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梦》亮勺字

7、第 7 章

　　寒假，子叶从柜子里的被子层理偷出一百块钱，买了个游戏机，住在奶奶家打游戏累了，就抄抄冬南做好的试卷，冷了就去陆冬南或王力行家的大棚里暖和，快乐无比。
　　嫩阳斜悬，子叶找了两个大化肥塑料袋，跟冬南踩着积雪泡在阳光里来到大棚里，在垄沟里铺开袋子躺在上面晒太阳。
　　春天是谈情说爱的好季节，春心荡漾，叫春、发春、怀春、思春，从造字学来说无不与春有关，春风拂面，百花争艳，绿叶遍地，可以看出完全有理由把恋爱叫做春。那么冬季大棚就是把几丝春天拉到了严冬里，也就是把春天的到来给提前了，从而证明冬季大棚就是早恋了。要想消除早恋就得先销毁冬季大棚，有一堆的经济专家告诉我们，冬季大棚是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销毁它是不可能的。为消除早恋而忙活的人，别费力气了，相比之下，多为国家做点贡献还是比较容易实现的事情。
　　回过神来，子叶挤着眼睛透过黄瓜叶子的缝隙看耀眼的阳光，塑料布上的排排水珠把阳光折射成彩色光圈，他脑袋一片空白，仿佛刚从万古长夜醒来似的。一只蜜蜂嗡嗡飞过，成为他那天最深的记忆。
　　剩下的时间子叶大部分都在读小说，兴奋时读些钱钟书李敖林语堂写的幽默诙谐类的书，想睡觉时，读些强调思想性的中外名著，很快就能睡着，屡试不爽。过去的小说像韭菜似的，你砍掉它，长出来还是那样，千古不变。偶尔有几个不同的转基因韭菜，那也有吃中毒的危险，还好本来所有的韭菜几乎都有农药味，现在虽然日益变浓，但大家都习惯了，产出默认的适应抗体。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古文好，所含的信息量大，一句古文可抵得上几句白话文，自然也抵得上几句英语，终于找到一个反人民币兑换美元的经济效应的例子了。他渐渐喜欢上古人的杂闻趣事，整天乐滋滋的沉浸其中；根据其中的忠告，又找了一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外加哲学辩论之类的书读了起来。有这些书相伴，子叶有了十年磨一剑的信心，所以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村子里除了千年不变的乡风乡声之外，渐渐多了炮竹声，这表示着新年到了，年集自然成了暂别烦恼的享受。子叶和弟弟来到集上，买个享受。年集的街市东西方向摆开，西头摆年画衣服鞭炮，中间摆生活所需的小商品，东头摆菜肉，康康嚷嚷，比肩接踵，叫卖声不久于耳，让人生出买东西的欲望。饶有兴趣的逛了一天，只买了一些零食回家了。
　　贴完春联，子叶无聊之际，突发手感，给厕所写了一个对联，上联：吸□□华排排体内之污；下联：常温旧物天天来此处。横批是：还没想好。写在纸上，当擦屁股纸用了。过年除了嘴快活外，其它的像尽义务似的雾里看花走过场了一遍。之后，带着或云里雾里，或太阳普照的心情过到开学。
　　一切简单又相对自由的生活开始了，子叶被各色的书影响的胆子也放大了，人也放开了，虽然时常沉默，但讲起感兴趣的话题，嘡嘡嘡的讲个不停，直把人说晕闭嘴为止。天气暖了，人也好动了，碰上雨季也敢欢快的淋雨了。子叶感觉心像被塞进手套里，舒适而黑暗，日子重复，记忆不加，依赖文字度日，活在别人的经历中。远远地偷看朱丹，碰巧碰在一起，发发牢骚说些旧事笑话，平淡如水，好像自己是为日子而活着，日子暖了热了，他人也随着复苏欢腾了，尽管课业重的让人窒息，但忙里偷闲，甩开作业老师的威压也能放松片刻。
　　周六下午，子叶在校门口的书摊上看书，看见朱丹和张晓燕共持一张地图密谈着走过，听到两人明天要去阳谷游玩，暗自一乐，想明天肯定会是个好天气。周日子叶一睡醒就起来了，换上一身新装，头戴一顶旅行帽，乘上去阳谷最早的班车，下车后寻到一个坐处，守车待人。闲来无事，边挖耳屎鼻屎边看美女。突然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公交车上下来涌进人流，忙向下拉了拉帽檐，等她们走在前面后，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街边卖小饰品的地摊吸引两女孩蹲下挑看，他斜插入一条街，再回来绕到她们前面。转过弯，一只小飞虫飞进他的耳朵里，他用手指头掏了半天才把飞虫弄出来，晃晃脑袋正准备走时，听到有声音从他耳旁飘过：“梁子，你说汤含珊是不是很开放呀？”
　　“恩。怎么啦？”
　　“有一次她问我觉得她怎么样。我说，人面桃花，算的上是一朵桃花吧，虽然被各种各样的花采过。她听后很生气，到现在对我还是爱理不理的。敢和很多男生卿卿我我，居然还在乎闲言碎语，人那，真是奇怪的动物……”
　　“哼，装。”子叶心里想，想完之后习惯地拧拧脖子，恰巧看见朱丹和张晓燕走来，他快步迎上去，来到朱丹面前啧啧称赞：“迎面桃花别样红，别样红……人面桃花啊，人面桃花……假如你真是一朵桃花的话？”同时用肩膀轻轻地碰碰朱丹的肩膀，“那我撞撞你，是不是就叫撞桃花运啦？”
　　“去你的。”
　　旁边饭摊上，一位炒菜的大娘，嘴翘的老高，哼哼的看不惯，摆着张峥嵘的脸，把菜炒的砰砰作响。
　　“你来阳谷干什么？”
　　“和你一样啊，玩。”
　　三人说了会儿话，吃完早饭，准备去狮子楼看看，一路走一路玩，刚走到仿宋街的地头时，路过一家餐馆门前，一位厨师正在欢快地用刀抹着鸡脖子。朱丹从他面前经过时，小声地嘟噜了一声：“真残忍呀！”
　　那厨师耳大听聪，马上抬起头来，钢目迸睁，用刀指着朱丹喝道：“你他妈的啃着一只鸡腿，再说我杀鸡残忍，那才叫酷。”
　　吓得朱丹一哆嗦，闭着眼往子叶怀里钻，死死地抱住他，他心花怒放地抚摸着朱丹的长发，心想真滑真有手感，听到被张晓燕骂不是男人没出息才回过神来，象征地骂了厨师几句。他搂着朱丹走了一小段路，朱丹突然抬头，用两手擦擦脸，说我没事了，走吧，去看狮子楼。
　　一路的古建筑古装饰品古迹，除了稀稀的参天大树，别无其它植物，目入荒凉，耳进吆喝，别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虽是古迹，但修制的太新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新贵的色彩映得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只蟑螂在看辉煌的楼宇。狮子楼为宋式建筑，二层五开间三进深，青砖灰瓦，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雄伟壮观。楼前列石狮两对、方形石碑一座，楼内陈列水浒人物塑像，形态逼真，生动传神。几位当代名人还有题咏留此。
　　三人进去，一位工作人员领着介绍事迹，几杆日光灯下古物色彩鲜艳，摸摸可摸之物，黯然神伤的只有子叶，朱丹张晓燕两人头对着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踩着两人肩宽的楼梯上楼，木板咯吱咯吱的响，好像一不小心楼就会塌掉似的。来到二楼楼台栏杆处，边看着风景转了一周，子叶找到印象中西门庆武松跳下楼的地方，向下望望感觉不是很高，心想从这里跳下去好像死不了，只是残废而已。正想时，张晓燕过来，说：“想什么呢？看你一脸的愁容满面，不高兴啊？”
　　“没，挺高兴的，哈哈。”
　　“我算是白来了，纯粹的给你们当灯泡，哈，怎么样？有那么漂亮的媳妇儿还不高兴？”
　　“你怎么胡说呢！人家朱丹还不一定……”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都让你抱了，人家朱丹都没躲避，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少根筋……”正说着，朱丹过来了，两人各施别样的眼光看着朱丹，朱丹乐呵呵地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去景阳冈吧。
　　三人回到车站，买了去景阳冈的车票，四十多分钟后在景阳冈下车。景阳冈在张秋镇西北，这一带沙丘起伏，莽草无涯，林荫蔽日，野兽出没，飞鸟群集，一派荒野景象。这是几十年前的景象，现在虽然仍是遍地林木，但野鸟野兽早不见了，空留一个美丽鸟笼子。景区里人工围了个特大号的笼子，里面关着虎猴鸡鸭寻常动物园常见的动物，那只在最外围的虎病态的卧在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到后使人对武松的敬仰减掉不少。
　　买了票，三人走上钻在浓绿从中的羊肠小道，子叶对朱张二人讲张秋镇的来源。张秋得名始于五代，此前叫涨秋，意为秋季涨水。当地人恐水怕水，去水为张，改名张秋。首先来到山神庙，最前方是一座起说明作用的方形石碑，其后左边是一座瘦石碑，竖刻宽字“景阳冈”，字用红漆漆底，很是醒目，右边是两米多高的石碑，石台上的石碑左右上三方边缘刻着锁链型的花边，中央铺满好像是一根肠子乱打的一个结，实在辨不出是什么字。三间通体的瓦房为庙殿，正门台阶下是一个大石香炉，几棵老树，没有围墙，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纯朴自然。进庙看了看，感受着简陋的令人想打喷嚏的古朴，感叹几句瞬间之感，尽管出门后很快就会忘掉。
　　爬上岗子最高处的古楼，登高望望四周的景色。张晓燕朗诵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朱丹接茬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子叶歪接：“楼下一位小燕姑娘，正在放小羊。不，哈哈，正在挤羊奶。哈哈。”嬉笑了一番，温故知新的回游一遍景色，乘车回家了。
　　夜里，子叶做了个梦，梦中又这样一个片段：梦中他和朱丹在一起。厚雪铺地，冷风怒吼，雪花狂走，雪下的正紧。他们在山间游荡，不知怎么找到一个山洞，山洞很浅，尚能避风，他们钻了进去。朱丹在子叶怀里，瑟瑟发抖，不停地说冷啊冷，她的脸冻得通红，手冻得都快不会打弯了，他对朱丹说，你等我一下。起身挪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便袋，脱下裤子向方便袋里拉了大大的一堆大便，提上裤子，把方便袋系上口，又拿出一个方便袋装下系好，拿给朱丹。两人依偎在一起，手压着手抱住方便袋取暖，幸福的弥望对方，甜甜的笑着……
　　他醒来后，梦的大半早已忘记，只依稀记得他和朱丹依偎在一起幸福的画面。梦水三千，我只记一勺。整个梦是多样的丰富的，但会使我们茫然不适，只记一勺梦，使生活简单充实，使小小的人生追上那小小的一勺梦，虽死足矣。休言其它大事件，它有梦大吗？它不过是偶然追上了别的梦，被迫改变我们最初的梦。言不由衷的话说多了，也就变成梦了，梦多了，就容易满足了，心里的空白随之又成倍增长了，人生就丰富了，话自然而然的就多了。其实一辈子自己无知的画圈是挺好的，这是哲理。
　　相恋的感觉是甜蜜的，甜后紧跟着的是酸，旁人看着酸，当事人莫名的偶然吃醋当然也酸。说起来还挺有意思，追求时说些酸酸的话，追上时变成甜，过后又变成酸，酸酸的回忆，老了把一切看开了又觉得甜。真是酸酸甜甜就是爱。子叶现在正处在甜的上升期，虽然牵手牵得已快没了感觉，但是心里的甜正在泛滥，小剂量的添加剂还影响不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星期四下午学校组织学生去新华广场看罪犯展出，除了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以外，还有两个□□犯呢！把他们挂牌示众，说什么预防我们青少年犯罪。”马雷强认真投入地说，生怕子叶不信。
　　“且，看罪犯，闲得蛋疼。你怎么知道？”
　　“这是可靠的小道消息，不信到时候你瞧瞧。”
　　小道消息历来被人们津津乐道，究其原因是能让自己成为街头巷尾谈话的中心人物，或趾高气昂或神神秘秘地说一堆自己也不清楚是真是假的奇闻，把身边的人震得一愣一愣的，多有面子，多有成就感，多显摆自己。子叶记得袁不后在讲台上说，他吃了几份内参，说某个某个事的本来面目是怎样怎样。心想，花些小钱就能买到的报纸，上面的信息你也信，真是高科技人才的人民教师。自己被人骗走不必要的消费，还光荣成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爹是盗墓成家的大款似的，还四处炫耀，真傻！不过这次马雷强的小道消息只是“小小的知道”消息，难得的应验了。
　　周四下午，全体师生在操场集合。子叶在班级队尾聊天，正说到要不要弄些烂白菜臭鸡蛋之类的东西对罪犯投靶子时，袁不后从天而降，一手把他揪出来，让他带队，他听后如蒙大赦，皱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校长一声令下，子叶领着队首先走动，刚走到校门口时，校长的轿车抢先一步侧穿到前面，留给学生一片黑烟观看。队伍旁边的老师都骑着自行车也很轻松。
　　新华广场中央搭了一个简易台子，台上放了几张桌椅，站了一排刑警。子叶站在队前距台子有五米之远处，两只扩音器正对着他，其体积吓得他的耳朵直发毛。一会儿，开来两辆警车，后门打开，刑警押着挂着牌子的罪犯鱼贯而出，来到台上。
　　首先被带上台的是一老一少两个□□犯，两人在台上耷拉着头胸前挂着一个横板，上面写着姓名和罪名。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蚂蚁看见了都敢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脚趾头上爬过去，根本不见他们春宵一刻的雄风。
　　扩音器振动：同学们请注意，下面是两名□□犯的检讨书，希望同学们认真听，认真记。这两名□□犯比你们大不了多少，所以他们遇到的问题，你们以后很可能遇到同样的问题……希望他们的检讨对你们有所帮助，男的要杜绝内心的欲望，女的要加强自我保护意识……
　　那名年纪较大的先念检讨书，内容极其枯燥沉长，与一些领导的官方讲话有一拼。他念完后，一些学生下意识的鼓掌，继而引起掌声阵阵，场面似乎有点尴尬。年轻的接着检讨，他先嘶哑的咳嗽一声，念起了检讨书。那扩音器仿佛也受到玷污似的，悲愤的像蚊声嗡嗡哭泣，一位警官大步走向□□犯，对着他大吼一声：“大声点，重念！”声音终于有了起色，达到能够震得子叶的双耳嗡嗡作响的程度。
　　那名□□犯自称曾是学校里学习较好的学生，台下嘘声一片，不过子叶觉得他说的真话，因为他听到检讨书里成语典故名句横飞，用词恰当，表达方法得当。那人用出神入化细腻的手法描写他的烦恼，灵魂是怎样一步一步沦陷。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在那幽幽寂静的大地上，心里被压抑许久的欲望爆发出来。其细腻的描写通过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播出来，真实的让子叶差点认为那事是他自己干的，惊醒后似乎听到“□□冲程”这个词，惊异他竟然会捏文造字，为念者惋惜，此人可谓前程似锦，可惜锦绣的丝绸上续了一块抹布。突然醒悟，此人若在古代，风流才子一个，可惜现在文化青年不值钱，加上技术老套，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跟不上少女的开放，自然会被迫蹲狱改革了。
　　接下来，打架小偷严重的青少年轮流上台检讨，学生们觉得其中一个小偷的讲述比较有意思。
　　……我之所以肆无忌惮去偷自行车是因为我看到了一篇这样的文章：
　　美国小偷偷自行车，如果是整辆车没有锁在固定的栏杆之类的地方，就会被整辆偷走（用汽车）。如果锁在固定的栏杆之类的地方，就可能被偷走一个坐垫或者一个轮子。（有一次我的一辆自行车被偷去了没有单独锁好的车轮，就在旁边的一辆朋友的自行车被偷得只剩下一只锁着的轮胎。小偷回去倒能凑成一辆完整的车子，真是可恶。）不像中国偷自行车的那么循规蹈矩，只偷完整的自行车。
　　我看了这篇文章之后，心想自行车原来可以这么偷。为了在贼友面前神奇一下，一个人兴冲冲地跑到街边拆车子卸轮子，结果被抓。我忘了合作的益处，也没有一个人给我望风，真是失败，失败……
　　自从在新华广场看罪犯回来后的三四天里，子叶觉得学校里发生了一些变化，学生变乖了，警惕心上来了。女生看见男生躲的远远的，好像生怕遇上一个披着人皮的欲望难控的色狼。男生看见女生不再色眯眯的，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车区里，学生在跨上自行车之前仔细检查自行车的各个部分，生怕没蹬几下车子就会散架，为医院徒增贡献。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校领导破天荒地希望教育局过来检查。
　　当初牵手滑腻的心跳，幸福的感觉渐渐变淡，提防变心吃醋爱面子开始生效，子叶自然也不免如此。其实男人恋爱就像开车，刚学会开车就四处溜达显摆，开久了就没了感觉，尽剩下安全的顾虑，于是就想着换一部新车。他现在是在圈定（躲开学校躲避家长）的草地上开农用车，新手加新车干着活有成就感，开起来还算喯儿喯儿响的有感觉。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物换星移，花开花败，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密匝匝蚁排兵，春去夏过秋来冬也逝，风云雪雨转换了两轮，日子已到中考前一个月。其间在寒暑假子叶去上补习班，成绩渐渐稳步提升，但提升到班内十几名就提不上去了，死学或不怎么学都是十几名，卡在了那里。他人也越来越有老实学生样儿，看起来越来越呆了。男老师遇到不写作业或捣乱的男生会打几拳或用书打头，袁不后是班主任，扇男生嘴巴子也会干，被学生截住打过几回，他拍拍土站起来走人，但在学校还会打学生。家长向校长反应，校长对家长说，袁不后被学生拦住打过，也挺不容易的，不好处理，事情就不了了之。子叶被袁不后打过几次，对他充满仇视，有很长时间跟他对着干，后来知道自己斗不过班主任，又觉得这么做很无聊，尽管看到袁不后的脸会很气愤，但终究是低头学习躲过去。没事唱唱歌，说些狂话，引起女生的注意，看看曹珠等漂亮女生的身段，与朱丹约约会，过得还算充实，虽然其实是大头大脑的生活。
　　这些日子尽是在做卷子，卷子几乎日进斗斤。如果把练习题比作萝卜，那么在平时做的练习题就是萝卜丝，被老师切的碎碎，量少，或水煮或烧熟或油炸弄得香喷喷的，用来与教学进度相匹配。而现在课程赶完了，老师也不那么细了，一下子给学生几个大萝卜。
　　最难啃的是语文，里面的内容有几千年的寿龄，最年轻的也有十几岁。这个萝卜老了，硬得难啃。其次是英语，它是从外国引进的新品种，不适应环境，啃在嘴里不对口味，令人想吐。数学萝卜层次性强，清脆，但啃多了有点消化不良。化学物理概念性太强，叶多茎少，难吃极了。子叶硬着头皮硬啃，还好没有出现腹胀腹痛的现象。
　　晚上及周末等一切的空余时间，能挤出来的都让学校的课程侵占了，学生几乎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走起路来脚软得常常让面包自卑不已。子叶紧得连洗衣服的时间都不得不去挤一下吃饭的时间，每每要洗衣服他都去买包子，放在盆子旁边，一手洗衣服一手拿着包子往嘴里送。为此，他常常梦见自己用衣服裹着一个顶大的包子，向上面撒些洗衣粉，掰开自己的嘴使劲向里塞，刚塞进去就忍不住向外吐，吐到一半又被他按了回去。一身大汗而醒后，暗自骇骂：丫的，小时候动画片看多了！
　　在这方面陆冬南就简单多了，他占用睡觉的时间来洗衣服。如果子叶如此，那么次日他定会至少要睡一节课来弥补。可是在一个夜里，陆冬南不知怎么辗转反侧的竟滚到子叶的枕头上，两只手抓起子叶的头发就使劲搓。子叶痛掉几十根头发，哇哇大叫而醒，以为是风流女鬼来访，慌忙打开电灯，对着正在搓枕头的冬南大叫：“陆冬南，你在干吗？”
　　冬南强睁了几次眼，最终还是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地说：“洗衣服呀！”
　　很快，物理化学生物要进行中考实验考试，在各校自己的实验室进行。考试是两人一组，考一样的实验，在实验室门口，两个监考老师拿着扑克牌让十二个人抽牌，根据牌号分成六组，然后每组再抽各科的实验题。子叶有幸和成绩较好的焦健友抽在一组，姓焦的抽好试题，信心十足的去考试。两人先去考物理实验，抽的考题是测小灯泡的电流电阻及电压，在监考老师一前一后的两个桌子上做实验。两人很快做完实验，填好数据表收拾器材，临走时子叶由于微微紧张而把所有的导线和考试证件抓在一起飞快的离开，站在门口的物理老师说，唉，赵子叶，你咋把人家的导线带走，还让别人做不做实验？所有的监考老师开怀大笑，糗的子叶满脸通红，飞快的跑回实验桌把导线摆好。
　　接着是化学，是做盐水的蒸馏。焦健友做一步，子叶在后面跟着做一步，成绩自然很好。生物考题是用显微镜看草本植物的切茎面，调好显微镜找到指定的层部位就完事，他做的还可以。这是因为以前在做生物实验时，有一次他用力过猛把载玻片捏碎了，扎破了手指，赶紧拿个新载玻片把血蘸在上面，把焦健友叫过来教他怎样放到显微镜下观看，这才熟练了用显微镜。那天看着自己的血细胞慢慢的重叠在一起，忽地快乐无比，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兴冲冲的过了半天，回到住处才感到人静心凉，好几次寂寞的想爆炸掉平凡的日子。跑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才无可奈何的平静下来。
　　没过几天要进行中考体育考试，学生家长在学校老师的授意下各显神通，找关系向体育监考老师打招呼递条子。赵天良自从经营饭店，关系网日益丰满，很快为子叶递了条子。考试在一中的土地操场上举行，那天，子叶先跳远，然后在两个满身灰土的老师面前拉单杠，刚拉了六个，其中一个老师翻翻那沓厚厚的条子，眼睛一定神，说你下来吧。最后是长跑，开始坐在操场中央的几位老师还吵吵着让考生向外跑别斜穿，后来拿起来考试的学校送的瓜子，磕磕儿的吃起来。子叶累死废活地跑完，冲过重点就蹲在地上，扭头向监考桌看去，发现只有一个老师拿着本子在记成绩，其他三个老师正在起劲的对条子，根本不看他们跑的怎么样。
　　中考前两天下午，学校领导似乎知道如果送佛送到西还送的话，就是送佛下地狱，不光佛倒霉而且小鬼也遭殃。终于宣布放假，让学生去考点看考场。子叶决定明天上午去买些备考的东西，然后睡一觉，下午再去看考场。
　　第二天一早，冬南应同学之约，去看考场了。下午子叶独自一人骑车去看考场，他先到朱丹家门口，思量着要不要给朱丹打电话，却正巧看见朱丹推着车子出来了。他的心犹如掉进风口的蒲公英，飘飘然起来。朱丹回头看了几眼，追上子叶，说：“哥，你来了，准备干什么去？”子叶说准备去看考场，又问朱丹有没有看过考场，朱丹说没有。两人一起骑车去一中看考场，路上，朱丹问子叶会考取什么样的学校，子叶信心十足的说考上县重点应该没问题，朱丹说我也是。
　　一中二中是县里的唯一两所重点高中。前十几年县里只有一中是县重点，那时生源少，一个重点足以应付。近年来，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在县内抓紧后，生源反而多了起来。几十个教育局的人开会讨论老半天，终于得出结论——生活好了，学生家庭经得起学费的折腾，纷纷来上学，现如今解决之道是再建一个重点高中。从经济师源上考虑就由一中繁衍出个二中，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是去一中还是二中，全由教育局反配。
　　看完考场，朱丹碰到几个同学就随她们去逛街去了，子叶在一中的校园里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在旱冰场边上的一行法国梧桐树下的一个长椅上，子叶瞧见马雷强正在长椅上睡大觉，悄悄地走过去大叫一声把他吓醒了，马雷强哆嗦一下表情痛苦的醒来，被吓得尿裤子了，引得他哈哈大笑。
　　“嘘嘘——唉，你小点声。如果你不告诉别人，我就告诉你作文题目。”
　　“嗯？！是什么？”
　　“以‘亲情’为话题写一篇作文。”
　　“哈哈，亲情……”子叶冷笑，不信这老掉牙的作文题目。
　　“嗨，你别那么大声乱说，这是我爸千方百计打听来的，你可别对别人说。”
　　子叶说不会不会，回去找到朱丹就告诉了她，是不是的准备一下没有坏处。剩下的时间睡足觉，背背资料，迎接中考。
　　语文试题一到手，子叶就迫不及待的看作文题目，一看果然是以“亲情”为话题的作文，心中大喜，直夸马雷强真是好哥们。他内心的欢喜直上眉头，对语文考题产生了居高临下的态势，一路杀来，很快执笔杀到作文这里。子叶挥笔就写，两气喝成（中间他擦了擦汗，同时又放了一个小屁）。他写的作文是以村里的疯子的发病史为题材的，以疯子的亲人的关爱为亮点，三分真是，七分虚假，自以为弄得故事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看看表还有二十多分钟时间，顿时身心大爽快乐起来，接着认真的检查起卷子来。子叶乘乐待考，保持了三天的良好心态，轻松的考完了。
　　当晚，子叶冬南朱丹张晓燕四人去小饭馆大吃一顿，欢欢喜喜的聚了一回。明日，子叶给家里打电话，说和要同学聚会，在县里玩几天再回去，到时候再打电话让爸爸过来帮着把被子等衣物带回去。
　　十几天后，中考成绩浮出水面。子叶在家打电话查分数，感到身心紧张得似乎飘到空中，每按一下键，他的心弦就抽动一次，仿佛把自己吊在空中的绳子就会断掉一丝。在提示音的指示下，他输了两分钟，终于等到宣判成绩的时候，听到“总分”的时候，吊着的最后一根绳子已崩断，现在正值下降时，“602分”，尘埃论定，成绩还行，上县重点不成问题，大舒一口气。瞬间想到朱丹一定会考上县重点，希望教育局那帮人不要棒打鸳鸯，把他们分割两地。
　　一周后，教育局把考上县重点的学生分成两拨，一中二中各领一拨，在各自学校门口粘好榜。学生可到两所重点学校看榜，榜上有名者再到各自初中毕业的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子叶乘车到县里，拣近路先去二中看榜，穿过人群钻到榜前，用眼乱扫榜面，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朱丹”二字之上，心花怒放，又扫了几眼找到自己的名字，心花二怒，乐滋滋地去三厂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