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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喵的我要弄死他 ...

  •   在看到刘诵侄儿的那一瞬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今年以来朝臣们弹劾我的折子络绎不绝,那是因为按照礼法,刘诵是嫡长子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父皇的嫡长孙,他的继承排序在我之前,论嫡是他;我虽然是他的叔叔,但他却年长了我好几岁,论长也是他;谁贤谁不肖尚未可知,但论贤的说法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些文官御史老油条们要把他夸成古往今来第一圣贤,骂我是古往今来第一纨绔,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还能落下个从龙之功,里子面子全都有了;至于论爱,小儿子大孙子,父皇心里或许难分高下,母后若是知道她有亲孙子,必定远胜过我这个养子。如此看来,我这十几年的太子生涯,当真是一场笑话。若只是笑话倒也罢了,将来刘诵登基,我这个前太子又该如何自处,还有什么活路?他若贪图千秋万代的青史名声,倒未必会亲手杀我,但找个理由让我“病逝”,又有何难?即使不“病逝”,圈禁、软禁、下毒把我毒傻毒疯,简直太容易了。
      我必须弄死他。当时我心里就这一个念头,这是我唯一的活路。他是我亲侄儿又怎么样,流着和我一样的刘氏血液又怎么样,我刘稷要活,他刘诵就必须死!可是我不能现在动手,我要首先保证父皇能够支持我,不然他若一气之下将皇位禅让给别人,我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是的,我想当皇帝,哪怕父皇常说当皇帝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差事,我也还是想当皇帝。皇帝苦,能苦到哪里去,至少衣食无忧,只要别自己作死,就不会死;黎民苦,才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遇上灾、荒、战、疫,典妻卖女易子而食的比比皆是,如卫芬芳已经是其中最幸运的一部分了,她不比当皇帝苦?我想让像芬芳她们这样的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能活到下一个春天,能继续为我大越出工出力甚至卖命。这个念头带着一点傻气的自私,但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啊——大侄儿啊,你看我也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呃这个荷包是你四婶亲手绣的,还算看得过去,你拿着,算四叔的一点心意。”不由分说我就将腰间的荷包解下,塞到了刘诵的手里。那荷包其实是卫芬芳做的,里面什么都没装,她一个奉仪也算不上刘诵的四婶,不过反正刘诵又不知道,他难道还能去查荷包是不是徐青临绣的么?
      刘诵被我的热情震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拿眼望向父皇讨主意。我假装不知道,挡在他和父皇之间,右手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大侄儿你看,我也没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将来你我多亲近亲近。你住哪个宫里?改天我带上礼物,亲自登门拜访,你看可好?”
      看刘诵一脸的不知所措,我也不确定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正盘算间,听父皇说道:“四儿,别闹了。刘诵你上前来。”
      刘诵上前两步。父皇问道:“你今年二十二了?可行过冠礼了?”刘诵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祖父,孙儿及冠时家境贫寒,所以没有行冠礼。”
      父皇道:“让钦天监卜一个良辰吉日来,到太庙给你补行冠礼,就由礼部尚书为你加冠吧。对了,娶妻没有?”
      刘诵面颊微红:“娶了,是邻居家的女儿。”
      父皇将手一挥:“寒门贫女,怎么配得上朕的嫡孙?朕给你指一门亲事,就……就——那个,四儿,你昨天去看选秀了,你说选谁?”
      我朝父皇一拜:“回父皇,吏部左侍郎郑耀良有一女,名唤文淑,品貌端正,性情娴雅,可为诵侄儿的良配。”郑文淑郑小姐对不住了,发挥你的特长,把刘诵家搅得鸡犬不宁吧!
      父皇并不知道郑文淑品性如何,只听到是吏部左侍郎的女儿,知道是出身官宦名门,很是满意,点头道:“可以,就她了。圣旨很快就会颁发,就在你冠礼之后,迎郑氏女入府。至于你原先的那个妻子,要留要走,你自己决定吧,不必报朕了。”
      刘诵本来想说点什么,听到父皇这么讲,嘴张了张,终究讪讪不敢言语。
      十月初二日,大吉。刘诵于太庙行冠礼,由礼部尚书为其加缁布、皮弁、素冠三冠,分别代表着他从现在开始可以参政、从军和参加祭典;同日,封刘诵为平王,父皇为他赐字“知言”,赐婚,吏部左侍郎郑耀良之女郑文淑为平王正妃,另赐两名孺人,择吉日行六礼。因为平王比照的是诸侯,六礼须在半年内完成,所以等郑文淑正式踏入平王府时,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了。
      这半年我可没闲着,有事没事就往平王府跑,表面上是叔叔关心侄儿,常去探望,实际上我偷偷把他平王府的布局构造摸了个底朝天,顺便还知道了,刘诵原先的那个老婆何绣,根本没有按照刘诵自己所说,送回娘家去了,而是依旧住在平王府里,比照王妃生活。看来刘诵还是舍不得这糟糠之妻啊,真是个好男人。这可是欺君之罪,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向父皇告发,这个恶人我不做,要等郑文淑来做。
      一转眼,我今年也二十岁了,该加冠了。目前朝野上下都在盯着我的加冠礼,看父皇究竟打算如何操办。虽然横空冒出了个嫡长孙刘诵,但我现在仍然是大越的太子储君,若没有犯下大错,父皇是不能废了我的,而且在冠礼上,应该由他来亲自为我加冠。但是这次,父皇也和给刘诵加冠时一样,只令礼部尚书为我加冠,并为我赐字“嘉禾”。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但对支持刘诵的朝臣们来说,这意味着他们的主子也有机会一争太子之位。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我等着我犯错,我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就在我加冠后不久,我的生母,在太清观为国祈福修道的前淑妃王玉,因为一场小小的倒春寒,病倒了。开始她只是轻微的受凉,后来病情越来越重,渐渐不能起身,弥留之际,请求见一见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
      接下来就是,娘的侄女,我的亲表妹王珪入东宫,成为我的第二个良娣,为娘冲喜,可是她带了的喜气终究没能战胜病魔,与我真正血脉相连的人,从此又少了一个。
      那天夜里,很好的月光。我拎着酒壶,坐在东宫大殿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月亮。圆圆的月亮啊,像一块玉璧,也像我娘的脸庞。不,我娘不是圆脸,她的脸很秀气,下颌尖尖的,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尽管她很少笑。我只有下颌像她,其余眉眼五官,都更像父皇,这几日心中哀恸,不修边幅,下颌冒出了细细的胡茬,连下颌也不像她了。人啊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会越来越少,若等父皇、母后、珪儿和我,我们都死了,谁又还能知道,这天底下曾经有过一个王玉?
      我想当皇帝,那样我就可以追封她,我可以每年给她加尊号,我可以让史官浓墨重彩地渲染她的人生,我可以用她的形象在全国各地修建庙宇,我可以让她在这世间的痕迹保留得更久一点。
      我必须弄死刘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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