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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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挂，惨白的月光将整个天台照得毫无秘密，仿佛人皮囊下的骨肉也都清晰可见。
摔坏的招牌还惨兮兮地吊在外面，半锈不坏的栏杆摇摇欲坠，像是对上赶着殉情的热恋期小情侣，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互相背叛、揣着吓破的胆苟且偷生。
我穿着那种很厚实的长筒靴，鞋面今早被Benny不注意泼了层机油，泛着股很难闻的气味。托他的福，我现在满鼻子都是被针扎的感觉。
该死的，我低骂一声，抬手扶了下墙。不料墙皮不堪外力，从裂开的地方扑簌簌地往下掉，弄脏了我最后一件可以穿的羊毛背心。
Edward可能会打死我。我拍了两下肩，亡羊补牢未果，于是我不得不放弃补救，盘算着栽赃的事情。
Edward非常擅长发牢骚，通常是温声细语地嗡嗡嗡一下午不停，该怎么形容呢……想想就让人后怕的那种。
思考了大概三分钟，我打算把这件事栽赃给Benny，他是唯一一个栽赃起来不会有负罪感的对象，因为他是个天生的冒失鬼。
可怜的Benny，希望Nun的爱心晚餐可以治愈他即将遭受的灾难。
“吱呀——”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无论什么杂音都会非常突兀，何况是长时间无人问津的废弃天台。
那扇尺寸不合适的铁门被人推开了，在这没有秘密的月光下，我甚至可以看清她额角的痣，和领巾上的皱褶。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儿。显然，她也没有预料到仅仅是推动这扇门，竟会发出如此刺耳的声响。
她下意识地捂住嘴，我想她应该嘟囔了一句抱歉，真是让人无言以对的礼貌。
这位入侵者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踪迹。她迈过门槛，小心翼翼地、笔直地走向破洞的围栏。
她可能是想从这里跳下去，从这没有一颗星星指引的地方。
但我不能放任她这么做。天知道我们杀死前一个霸占这里的——那个喜欢在腰间挂眼珠子的变态——是多么不容易。
如果是另一个来争夺地盘的【同类】，他的死活与我无关，甚至，我还能送他一程。
可她是【墙内】的居民。她的死亡极可能招来那群契约者和警方，这是我实在不想遇到的最坏的情况。
所以我叫住了她，在她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到别的地方去。”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下去。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露出了期冀的目光：“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真的很奇怪。可能她需要做个智力检测。我拒绝了她，并向她指明去往别的高楼的路。
“你不是传说中可以实现愿望的恶魔吗？”她的神情很失望，“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当然不是。虽然Devil勉强能和那个鬼传说重名，但它本身就是个谎言，是那个变态为吸引猎物而布下的网。
最荒谬的是，有数以千计的人信了他的鬼话。
想起那个变态腰间盘的四五圈眼珠，我困惑极了，不禁问她道：“什么愿望值得付出生命呢？墙内的居民。”
她活在墙内，有足够舒适的住处，晚上也有可回的地方，可以吃得饱，还能够不用时刻提防敌人。
只要手环的颜色没有变成冷色调，她就能保持这样安逸的生活，为什么还有需要以生命为代价的夙愿？
“我想赎罪。”她望向没有星的夜空，看着虚无中的回忆，“我想挽回一个朋友。”
这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真是奢侈的愿望。
她继续说道：“她不会打扮，学习成绩很糟糕，但她是个很好的朋友。”
“我在她被排挤的时候袖手旁观，为了自保，为了能够不被排挤。”
“我以为她会没事的。”
“她的数值从绿色变成蓝色，被我父亲工作的疗养机构收留了。”
“可她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她哽咽了一下，“那些人在恶化她的心理状况。”
“我偷偷看到了。他们在电击她。隔着玻璃窗都能听见她的惨叫声，她的数值已经变成了蓝紫色。”
“这样下去她会被流放的。”
还有可能变成夜犬，或者契约者。我在心中补充道。
我想了想，反问道：“就算存在恶魔又能怎样呢？她已经厌恶这个世界了，你救赎不了她。”
“欸？”她微愣，随即快速反驳道，“一定可以的，只要他们停止恶化，让她得到医治……”
“无用功。如果你还这么想的话，她永远得不到救赎。”我嘲讽地看着她，“你可能真的想救她，但你害怕自己步入后尘比较多。”
她的手环是很漂亮的青色，接近蓝色的那种。
我说中了，她奔溃地捂住脸，无措极了。
我甚至能听到Nun对我的指责，对待淑女要温柔，不要学Atheist的粗鲁和ky。
这话让Atheist听到了又要和Nun吵大半天。
可能是今晚夜色太好，让我有了和陌生人交谈的闲情：“你觉得她有罪吗？”
她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你该庆幸，你的信任成功增加了她康复的概率。”我又问她道，“那些和她有同样遭遇的人呢？”
这次她犹豫了。她回答我说：“我不知道。”
很好。看来她只需要做智商测试，而不是换个脑子。
或许X和Sin知道那家疗养院的信息。
我告诉她我们可以谈个交易：我救出她的朋友，而她需要为我行个方便，让我能在【墙内】有一定的出行自由。
一切的前提是最基础的信息交换。我需要确认她能不能提供我理想的条件。
她给我看了手环里的身份证明，许苒，居住在第二圈墙内的在校生，家庭和谐，有个在警局做文职、没有契约者的哥哥。
“Hido，我的名字。”我想了想，继续说道，“醒着的还有Nun，Wise，Gardener，Flamingo，Zany，June，October……June让我告诉你，你的发带很漂亮。Wise叫醒了所有人，他说这笔交易需要公投。”
对着她呆滞的表情，我又萌生出了她需要换个脑子的想法：“Edward说，人格分裂是初中知识，你不可能不知道。”
她恍惚着回答道：“初中课程有人格分裂的实验旁观……最稀有的实验道具已经有五个人格了……”
“这里，”我伸出食指，点点太阳穴，“这里有三十二个人。”
“你在和三十二个人同时对话。”
“现在在和你对话的是Hido，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交易的最终负责人。”
“公投结果出来了，六人弃权，七人反对，十九人赞同。”
“恭喜你，许苒。交易成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