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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别让鲜花哭泣(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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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她发自肺腑地忏悔——不该只身犯险,不该不听邢宇丰的忠告,不该不练女子防身术……
“哐当!”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掉到地上,仿若无法言语的男人对她的警告。
刑落兮心底咯噔一下,脑子还没回过血,人已经本能地将孩子护到怀里,“我已经报警!警察马上就到,你逃不掉的,我劝你还是自首吧!”
过道突然静默了两秒。
小孩被刑落兮纤细的胳膊抱住,迷茫的包子脸上,又多一丝困惑。
没有听到回应的刑落兮,心底一沉再沉,闭了闭眼睛,又道,“如果你还心存侥幸,妄想负隅顽抗,那么……我可以当你的人质,你把这孩子放了,相较不确定因素极大的小孩,一个惜命的成年人,很显然……更适合做你和警方谈判的筹码。”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可身后的男人却将她竭力掩饰恐惧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出其中的误会。
按理说,以他的性子,应该一脚把人踹开,拎起那小崽子就走,当然,走之前还会给人一记你是智障的白眼。
可他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就这么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也没管掉地上的打火机,甚至忘了自己脸上还吸着一只浮夸的皮搋子。
刑落兮以为他不为所动,定了定心神,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不然,你总不会认为自己可以带着这个孩子,或是杀了我们两个之后,还能突破警察的重重包围……全身而退吧?”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一点讽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男人微微挑眉,啧,还懂一点危机谈判?
再看那小崽子……倒是淡定,始终面无表情,或者说迷茫地被人家护在怀里,只是搁在外头的一只小手缩成了一团,若有似无地抓着女孩的衣角。
看到这,男人怔了一下,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声在逼仄的通道里越发渗人,刑落兮死死盯着保洁车边上的一把铲刀,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警察!双手抱头!”一声熟悉的喝声及时响起——“落兮,没事吧?”
男人欣长挺拔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一僵。
“没事。”刑落兮摇头,像鼓足气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并着双膝颓然跪下来,手中的铲刀也“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没事了没事了……”她喃喃出声,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似在安慰怀里的小团子,又似在安慰自己。
小孩茫然地看着她,睁着清凌凌的眼睛,大概过了两秒,歪了一下头。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刹那,刑落兮被萌到了。
可当那小脑袋从帽子里钻出来,露出一头短发,刑落兮愣了——怎么是男孩子?!
再看小孩脚上的鞋子,除了鞋跟那一点白,鞋身黑蓝相间,哪里是白鞋?!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邢宇丰古怪的笑声——
“噗!”
——
刑警办案讲究兵贵神速,邢宇丰又是能独当一面的,一贯单枪匹马就敢打头阵。这次也是,大部队还在后头,他一个人先冲上来。
最庆幸的莫过于刑落兮,好在只有她哥一人,不然这乌龙就闹大了。
“他哪儿是罪犯?傅彦丞,纽约州立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享誉世界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公安大学客座教授,国内犯罪心理学学科带头人之一,公安部特聘顾问,专业技术二级警监……这么一尊大佛……”
邢宇丰一手扶着墙,嘴角还在抽搐,连带没刮干净的胡茬子也跟着一抽一抽,边说边摇头,“居然栽在自己外甥手里!哎哟,皮搋子……哈哈,这玩意儿也是他妈的绝了!”
说着,还在没心肝地笑,压根没注意过道中那个过分笔挺到有些僵硬的背影,散发出一阵飕飕的凉意。
自从邢宇丰认出傅彦丞的身份,那尊大佛就一直背对着他们,只兀自拿着手机,低着头,似乎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脚下,大佛的影子上突兀多出的一条黑杠线,一如他笔直僵硬的背影,自始至终,岿然不动。
他们也没管他,邢宇丰是沉浸在欢乐中无法自拔,刑落兮则是在了解对方身份后,震惊一小会儿,便有意地沉默。
那些琳琅满目的头衔,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叫人肃然起敬,自然,也意味着高不可攀。她哥和他认识,开得起玩笑,不代表她就能说得上话。
不过,她到底担心邢宇丰这么笑下去,会把下巴笑脱臼,淡淡地喊了声:“哥。”
邢宇丰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点,轻咳一声打住,却听逃生楼梯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兄妹俩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通道尽头走出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一边走一边吭哧吭哧大喘气。
对方一眼认出邢宇丰,乐呵地喊了声“丰哥”,然后目光在过道中来来回回许久,才落定在最靠近自己却莫名有些阴沉的男人身上,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犹如徒手劈到一半卡壳了的瓜瓤。
“傅傅傅……傅教授?”
——
来人是傅彦丞的助理唐轶,乍一看傻了点,但做事还算干净利落,两三下就把那只□□的皮搋子卸下来,哪怕见到傅彦丞的脸,灵魂出窍了一瞬,也还是哆嗦着摸出一瓶医用消毒水和一只黑色口罩。
傅彦丞低着头,用消毒水擦了两遍手和脸,才戴上口罩,带着一股低气压,别说近在咫尺的唐轶,就连邢宇丰和刑落兮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唐轶扶了一下眼镜框,走到程乾边上,想把人牵过来,可程乾拽着刑落兮的衣角不动,他先是朝刑落兮尴尬一笑,再看向邢宇丰:“今儿这事……事关傅教授的形象,还请邢警官和刑小姐……守口如瓶。”
“当然!”邢宇丰操着他那口烟嗓一口答应,“我不是嘴碎的人,我妹就更不是了!”
刑落兮淡笑,虽然没说话,但眉目间也是一个意思——我哥说的对。
“多谢多谢,傅教授,那我们现在……”唐轶松了一口气,正回头请示,却是眼巴巴看着他家傅教授和自己擦肩而过。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25条第1项,散布谣言,谎报险情、疫情、警情或者以其他方法故意扰乱公共秩序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
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空气闭塞的通道中,带着些许回音,漫不经心的,却又蕴藏着某种压抑许久的情绪。
他这话摆明了针对邢宇丰,可目光却在刑落兮身上,两手插兜,就像闲庭信步一样,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最终站定在刑落兮面前,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我记得,邢小姐刚刚就报了假警。”
他带着口罩,脸露了还不到一半,黑色的外套不知何时已经敞开,里头干净熨帖的白衬衫解了一颗扣子。
咫尺的距离,刑落兮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她没看他的眼神,只仰着头,看着那口罩鼓起的弧度,心想:这人的鼻梁一定很挺,嘴唇也一定很薄……
这样的人,大多理智,薄情,记仇。
“傅教授,这是个误会……”到底不愿被人当枪使,刑落兮好声好气地解释。
谁知傅彦丞“哦”了一声,又道:“情节较轻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500元以下罚款。”
刑落兮:“……”
邢宇丰听不下去,跳出来护犊子:“报警的是商场失踪女孩的家人,严格来说,落兮只是给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
傅彦丞:“哦。”
说完,人兀自走到一边,靠着墙,一手插兜,另一手自然垂到大腿,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眸底似笑非笑,也没刻意看着谁,可刑落兮总觉得他还憋着招……
两人的目光就是这么不经意对上的,刑落兮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侵略性的东西,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然后,程乾那小家伙走到她和傅彦丞中间。
刑落兮一愣,就见背对着她的小团子像母鸡护小鸡那样,迟缓地张开两只小手。
傅彦丞墨眸眯起一半,唐轶则是惊得眼镜都掉了。
这时,邢宇丰接完一个十几秒的电话,脸色可见地凝结成霜:“彦丞,这起案子不是简单的走失案件……”
“我们很熟吗?”傅彦丞头也不抬地打断,“你的上级,你上级的上级,还有你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请我办事,也都得客客气气喊一声傅教授,你一个基层刑警,喊我什么?还有,我到H市是来休假的,别说你的级别不够命令我做事,就算是够,也无权剥夺我的合法假期。”
所谓损友一时爽,追友火葬场。
“傅教授……”邢宇丰无奈叹了口气,用起苦肉计,“那女孩才七岁,和程乾一样大,您忍心见死不救?”
傅彦丞下意识看了眼那个养不熟的小崽子,口罩下的薄唇扯了一下,隔着一层棉布,那淡淡倨傲的嗓音,每一个字都欠扁得要命。
“哦,那你求我啊。”
邢宇丰:“……”
刑落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