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将军是丈夫》元昔尔

64、第六十二章

　　第二□□会上，成康帝只是大概说了对两位皇子的处罚，便将此事搁下了。
　　但京城因此可没少死人！
　　庞家与刘家虽没将此事粘上身，但是不说别的，光说这两家是皇子的母族，成康帝就不想看到这两家，两家人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三皇子接到旨意的时候，整个人深吸了一口气，谢过了宣旨的公公，随后又朝着成康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转身便跟随公公出宫了。
　　今日他出了这个宫，来日再想进入这权力中枢，可就难了啊！
　　见他这般，来宣旨的小林公公也高看他一眼。他是林川的干儿子，平日里林川也不藏私，会教他些这看人看物的本事。
　　这三皇子转眼便从极其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变成了一个不招皇帝待见的郡王，却还能如此冷静，至少面上的礼节都不少，这样的人，想来日后也不会低至尘埃里的。
　　此时多留几分善意，自己也不吃亏。
　　心里这样想着，小林公公对他的态度越发温和了。
　　三皇子心里苦，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蠢事是自己做下的，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这般的蠢事，就像鬼迷了心窍一般。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能留得一命，还封了郡王，已是父皇念在父子之情上了。
　　三皇子这边好歹走的体面，大皇子那里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来宣旨的太监，目眦尽裂，一把冲上去夺过了圣旨，骂道，“你们这些个贱人，见我如今落魄了，竟都敢假传圣旨来欺辱我了吗？”
　　那小太监不着痕迹地躲过了大皇子的厮打，眼露嘲讽地看着大皇子，笑道，“大皇子您可真是抬举奴才了，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呦，奴才是个没根儿的人，胆儿小，不像您，身份尊贵，都敢在宫中行禁术了”，他装模作样地一把捂住了嘴，“您瞧奴才这嘴，这种东西奴才连说都不敢说，奴才跟您是比不得的！”
　　大皇子又想冲上去打他，奈何一不小心便崴了脚，他捂着脚哀哀地叫着，“狗奴才，还不去叫太医来！”
　　小太监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冲上来扶住了大皇子，随后将他提了起来，“不是奴才不帮您，是旨意要您即刻出宫，赶往皇陵的，奴才也不能抗旨啊？这马车已经在宫外等着了，您忍忍，出了宫，到了皇陵，会有人给您请大夫的！”
　　说完也不耐烦听他吼叫了，几人稍一用力便将他提了起来，向宫外走去。
　　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听到了大皇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神色各异。
　　成康帝正在批折子，一抬头就见林川面有难色，便问他怎么了，林川叹了口气，道，“今儿个不是有几个小太监去传旨嘛，大皇子”，他抬头看了成康帝一眼，“大皇子他不信这旨意，非说那孩子假传圣旨，一怒之下便要动手，那孩子到底年纪小，挨了几下，没忍住便躲开了，结果不小心让大皇子崴了脚。他又不敢误了这出宫的时辰，便让人将大皇子送出了宫，到外面给他请大夫的。”
　　成康帝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真的好累，“老话儿总说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可是朕瞧着，朕这么多儿子加起来，还抵不上人家平昌候的一个儿子，罢了，随他去吧，朕和他的父子缘分也算是尽了。他在皇陵里老实也就罢了，日后朕驾崩了，让他兄弟照应着些，若冥顽不灵，朕只当从未生过这个儿子便是。”
　　别看如今三皇子只是个郡王，他在任的时候，也不可能往上提提了，但是他还在京中，便是没断了这条路。
　　日后新皇登基，他若表现得好，新皇念在兄弟情义上，让他世袭罔替，或者提提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一切都得看他的表现。
　　至于大皇子，将来能不能得到一个爵位都不确定。
　　“日后，朕去了，让人给嫡出的那个一个爵位也就是了。”这话是指大皇子的嫡子了，听起来，他是不太打算给大皇子爵位了。
　　林川赶忙道，“陛下仁慈。”
　　成康帝摇了摇头，他不是个好父亲，不忍心让他们死在自己手里，还要给新皇埋下隐患。
　　与此同时，一位老人拉着一少年的手，他浑浊的眼中露出几分挣扎，他叹道，“你娘生你不容易，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让你掺和进这泥潭里来，当年我做不到的事情，只能留给你们下一代来，可是太难了”，老人紧紧地握着少年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太难了，我熬了一辈子，都做不到，权力被架空，我只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作乱，孩子，我不希望你经历这些。”
　　少年抿着唇不说话，青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倔强，“爹爹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也知道你的恨，但是，孩子，人活着，有些选择，不做也得做。你若是没坐上这个位置，爹还能把你托付给别人，爹曾和他有过一些交情，虽然有些年没见了，却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不理爹的遗愿。但是，若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便没了护着你的理由。孩子，不要怨我，我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将来，若你有了护住自己的本事，你便回来，夺回你想要的一切。这一次，你就听爹的，好吗？”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老人笑了笑，看着他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庞，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待停下时，面色似乎更灰败了几分，“说起来，我们俩都不想做皇帝，可却都阴差阳错坐到了这个位置，可是他一生不快活，我也护不住妻子。我年轻时，就想着要改变这现状，可是骨子里已经烂了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爹，您别说了，我去叫太医”，少年人扭头就想喊人，老人唤住了他，“阿元，别去，我熬不住了，我要去找你娘了，这个你拿好，洛林是个可信的，在你回来之前，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但是日后，你若是要回来了，他得不得用，你自己考量”，老人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枚玉佩递给了少年，见他妥善收好了，才露出了笑意。
　　“孩子，出去吧，让全有传他们来”，少年不想走，可是见老人已经闭眼了，这才抹着眼泪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白周皇帝驾崩，二皇子白立陵登基，改国号为嘉成，遵先皇遗旨，送六皇子白立元到大魏为质。
　　此消息一出，没人觉得这是白周先帝的旨意，只觉得是嘉成帝才一登基便要将先皇嫡子除去。
　　如今大魏、万晋、白周呈三国鼎立之势，三国中大魏的百姓生活最富足，万晋兵马最强壮，而白周，近些年却明显露出了颓势。
　　然而即便如此，白周也完全没有必要送嫡子至大魏为质。
　　说起来，大魏和白周自白周先帝和成康帝登基之后，便没有过大规模的战事，也不存在战败送质子去战胜国一说。
　　因此众人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是嘉陵帝的手笔。
　　白周国内不少人都在感慨，新帝瞧着倒不是个好惹的，也不知道和那些分封出去的贵族们又会闹几出了。
　　殊不知，嘉成帝此时也很是不忿，他恼怒地看着自己当初的幕僚，气道，“朕说过了，不是朕，是父皇下的旨意，并且明确说了，若是不让小六去大魏，玉玺和遗诏都不会给我，还会将这些给老三，朕赌不起，小六才多大，能成什么事？至于你来与朕分辩？”
　　幕僚瞧着一登基便换了副嘴脸的成陵帝，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也懒得与他分析此事的影响。
　　如今他已登基，也算是抱过了当初的救命之恩，过段日子找个由头离开吧。
　　嘉成帝见他服了软，面色也好看了些，两人又商量了些事，就让他出宫了。
　　再说大魏，从白周都城到京城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小半个月，可是在白周先帝驾崩之后第二日，大魏便收到了白周来的国书。
　　对于众大臣的疑惑，成康帝没有多说，只摆出一副此事已成定局，无需再论的表情，众人便不再多说了。
　　只是他们私下都觉得，怕不是白周先皇或者新帝与成康帝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成康帝不仅欣然接受了白周的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王，甚至还派了英国公世子前去接应，倒是又让朝臣侧目。
　　下了朝之后，成康帝便带着林川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见成康帝靠在榻上，神色有几分难过，便轻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朝中有什么事吗？”
　　他摇了摇头，“一个故人去了”，也不知怎么，他就起了谈兴，与皇后说了起来，“他是白周的先帝，叫白铎。白周文人气息很足，当初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子，胆子也大，只带了两个随从，就敢往大魏跑，还放言要看遍大魏的名川大山，说要做什么风流名士。”成康帝说到这些，脸上带出了几分怀念的笑意，“我当时还是二皇子，年龄也小，又不想和皇兄争这个位置，便偷偷溜了出去，结果便结识了他。他比我大了七八岁，却是个跳脱性子，与我很是说得来，甚至后来还学了江湖人那一套，拜了把子，做了兄弟。”
　　皇后不知道他当初还有这样的时候，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谁能想到您二位竟有这般渊源呢！”
　　成康帝点了点头，接着说，“是啊，谁能想到呢？我和他逛了半个大魏，感情愈发地好了，谁知道，白周突逢大变，他的哥哥们死的死，伤的伤，就他一个身在大魏，逃过了那一劫，可是当此事传到我们耳朵里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他必须回去扛起那个担子”，成康帝脸上露出了几分悲哀与嘲讽，也不知是对谁，“我们分开前，他笑着对我说，若是日后他熬不下来了，便送一个最疼爱的孩子到大魏，让我这个做叔叔的护着他些，我记得我当时难受得紧，却还是笑着点头，还打趣说，他日后贵为白周皇帝，想来还有我求着他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准是我送最爱的孩子去寻求庇护了。”
　　成康帝猛地闭上了眼睛，“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信件来往。后来他被绑在了白周那艘破船上，被那群心怀不轨的人蚕食，而我，竟也成了这大魏之主。”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我们俩这一辈子，过得都不是自己想过的日子，他没了，我又还能有多久？”
　　皇后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没说话，成康帝反手握住，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我已经让敏学去接他了，到时候我会让那个孩子入国子监，他们年岁相仿，你让小八照顾着些。”
　　皇后点了点头，成康帝又接着说道，“你便只当是亲近的子侄对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