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ang Saen》无业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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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屋子的霉味，一股脑的挤进张磊的鼻子，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的思路从谈话上带回了三年前。
　　薛永志的床铺总是整洁且符合标准的，每次集合检查他的豆腐块儿总能得到连首长的一致表扬。所以当他从床铺下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板膏药的时候，张磊还是稍稍有些吃惊的。
　　“扭得不严重？可是肿了啊。”
　　“拉练，我得去。”张磊坐在床边顺从的让他帮忙铁膏药，自顾自的专心打量着他头顶那剪得很短的发旋。
　　“恩，不去的话，咱班的第一就没了。”
　　张磊轻声恩了一声，然后就默不作声了，这膏药有股子要命的霉味，不知道是否还有效。

　　“张磊，你难道不记得自己当初的誓言了吗？”大概是太不走心的样子过于恼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誓言，哈哈哈，这个老头子果然是按照剧本写的一句一句讲啊，誓言？誓言？难道我还是当年那个手握钢枪保卫祖国的兵了吗？张磊心想，可是面容不改，也不答话。他一向是这个样子，更多的时间，他更喜欢在心里默言。
　　“看到你，我感觉就比敌人顶着我的脑壳开了一梭子还要难受。我老陈一辈子，不说带出来的兵个个征战沙场，可也他么从来没想到我能带出个杀人犯！”陈厅长大概是快被张磊软硬不吃的态度气的晕厥，终于还是放弃了感化他的念头。
　　“团长，我是个杀人犯，”张磊说着，重重的抖了抖手上的镣铐，手铐撞击在钢制的审问桌上，清脆的声音直击耳膜，“可我不后悔。”
　　□□看着他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他么才二十五，你经过啥事了你就知道你不后悔？你知道人生还有几十年吗...”
　　是的，我当然不后悔。
　　村中人都知道，疯了的妈妈杀了爸爸然后投了井，留下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兄弟俩靠着左邻右舍你一个馒头我一碗稀粥的喂养长大，长大后，哥哥借钱开了个鱼塘，弟弟去参了军。可是懦弱的哥哥却被村中几个混混盯上了，时常被巧取强夺，甚至偶尔还遭到毒打。直到他忍无可忍，第一次拒绝李小民的要求，换来一通毒打和被倒了农药而几乎死光鱼的鱼塘。所以，他没等到弟弟回来的那天，张磊见到的，是一个漂了两天一晚才被发现和捞起的，如今躺在庭院的桌子上的哥哥的尸首。他的眼眸紧闭，柔软的黑发湿漉漉的糊成一团黏在额头，中间夹裹着塘泥和水草，皮肤早已变色变形，甚至部分已经溃烂，即使是死去，他的手仍然局促的抓紧了自己绛紫色的粗布裤子，仍旧是唯喏怯弱。故事里说什么，淹死的人都是何种面容安详，真的是骗人的。
　　是的，法律会保护弱者，惩奸除恶。可是法律不会保护自杀的人，而也不会给予施恶者应有的惩罚。最凶恶的人是杀人犯吗？是纵火犯吗？我想不是，真正的恶人，往往就是日日行小恶，因为他们的恶，早已成为习惯自然。
　　杀了人，他们都说，会夜夜噩梦相伴，我也同样，梦到过杀死李小民那天。那刀柄的质感，那张狂的言行，那叫嚣的罪恶的嘴脸，那刀刃刺破皮肤的阻力和质感，那溅出来的鲜血的温度，那惊慌疼痛的惨叫我都一次次的重温，可是我却不会感到害怕，也不曾感到神经衰弱，相反，这样的梦，每次都能带给我谜一样的快感，让我享乐其中，只一次杀死他，显然不够，远远不够。
　　杀人犯，都是变态。我应该是变态，可是被社会规则和教育暂时隐藏，直至今日。每当想到李小民的死状，我都能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开心，甚至能笑出声来。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劝告听不进去。可是，你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也怕死，刑场上哭得昏天黑地吓得失禁的犯人有的是。我也不要求你为了国家奋不顾身，和我交易，完成这件事，你能活。”陈厅长说着，从衣服内袋中拿出一个U盘，轻轻的放在张磊面前的桌上，神色严肃。
　　“嗬，”张磊看着那U盘，神色不屑的笑着，“团长，现在公安体制选卧底都这么毫无条件了吗？让我猜猜，这是哪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Chiang Saen,清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