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媚媚猫（青函）

168、第 168 章

　　大家理智回归之后，慢慢开始回想起，最初大家是怎么看待李贲要来这件事的，什么螳臂当车，什么蚍蜉撼树……明明没有人看好小小的林邑国进攻大梁，怎么就突然间这么害怕呢？因为连连战败李贲无人可敌？也不是啊，这个小将军明明刚刚大大赢了一仗。因为十万大军临城迟早城破？可是广州并不是没人管的孩子，咱背后有大梁呢！怎么可能等不来援军？因为十万大军在红水河覆没？那朝廷就更加不会不管了，随时会派兵来报仇啊！
　　所以……到底我们怕的是啥？这么撇家舍业的逃命是为了啥？家当在这里，生计在这里，产业在这里，亲人在这里，半生奋斗的成果都在这里……真的要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吗？不是什么人都有从头再来的勇气，也不是谁都有无牵无挂的豪爽。无奈背井离乡从古至今都是惨事。城门始终开着随便你爱走就走的时候，大家反而开始犹豫不前了。
　　慢慢开始有人嘀咕，慢慢开始有人后退，从大家都往城门走变得大部分人往前走小部分人站定犹豫，再到大部分人犹豫，再到开始有人后退，再到大部分人后退……街上人逐渐稀少，普遍都想着，出来的急，家里还有某某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呢，反正城门始终开着，反正李贲明天还来不了，要不我先回去再想想？
　　夜风好眠，陈威一觉睡醒，天色以经大亮，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有点睡糊涂了，他打着哈气从桌子上坐起来，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街道，问手下：“人呢？”
　　那人目光呆滞，百无聊赖的回答：“上半夜就没几个人了，我带着兄弟们活活等了两个时辰，一共就十来个人出城！也不知怎么了，开始抢着走，后来撵都不走！没人上前了，兄弟们主动过去问，那些人转身就跑，好像怕我们拽他们出城一样！”
　　“这些人什么毛病？”陈威疑惑的问。
　　“是啊，什么毛病？”手下也疑惑的看着老大。
　　费解！
　　陈威抬头往上看，昨天快晚上的时候薛成简就回去休息了，现在守着的弓箭小队是一个叫鹞子的带队，他就问鹞子：“你射死人太多？吓着他们了？”
　　“哪有！”鹞子叫屈。“我带来了四袋箭，一箭都没放过！屁事都没有，换班的时候四当家还让我警醒着点，我溜溜警醒到后半夜，到最后人影都没有了，城门口耗子都敢出来了！老大你就在那儿呼呼睡，我快无聊死了！”
　　说着话，换班的人来了，见此情景也非常纳闷，还以为今天会是工作量很大的一天，特地吃饱喝足精神饱满的来开工，结果无事可做！
　　那能怎么办？大部分百姓是自由的，要走陈威就让走了，现在不走了，陈威也不能撵，他还没不讲理到这个程度，只能说随缘吧！
　　陈威带人回去，因为路上没人了，还留在街口的陈阙就很显眼。陈威路过的时候也没特意停留却也没有特意避开，就平平常常的走过去了。陈阙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陈威路过了，渐行渐远，最终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陈阙一直很怕知道陈威对于消息是他泄露出去的是个什么态度，而今见到了，陈威对此没有反应，他心里反而特别不是滋味，闷闷的抱着头一声长叹，药性解了，但两天没吃饭，身上更是无力，陈阙慢慢的蹲了下来，很久很久他没做过这个软弱的姿势了。
　　头三天是摇摆不定的日子，百姓们听风就是雨，一颗心忽上忽下，指不定什么谣言一传大家就又争抢着想出城，城门处断断续续又出现了几次人群堆积的情况，但城门始终洞开，规矩始终不变，想走随时走你，抢着走或者不听话的就死你。
　　慢慢事态也就平息下来了，再后来又出现了已经出城的百姓偷摸返城的情况，这些人多半是没地方可去的，家里也没多少家底。头脑发热跟着大家一起逃出去，又发现其实逃难的日子不好过，或许不比面临大军困城的情况好多少。而且城里预期的末日景象没有出现，反而已经回复生机，他们衡量利弊，选择了回城。
　　陈威就守了当天那一昼夜，之后他就不去城头了，因为陈阙带人去城头主动接替了陈威手下的工作。巡城营对广州的了解程度毫无问题，而且其实现在大家也已经不瞒报，也不闹事，和最开始的危机情形大不相同了。剩下的都是些枯燥乏味是人就能做的工作，陈威的手下不是用来做这些琐事的，因此本就打算把工作推给巡城营，陈阙主动接手，陈威干净利索的就把自己人撤走了。仿佛他们父子齐心协力合作一般，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陈威之所以没有和陈阙算这笔泄露消息的帐，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爹下不了手，而是因为他的是非观念里并没有红水河兵败消息不能泄露这个观念。陈威此人胆气足够支撑他不怕变故，突发事件这种事他不怕，红水河兵败是事实，事实有什么不可说的！况且他也不觉得岭南大军覆没这件事对他守城对抗李贲这件事会有什么决定性影响。原本他就没有依靠大军的打算，同时他也不觉得广州城里的百姓都跑了这件事对他有多大影响，原本他就不需要这么多人留在城中！
　　他保护广州城，顺带保护留在广州的百姓，他把百姓和城池看成一体的，仅此而已。你要出城不需要我保护，那能有什么问题？走你！陈威会因为百姓对他不信任而自卑或者因人心向背问题绝望吗？呵呵。
　　他不认为消息泄露是什么大事，顶多是陈阙这边消息太灵通以至于提前让百姓知道了此事，并且知道的太集中导致了一次盲目的出逃，没有陈阙这个消息迟早也会泄露的。只是小麻烦，陈威不怕遇上麻烦，大麻烦小麻烦他都不怕，他要是个怕事的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位。
　　当然，如果陈阙能先把消息告诉他，他最初的时候就不至于有点忙乱，他比城中一些消息灵通的知道的更晚，这确实带来了一些困难。但这又如何？别人有消息，告诉你是人情，不告诉你是本分！陈阙是别人！他没有亲密到愿意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他而是送走他的小老婆和宝贝儿子，不过就和昨天下午城门口那个带着俩个小儿子走把大儿子留下的人一样嘛！而且那家老爹毕竟还哭了两声，陈阙连眼泪都没有掉。陈威对此该有什么反应？像昨天那傻子一样咬着嘴唇哭？呵呵。
　　本来就不指望亲情和本来就不需要的信任没了那不叫失去，叫变故！现在变故平息了，事情交给巡城营顺理成章，陈威不想见陈阙，陈阙也不敢找陈威，俩人就各做各的了。
　　陈阙默默的工作，十分忙碌且十分尽责。百姓回城带来了一些矛盾，比如有些工作岗位被留在城中的人给顶替了，或者出城匆忙的时候扔了些不要的东西被留着的人捡了，现在回城的人又想要回来之类。这些琐事太小了，如果陈阙不接手陈威的处理方式估计会太过，占据精力不说还不能处理的当，那样的话百姓不敢言但是敢怒啊，总之不利于广州城的安定吧？因此陈阙就非常认真的处理这些矛盾，力图让大家都能满意，还有各行各业受到这次集中出城影响的方方面面他都努力支持，以便能让广州城尽快安定下来，回复之前的面貌。免得给陈威带来麻烦，虽然他也知道陈威不会怕这样的小麻烦，但这是目前陈阙唯一能为陈威做的事情，他想尽力也只有这一个方向了。
　　毕竟一地的都护是十分重要的职位，刺史对他都是极度依赖的，有陈阙全心全意的帮忙确实有用，陈威突然就觉得事情就像上了足够的润滑油一般，突然顺畅的不得了。他想要做点什么事完成力度都大了一倍，特顺心特省事！
　　其实最能打动陈威的就是默默付出，当初收下郭旭就是因为郭旭不求回报的默默干活被他看在眼里了。陈威有可能不注意到陈阙吗？不可能的，就算他不特别去看去听，但有关陈阙的一切略略知晓就不会忽略，毕竟是身份地位那么特殊的一个人，哪怕爱恨都没有，那陈阙依然不可能和其他路人对陈威的意义一样。
　　这种情况若是一直发展下去没有遇到变故，或许他们俩的关系就会开始缓和，又或许遇到什么特别的机遇，还有可能逐渐亲近一些，即便不能像其他父子也不至于变作现在路人一般，只可惜老天大概不是这个意思，因此变故在十多天之后就发生了。
　　其实不是变故，而是一件顺理成章大家都等着发生的事情，那便是李贲的前锋军区连睦莪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