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二昌》云莫殊

63、咫尺心芒

　　天在一瞬间亮的发蓝，空气在一瞬间紧的让人窒息，于恒昌搂着大剑的手臂也僵直了，他脸上的笑意完全退了下去。
　　大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已说了什么，他迷迷糊糊的想闭上眼睛困一会儿，未想，二昌的心跳快的像是在擂鼓，他诧异的摸了摸自已的心脏，也快的让他更难受，他依然困的不行，却有些迟疑的喊了声，“二昌？”
　　于恒昌回过神来，把人搂的更紧了，在他脖子里蹭着，声音有些低哑，“在说一次。”
　　“什么？”
　　大剑不解，在说一次什么。
　　于恒昌重复了一句，“你爱我，再说一次。”
　　大剑后知后觉二昌有些不对，原来他很在意这句话吗，不过他却很快重复了一句，“我爱你，二昌。”
　　“你对几个人说过这句话”，莫名的，于恒昌有些生气，说的这么顺，大剑是不是还对那个女人也说过。
　　二昌是...吃醋了，大剑心头涌起这样的想法，就觉得二昌真可爱，他清醒了一些，回抱住人，莫名的就想叹气，男孩子也喜欢吃醋吗，“对不起...二昌，我...只...咳咳...与你说过...咳咳...”
　　累到无法休息，他强撑着的结果就是直犯咳，但是他这句话却让二昌再次展开了笑颜，还是那种笑成傻子的样子，他看着强打精神的大剑，一边用灵力滋养着他的身体，一边狠狠的亲了一口，笑眯眯的放过他，“恩，我原谅你了，睡吧。”
　　这样的原谅他完全没问题，他就喜欢大剑这么蠢傻的家伙，哼哼，原来只对他一个人说过这句话吗，那大剑是应该道歉，他等了这么多年，以为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呢，他还偷偷的吃过醋，是不是大剑当年对那个女人说过，而那个女人伤了他的心，他再也不会说这句话了，原来根本就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三个字，他果然是最棒的，大剑果然是老天爷为他定做的爱人。
　　如果展老在这儿，他肯定会呸一口，自已知道就行了，还敢说出来讨嫌，简直欠打。
　　不过这一圈之后，他再去接史悠放假时，倒没有再被人围堵的不能离开，至于是不是二昌为他重新配备的车的原因，二昌才不会说呢，他给大剑配备的一身穿戴，用来接人的车，都是高调的不能再高调，是个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东西，大剑走出去是光芒万丈，闪瞎人眼，但是这样的打扮也确实让很多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史悠是不想高调也变的高调了，而且他小爸说了，不这样子，那些狂风浪蝶会把他爸爸给生吞活剥，为了他爸爸的安全，也为了他爸爸能去接他，他只能认了。
　　而且自从大家知道他爸爸后，他受欢迎的程度已经快破他下限了，男女老少，找他要他爸爸联系方式的，问他爸爸情况的，关心他爸爸的，想约他爸爸的...他现在只差在脸上写着‘别烦我，我不知道’七个大字了，因此面对来接他的爸爸，他是真的又开心又苦恼。
　　总的来说，做为一个虚荣心正盛的孩子，他这苦恼的开心才是更多的。
　　不过他苦恼的开心并没有多久，又发生了一次意外后，他的苦恼就没有了。
　　大剑如常来接史悠，老师却说史悠已经被接走了...说着说着，老师就恍然大悟，“史悠爸爸，接走人的应该是小悠的爷爷吧，我看史悠也是认识他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再给你去找找监控？”
　　面对老师的热情，大剑拒绝了，同时铁青着一张脸很不想解释那不是什么爷爷，莫名其妙的，老三竟然长了他一个辈分，他现在到底是有多年轻，大家都眼瞎吧。
　　他完全不想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子一个辈分，不用想，他都知道应该是老三把人带走了，面对老师热情的笑脸，他只能咬着牙说清楚，“那个应该是他三叔，是我弟弟！”
　　“哦”，老师尴尬的强笑着，试图挽救自已的错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了那么大的弟弟......”
　　说着说着老师的强笑都支持不住了，大剑也不想再听下去，就礼貌的说了声去接孩子就离开了，后面的老师一秒变脸，捧着自已的脸热的满面通红，“天啊，天下第一帅，我今天居然跟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哦哦哦，我得回去看监控，必须截图必须保存，有生之年啊......”
　　外面，大剑拨通了史钺的电话，那边迅速接通，“稀客啊，我的二哥。”
　　拖的长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自从当年史钺找事被于恒昌回敬后，他再也未曾与史剑联系过，毕竟于恒昌对大剑有多爱，对他差点害了大剑就有多恨，那回敬就有多狠，唯一的底线就是没有要了他的命，后来还是他爸找了高人替他求了几道护身符，才让他完好无整的扛过那一段时间，自然，他也不敢再随便找茬大剑。
　　“史悠呢”，大剑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他与老三之间相看两厌，如果不是因为他接走了史悠，他根本就不想跟他联系。
　　“二哥真是不近人情，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也不问问我”，史钺嗤笑了声，“怎么，二哥是好日子过久了，忘性也大了，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了，我接走我自已的儿子还要二哥同意？”
　　大剑不为所动，“史悠呢？”
　　史钺啧啧了两声，“行吧，你在他身上不是装了定位，自已来接吧”，在临挂断前，他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了出来，“我的二哥，我可是为你准备了惊喜呢，你不用太感谢我。”
　　史钺的声音阴渗渗的，这世上，史剑生来就是克他的，以前的事不说了，当年他不过是场恶作剧，于恒昌那个贱人就敢给他找了个母老虎，还是个撕不掉的母老虎，他现在被折腾的欲生欲死，一个生不出来儿子的母老虎，他凭什么不能回敬一二。
　　更何况，他毕竟是史剑的弟弟，史剑多年的心愿，他还是愿意成全的。
　　大剑这才想起来史悠身上有定位器，他轻咳了两声，打开定位，看着那个红点在不断的移动中，微微皱眉，也不知道史钺又犯了什么毛病，就算要孩子也可以直接来和他商量，史悠愿意跟他回去就带回去，折腾这一出是干什么。
　　他自已开着车跟着定位走，神情间有些烦燥，这么多年他与史家几乎断了往来，除了他大哥偶尔来看他一回，他都没怎么想起史家人来，而对于他这个已经废了的人，史家也把他逐渐放逐到边缘，他以为，他或许到死也不可能跟史家有更多交集了。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地方也有些偏僻，他皱眉看着定位的红点已经停下来了，而且一直停在一个地方，微微叹了口气，史钺又在闹什么，把人接到这么远的地方干吗？
　　不过随着红点越来越近，他的脸色却绷了起来。
　　周山陵园。
　　他停了车，看着这一块他熟悉又陌生的牌匾，下意识的按住了心口，仿佛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天堑，断开了他与牌匾后的世界。
　　他左手颤抖着找到玉制的药瓶，抖抖索索的咬开瓶塞，直接往嘴里倒着咽了下去，脸上血色尽退，透出淡淡的青色，他趴伏在方向盘上，脖子上的血管都透出一道道紫乌棱子，映衬的有些透明的肌肤像是长了一片淤痕。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他默默的开着车停在牌匾之外，一瓶酒一瓶酒的灌进去，他却无法醉过去，只能就这样看着，仿佛这样，他就能看到母亲的沉眠之处。
　　电话疯狂的响了起来，他半晌才伸出汗湿的手接了起来，“大剑你在哪儿？怎么又犯病了？你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等我来接，自已先把药吃了，我马上就到你身边了，别让我担心......”
　　“二...昌”，大剑极轻极轻的唤了一声，仿佛从这二个字里汲取到了勇气，“...带...我...回...家。”
　　于恒昌死死的咬着自已的嘴唇，才没让自已的声音透露出软弱来，“废话，你不回家还想去哪儿，你乖乖的等着我，看我找到你不揍你，谁给我保证的会照顾好自已，谁给我保证的没问题，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带你回了家，非得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熬的药苦死你！”
　　“恩”，大剑觉得自已的难受劲缓了一些，挂了电话，他的目光又看向牌匾后的世界，不管史钺出于什么心思，史悠还是个小孩子，他总得把人带回去。
　　守陵园的人没有拦截他，似乎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他并没有在意，或许在这些人看来，他的这张脸就是很好的通行证，更何况史钺这一点做的永远比他好，他没有离家前，来的最勤的一直是史钺，几乎是一周一次，老头子总说他最孝顺。
　　是啊，他苦笑，多少年了，他想来一次也不可以，他的弟弟却可以天天来，希望，史钺没想把他带到母亲面前去，要是让老头子知道了，他的麻烦大了。
　　只是，看着那块独立在一边，占地相对宽阔的墓碑，他站在十步之外，定住了。
　　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依旧，他却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后，一个被埋进了石碑之下，一个停留在痛苦之中，他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只有在很多次意识缥缈间见过她的脸，每次他伸出了手，她却从来不靠近，只是那样看着他笑，笑的他痛悔难当，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他没有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就能替她挡住那颗要命的子弹，再快一点，她就能活下来！
　　双腿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砰的声跪在地上，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痴痴的望着，却不敢再靠近一步，他嘴唇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水雾遮掩了他的视线，他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跟她说，真正到了她的面前，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直挺挺的跪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看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的磕了一个头，再次凝视许久，他一个头一个头的磕着，磕的砰砰作响，“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用...我是个废物...我不配做你的儿子...妈...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一个响头，一句对不起，一个响头......
　　他有多愧疚，就有多少对不起，可是多少对不起也唤不回早已逝去的人，他所有的愧疚都成了一场不能原谅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