礼。
　　「掌门…」架着蓝绾怜的女修收手跪在地上后，蓝绾怜拱手向前开口。
　　「同门相残乃是禁忌，若有下次便去领罚吧！」却被蓝绾心给打断，她扫了一眼蓝绾怜，摇了摇头。
　　「相残？哈哈哈哈。」江明霁在几次失落之后，已经对于主持公道没有期待，虽然他不并明白蓝绾心为何转变这么大，既然如此又为何收他入天月门，但是这次她居然可以解释成他们互殴？这真是太有趣了不是。
　　「怜儿，带他去医馆上药。」蓝绾心眯起眼，下逐令。
　　「是的，掌门。」蓝绾怜顿了一下，想要反驳，但对上蓝绾心严厉的眼神，她垂下头。
　　「师父！」叶宽见自己没被责罚，心里窃笑，还打算恶人告状。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蓝绾心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便往打坐的方向走去，她的内心已视波澜万涛，好几次她都差点冲过去掐死江明霁。她为什么要收这么一个祸害当徒弟？但若是逐出师门或是杀了他，必定会被正道说闲话，弄不好还会被借机围攻瓜分。可是她只要想起那人每每留给她的背影，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她就愤恨不平起来，他心心念念一个嫁人的贱人做什么？而她居然还状况外后知后觉的收留了那贱人的孩子！她就无法平静的对待江明霁！

　　「还好吗？」蓝绾怜待江明霁给长老上完药，看见江明霁伤痕累累的模样，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将手搭上他的肩膀开口。
　　「也没什么不好的。」江明霁移开她的手，客气的保持微笑。
　　「我母亲那样对你……」蓝绾怜垂着眼帘。
　　「没办法，明霁资质不好。」江明霁戏谑的开口。
　　「其实……」蓝绾怜想到母亲去过云溪宗后态度才转变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但又担心多说多错。
　　「嗯？」江明霁见蓝绾怜的态度踯躅，他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有眼睛，不会看不出蓝绾心真正转折的态度是去过云溪宗后。
　　「不，没什么。」蓝绾怜视线飘移，心虚的低下头。
　　「多谢蓝师姐。」江明霁乖巧的行了个拱手礼。
　　「黄长老给你的秘笈，可有助你修练？」江明霁年纪虽小，但五官俊美，被他盯着看的蓝绾怜不由得红了脸。
　　「多多少少。」江明霁嘴角一勾，点了点头，目光灼灼。
　　「有需要什么再跟我说。」蓝绾怜偷眇了几眼，脸越发红烫。
　　「蓝师姐为什么替明霁说话？」女人，江明霁在心里冷笑，扬着明媚的笑容，往蓝绾怜靠近了些。
　　「这……」蓝绾怜感觉心跳很快，快撞出胸口的感觉。
　　「同情？还是愧疚？」江明霁一步一步将蓝绾怜逼至靠墙，伸出手臂抵着墙面，一手勾起蓝绾怜的下巴。
　　「一开始或许是，但是…」蓝绾怜害羞的闭起眼来，头微抬。
　　「我还是个男孩，不值得你期待。」江明霁知道自己拿下了，收回手，退了几步，背过身，无奈的垂手。
　　「我……不介意的。」蓝绾怜脱口而出，接着捂着红脸，跑着离开房间。
　　「好傻好天真。」江明霁冷笑，看着少女的背影，只有厌恶，心里不禁回想起那高贵的白色身影，心里暖暖的。

　　蓝绾怜想着要询问母亲为何如此，刚到大殿却发现除了蓝绾心之外，还站着一群青衫的女子，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冰冷女子与蓝绾心对立着，蓝绾心脸色难看，叶宽也表情不好的立在不远处，天月门的弟子倒是很惊讶的模样。
　　「掌门？」蓝绾怜走进大殿，行礼。
　　「这位是青岑派的掌门舒卷仙子。」蓝绾心见蓝绾怜出现，表情僵了一下。
　　「仙子好。」蓝绾怜乖巧的行礼，也向青岑派其他人拱手示好。
　　「人呢？」领头的女子开口，声音柔柔的，却冰冷生硬。
　　「明霁是我天月门之人，仙子不是在为难我吗？」开什么玩笑，要她交出那女人的儿子？这是不可能的，那个贱人死了都不让她安宁，她不会让那贱人的孽种好过的！还有这个宋舒卷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青岑派隐世不出吗？现在倒侵门踏户找上门，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想要宋家的……。
　　「吾说话不喜重覆。」宋舒卷皱眉，打断蓝绾心的思绪。
　　「仙子，别太强人所难了。」这人真是听不懂人话，但是青岑派是有历史的仙门，不是天月门这种没几代的门派可以去得罪的，她要那小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天大的猫腻。
　　「人在你们这也是埋没。」宋舒卷身边站出两个桃花玉面的少女，重点是相貌动作一模一样，其中一个大大的叹了口气。
　　「就是嘛～听说不但不栽培还虐待人。」另一个古怪的看了蓝绾心一眼，接着盯着叶宽说。
　　「你们又是？」这事怎么传出去的？她们怎么知道？云溪宗会不会也听到风声？这可让她怎么解释？蓝绾心眯起眼打量这对双生姐妹花。
　　「吾之弟子，冰心、冰情。」宋舒卷解释。
　　「蓝掌门好～。」双生姐妹花挥了挥手，并没有行礼的打算。
　　「人，吾要带走。」一瞬间的事情，宋舒卷抽剑，剑锋抵着蓝绾心的脖子，她皱着眉梢，一副没耐心的样子。
　　「宋舒卷！」蓝绾心感到杀气，不敢轻举妄动，这女人的实力在她之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叶宽沉不住气，也抽剑打算出手，周遭的天月门弟子见状也抽剑，蓝绾怜则愣在原地。
　　「江明霁，吾要带走。」宋舒卷淡漠的说，剑锋往前一点，蓝绾心脖子露了一滴血。
　　战事一触即发，场面紧张，但是青岑派除了宋舒卷执剑而立，皆悠悠哉哉的看戏着，与天月门弟子怒颜执剑形成对比。
　　「哼，他一个金木土三灵根的废材，你要就拿去。」蓝绾心知道这人他是一定要给的，咬牙切齿的开口。
　　宋舒卷听到她说给人后，收了剑，走到大殿侧边的椅子坐下，冰心笑嘻嘻的上前，从空间拿出茶具还倒了热茶，冰情则拿出了糕饼放着，还拿了扇子替她扇风，好不悠闲。
　　「掌门！」蓝绾怜见蓝绾心松口气后重心不稳跌了，这才回过神赶紧上前搀扶。
　　「让那小子收拾行李，带过来。」蓝绾心压着脖子的红点，对着蓝绾怜说，还示意众弟子将武器收起，技不如人，还是少丢人现眼的好。
　　「掌门？」叶宽惊讶的喊出声。
　　「闭嘴，都给我退下！」蓝绾心脸色难看的说，叶宽哼了一声，待蓝绾怜急急忙忙跑出大殿后，领着众弟子出去。
　　叶宽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师父修为不如人，哼，也不知那废物走的什么运，居然让青岑派找上门来要人！叶宽散去同门后，脑筋一转，嘴角扬起。

　　蓝绾怜回到江明霁的房间，却不见人，四处找着，终于在练武场找到在刷地的江明霁，他在这真的过着不好。
　　「明霁！」
　　「蓝师姐？」她怎么来了？还一脸慌张，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总之先去整理行李，你要去青岑派了。」蓝绾怜叹了口气。
　　青岑派？那是什么仙门？怎么跑来要他？蓝绾心又怎么会放人？
　　「师父逐我出师门？」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询问，毕竟是拜了师父的，他不确定这样是否妥当…不过他想起了那白衣男子也换了两个门派，这天月门对他也不算好，换个门派也是好的，毕竟他还有家仇要报，需要实力与资源，虽然决定要去了，但是他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我母亲也不乐意…总之，先去收拾吧！她们在大殿等着接你。」蓝绾怜不舍的说，接着想到蓝绾心难看的脸色，还有那青岑派嚣张的行为，她还是尽快把人带过去的好。
　　「好。」江明霁点了点头，将打扫的用具放到角落去。
　　「其实你离开也好。」蓝绾怜虽然心里舍不得，却也是替江明霁高兴，他离开绝对比这里好，而且宋掌门过来要人，总不会是要去虐待的。
　　「明霁舍不得蓝师姐。」江明霁低下了头。
　　「同样是在修仙路上，会再见面的。」蓝绾怜叹了口气，领着江明霁往寝房去。

　　「慢吞吞的！」叶宽盘腿坐在江明霁的床板上，看到他们出现，丢了一包用破布包裹的包裹在地板，鼻孔喷着气说。
　　「叶师兄？」蓝绾怜皱着眉梢，想不到叶宽连最后都要欺压江明霁。
　　「我帮他把行李包好了。」叶宽哈哈大笑。
　　「多谢师兄。」江明霁看着床板上其他的物品，那些是江家的东西，他真是好意思。
　　「那些东西……」蓝绾怜不是瞎子，当然也注意到了。
　　「他去了青岑派肯定有更好的待遇，差这些东西吗？」叶宽知道理亏，干咳了几声，但他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打从第一眼，没来由的。如果这时轩辕花月看到，必定会大大的摇头，语重心长的说这是炮灰的设定，你千万要坚持住，不要找男主的荏！
　　「但那是江家的…」连人家的遗物都要拿也太不厚道了，蓝绾怜不认同的开口，却给叶宽打断。
　　「蓝师妹，你多管闲事了。」连绾怜都帮他说话，这小子真是让人越看越不顺眼。
　　「是我的，你就不该动。」江明霁嘴角上扬，气场整个不一样了，他朝叶宽跨了一步，反手从袖中拿了把匕首藏着，冷冷的看着叶宽，好像他看的是尸体不是人。
　　「你说什么？」叶宽虽给江明霁的气势给吓了，但情绪已经冲昏理智，他认为他一个天月门的大弟子，单灵根天才，就算对方气势强，他怎么样也不会输给一个三灵根的打杂废物！
　　「之前敬你是师兄，现在不是了，你最好不要招惹我。」江明霁知道叶宽小看了自己，他不怎么介意他的看法，他也不介意他仗势欺人的欺压，他介意的是他强占江家的东西，人的忍耐到了一个限度，便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真是找死！」叶宽见他拿着一只小匕首就想跟他动手，抽出长剑冷笑。
　　「叶师兄，别欺人太甚了。」蓝绾怜倒是没怎么注意到江明霁的变化，她只是即刻挡在江明霁身前，明显的是她觉得江明霁铁定打不过叶宽的。
　　「蓝师妹，你这是何意？」叶宽并没有收剑，剑光闪了蓝绾怜的眼睛一下。
　　「大殿里宋掌门还在等着呢！」蓝绾怜眯起眼，貌似好言劝说，实质上却有威胁的意味，叶宽方才也有见识到青岑派的实力。
　　「呸，我也不稀罕他这些东西。」叶宽听到蓝绾怜的话，蓝绾怜连青岑派都抬出来，若是他此时动手强占，肯定会被上报，这事闹大了倒楣的恐怕是自己，他呸了一口口水，大摇大摆的离开，毫无廉耻或者愧疚。
　　「明霁……」蓝绾怜松了一口气，见江明霁默默的看着那些物品，拿出了个精致的储物袋递给他。
　　「没事，方才多谢蓝师姐了。」江明霁默默的接过，这种东西她这个掌门大小姐多的是，却到现在才舍得给他一个。
　　「叶师兄他…你是知道的，你别计较而气坏自己。」他会不会看出这个是她缝制的，蓝绾怜想着想着有些羞涩，她却不知江明霁表面感激，心里却不屑。
　　「明霁知道。」江明霁点了点头，朝她怯怯的一笑。

　　「掌门。」蓝绾怜领着收拾好物品的江明霁，回到大殿上。
　　「这就是你要的人。」蓝绾心敲着扶手已经敲半天了，这冰块真的越看越火大，可是打不过又能怎的！见蓝绾怜领着那贱种出现，不耐烦的摆摆手。
　　「江明霁？」宋舒卷起身，高雅出尘。
　　「是。」江明霁稍为打量这个要带他走的女子，纵然出色，还是比不过他心底的那一袭白衣。
　　「嗯，今日起你便是吾之闭门弟子，吾乃青岑派掌门宋舒卷。」宋舒卷皱眉，终究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