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媚媚猫（青函）

83、第 83 章

　　冉奇思怀揣着一肚皮忐忑走了，陈威也想走，却被哥哥恋恋不舍的眼神困住，想了想自己主动道：“哥你今天要是不回去内宅，我就也不走了，有大半个月没见，咱们两个说说话。”
　　洛宁风听了很高兴，自然满口答应，两人近在咫尺却有快二十天没见面，聊天自然免不了聊些最近你在做什么之类的话题，陈威提起今天去的楚家发出些感叹，“这乡绅家中当真是雕梁画壁，看着阔绰之极。哥，我真就奇怪了，皇帝老头子是脑子有问题吗？这样的人家一看就不缺钱啊，为什么还要借钱给他们？”
　　洛宁风狠狠瞪了他一眼，表示了一下对他口无遮拦的警告，但也只是瞪一眼，没啥别的忠君表示了。随即便耐心解释道：“与其说是借给这些人家的，不如说是贿赂，说借只是换个保全朝廷面子的好听说法罢了。大梁建国之初，根基不稳，局势不明，当时坐稳江山是首重之事，其他一切都要退后考虑。任谁都会尽可能拉拢一切势力稳固来之不易的皇权，之前刘宋实行的推恩，齐实行的联姻也是为了这个，全都是尽可能把世家的利益绑在自己战车上罢了。不过还是我们圣上最是高明，他决定用钱来换取这些世家的支持。”
　　“用钱算高明吗？”陈威疑惑，“陈阙想让自家下人尽心服侍还会经常打赏呢。这岂不是谁都会用的手段吗？而且这些人根本不缺钱！天子就没点特别的办法？”
　　“威儿说得对。”洛宁风先笑眯眯的夸了他一句，才道：“就是用的人多，才说明这个办法最好用啊！当时天下之利，三分在民，倒有七分在这些豪强世家，或者和这些世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手中，就像你说的那样，世家根本不缺钱！所以最初并没有人认为皇上这个办法能奏效。但其实呢，威儿你记得，日后或许也用得到。想笼络什么人最好投其所好，可是大多数人不会直接告诉你他们的喜好。那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断，你若想知道一个人最想要什么，可以学着我们的皇上，去暗中观察这个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身边什么东西最多。
　　比如，刚刚我和冉都护提到的副将周文育，他在有卢刺史的支持下，将半数士兵掌握手中，就说明他喜欢掌控力量或者权势。那么想要笼络他或者想要打到他、引他上当什么，都可以优先考虑从这个点着手。
　　世家之所以如你今天看到的楚家般豪富是建立在疯狂的盘剥之上。历年来，只要条件允许，他们就会为自己收集一切值钱的东西，他们侵占了多少良田，买卖了多少人口，又逃避了多少赋税？已经根本无法估量了！若不是真的喜欢，去积攒自己根本用不完的东西做什么呢？仔细想想，无论是官职、爵位、联姻……这些听上去非常高贵的东西受益人都只是那么有限的几个，钱财则不然，整个世家从上到下都能或多或少得些好处，因此我们圣上的办法很快就得到了世家从内部的热烈支持，让大梁在这边陲之地都迅速站稳了脚跟。而且最妙的是，钱还是可以吐回来的。威儿你记得，钱财此物最让人眼热，本身却最是无情，它跟谁都可以，绝不会因为你多喜欢它，它就会对你有一丝留恋。只要形势一转，放出去的还可以收回来，皇上让我来就在让我去把他当年撒出去的钱往回收。”
　　“贿赂出去的，好意思再往回收？”陈威很是咂摸了一番哥哥说的话，撇嘴道：“我怎么觉得这跟说话不算数没区别呢？”
　　“所以啊。”洛宁风笑了笑，“世家才会不服，大家都内定这是贿赂，不过名义上是借款，如今真的要还钱，谁能不难受？这才要一边施加压力，一边想点办法，多管齐下，才有可能建功。”
　　“太费劲了。” 陈威摇头。
　　“有什么办法，需要钱啊。”
　　“要是我就直接抢！”陈威道：“废那些事儿！”
　　“混蛋！” 洛宁风笑骂：“当皇上的，不要面子啊？”
　　“要那干嘛？”陈威不屑，“他说的再好听，其实和抢也没区别啊！”
　　洛宁风在他脑袋上拍一下，笑道：“所以这就是区别，要不人家是皇上，你只是个土匪了？”
　　陈威撇嘴，“我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洛宁风同任何一家的家长一样，有一肚子诗书道理和人生经验想教给这臭小子，但是陈威一听到学业就要跑，他就只能像这样，逮到机会就跟他讲一通，还得尽量顺着他来。因此陈威语气对皇上不敬他也没有管束，免得让他败了兴趣不肯继续听了。反正是关起门来说的，不会有人听到。
　　洛宁风此时此刻绝对没有想到，他这样放任陈威藐视皇权最终引发了什么结果。

　　冉奇思最近面对刺史大人的时候态度转变成小心翼翼，之前那种有时挑剔又是看不顺眼的态度再也摆不出来了。他如今看到那春风化雨般的和煦笑意就有点害怕，这个年轻的刺史大人最近刚让他狠狠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阴险。
　　洛宁风用十分平淡的态度和王家家主吃了一顿便饭，态度矜持又隐隐倨傲，如同只是一次和自己治下乡绅代表的普通会晤。席间冉奇思坐陪，亲眼看着刺史大人巧妙的把话题引到一个在建康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位大学士身上，又透露出一点点原来‘你和他关系那么好，那我们是自己人啊！’的意味。久在人情世故里混迹的王家家主自然要套近乎说两句拉拉关系，恭维一下能和饱读诗书的大学士交好，洛大人也非常厉害之类的话，也就是普通程度的拍马屁。
　　但洛宁风仿佛就喜欢这个调调，被马屁拍舒服了，逐渐来了兴致，开始云山雾绕、废话连篇的和人家谈着诗词歌赋，又做出一副对琅琊王氏悠久的历史很是仰慕的模样，若不是冉奇思事先知道他不怀好意，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个满腹诗书带着点酸气的文人被触到痒处，不由自主抒发情怀。而王家和谢家底蕴深厚，王家家主同样是个饱读之士，并不怯场，两人上谈天文下谈山岳，酣畅淋漓惺惺相惜，聊的亲热的差点拜了把子！
　　诗词下酒，推杯换盏。喝到酣畅处，刺史大人笑容可掬的仿佛说漏嘴般提了一句，皇上打下林邑国之后，打算分了那边的土地，建康那边已经认购的差不多了，留下的数目有限，楚家已经预定了其中的若干，他家还想多买一点，如今正在筹钱云云。
　　冉奇思一直凝神等着呢，知道这才是今天重点，因此这句话过后小心观察了一下，王家家主果然愣了之后就开始走神，一脸便秘模样，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起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急，看着抓耳挠腮仿佛很想告辞！
　　刺史大人还抓住人家不放，仿佛没有尽兴，一直留着人家接着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的抒情！直到了掌灯时分才做出自己已经喝的大醉动弹不得的模样，已经聊的外焦里嫩的王家家主趁机逃走了。
　　之后王家以最快的速度上门送了二十万贯钱过来，酒醒之后的洛宁风义正言辞，说根本没有这事儿！皇上他老人家从来没说过要分掉林邑国的土地这种话，甚至不惜翻脸，王家家主你再敢胡说就要法办了！
　　王家家主用了很谦卑的态度，再三说大人说的对对对！哪有此事？什么土地？谁在胡说八道？这是王家筹措的欠款！欠款！大人万望体谅小民一番忠君爱国之心，还请收下！
　　楚家这钱给的又突然又蹊跷，原本就正在被人琢磨为什么呢。他家是什么人品别人不知，另两家还能不知道吗？什么为国为民都太可笑了，利益驱使才最合理！王家至此恍然大悟，既然楚家已经悄咪咪的先行一步，王家也不甘落后，虽说不是不存疑，但现在去建康核实是绝对来不及了，只能当机立断。
　　王家一番偷偷摸摸加上供一般的态度送钱，使得后知后觉的喻家如热锅蚂蚁一般寻找原因，世家之间彼此有内应，大概知道了之后喻家人把另外两家祖宗翻出来在心里骂了个遍！有好事不通知一下，太不够兄弟了！忘了我们是盟友了吗？然后咬牙切齿，倾尽全力凑了个四十万的数字出来送了上去。还换来洛宁风脸色很难看的斥责，真是哭着求着才让他收下这笔钱的。这么一折腾之后，楚家彻底慌了，相比之下他们那五万只能算个屁，果真如洛宁风所说，楚家自己把钱翻几倍补足，找了关系硬递上来。
　　事后刺史大人轻飘飘的提点了一句，诸位可记住了，这是你们的欠款！朝廷不会没有明目要这么多钱，是因为你们之前欠了朝廷的，因此还钱！
　　三姓家主心照不宣，慌忙点头称是是是，对对对，当然是欠款，怎么可能是别的什么钱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请大人务必收下！
　　至此洛宁风才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诸公都是急公好义之人，知道朝廷有难处，为国为民倾囊以赴，本官十分感动。本官决定上报朝廷，让朝廷、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一下诸位的善举，以示嘉奖！”
　　于是，在三家的感谢声中，他们用了几乎能拿出来的所有钱，各自换来了皇帝亲笔题字的一块匾额。
　　冉奇思觉得刺史大人滴水不漏，一点把柄也没留下，三姓这个哑巴亏吃的简直绝了，连上告的机会都没有！刺史大人两顿便饭换来前后近七十万贯钱！恰恰和南六省一年的赋税总数相仿。别说要征五千步兵，便是要武装五千重甲都绰绰有余！
　　之前冉奇思一直觉得，朝廷为什么要把这么个小白脸派来新州呢？如今他还是一样的疑惑，朝廷把这样的人派来新州为什么呢？杀鸡用牛刀啊！

　　————
　　这段我本来准备详细写，不是用这种略写的方式，但实在想快点推进这部分情节，快些写关于陈威的部分。我现在每天时间很少，等有空了可能会好好修改一下，有一些地方换种方式去写，字数可能会变化比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