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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唯榜眼帐后隐蟠龙 萧蔚宗巫山会温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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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书生李詹在外用饭,捡到一貌美小倌,与同窗冯典将人送回,一路上见到许多异景,到时遇见一人修剪花枝,这人系何人,且看下文。
听到脚步声,那人微微侧过头来,只一个眼神,险些将李詹三魂六魄夺了去。
削肩窄腰,容长脸蛋,瑞凤乌目,羽玉黛眉,鼻若悬胆,口若含樱,烟视媚行,如此容貌,说是仙人怕是也不过。
那人见状撑着身子站起来,李詹才发现,对方竟比自己还高了许多。
“又是你这臭书生。”清清泠泠,若初春池水乍破。
什么?李詹一头雾水,再一看,原是对着冯典说的。
只是,为何是……又?
冯典将怀中人推过去,面色更寒:“不过是我同窗瞧见他摔了,一时心善,将人送回来,他不比我,你们若是想讹人随你们讹去,只莫碰他,免得白糟蹋旁人一颗真心。”
李詹心中不由纳罕,我不过搭了把手,如何同真心谈到一起?不过,听这话,冯兄似乎与这南馆里的相公早便相识?
再看冯典面色紧绷,李詹识相并未发话,只稍稍后退半步,且看他们怎么说。
“你有个屁的真心,我都替你害臊。”那美人长得高岭之花不可攀,言语倒是,嗯……随和,且亲近。
相逢两句,不欢而散。
李詹一边跟着冯典往回走,一边想到:此时若是夏日才好,正巧买到西瓜。
前话按下,再说后话。
那冷面美人名唤唯肃,正是双九年华,乃是这竹里馆的红牌。今上初登基时为肃朝野不正之风,曾下令全国伎乐馆十六之前不得挂牌接客,一时间那起子纨绔子弟都开始在挂牌那一天作诗献宝,依其色艺,排出个花榜进士来,民间谓之“争十六”。
唯肃两年前挂牌,正是那年的花榜榜眼。那夜被一未露面的苏姓富商以六十两金的高价买去,远胜当年的状元,可巧当朝首辅月俸二十两金,赚了个“三月宰辅”的诨名,气得刘首辅在朝上指着绣衣监监主鼻子骂,言语中多有挖苦其办事不利,尸位素餐之意。
话翻回来,唯肃见他二人离去,未做挽留,只将怀中的江迟打横抱起,送回了二楼阁间,悄声嘱咐了小童伺候他梳洗搽药,方整衣出门去。
馆中现下有名倌三人,俱在外楼二层,红倌儿数十人在一层,清倌儿十数人在内楼一层及童儿若干在二、三层学艺。
唯肃的屋子便在三人中间,不过拐个门便是了。
唯肃叫跟在身边的茗画守在门口,只一人进去,绕过前屋,内间榻上层层薄纱后现出一个不大真切的人影。
“可算知道冷了?”那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纱帐撩开,“给我拿一块糖来,方才灌了半碗药,口中苦得很。”
唯肃有心与他调笑,将糖块捻在手里,俯身凑过去:“嗟,来食!”
离近了方看清那人的面容,极艳丽却又凌厉逼人,面色苍白然唇色鲜红,此人便是当今皇爷唯一的嫡亲弟弟,大梁的秦王殿下,萧烨萧蔚宗。秦王如今早过而立,因着未蓄须和一副好样貌,看起来倒像是二十出头的。
萧烨似笑非笑地挑眉,将糖块含进嘴里,猛然间将唯肃扯过来压下去,俯身将咬碎的一半糖块哺进他口中,直惹得唯肃眼含雾气腮边飞红才罢了。
萧烨坐直起来将唯肃拉到怀里,一手自他身后绕到颈间,微微用力向上一抬,低声道:“小狸儿,还记得谁是你主子?嗯?”
脖子被人掐着,原本吐在耳廓的温热气也显得有几分阴凉,唯肃方才被他亲得气息不足,如今又憋得眼尾泛红,更填三分春意。
【……】
过了半晌,屋里声响方歇了,茗画叫人送了热水,两人又是好一通玩闹才洗净出来更衣。
唯肃服侍萧烨穿好衣服,整好网巾,正替他打宫绦时,听他说道:“我近日得了一件好物,想着你会喜欢,昨日来的匆忙,忘了给你。”
接到手里,正是一条银丝线打的宫绦,看线与常人打的方向相反,便知是萧烨亲手做的。绦上两头各坠着一颗牙雕珠子,不过拇指肚大小,却雕了簇簇修竹,共有六个孔,从孔里看去,又在里面镂了七八层珠子,同最外层一般无二,层层薄透如纸。
“如此工艺,可是宋子开大师之作?”鬼工球本就难雕,这样小又是七八层,除了前朝的宋子开大师,恐怕无人可成。
“正是,”萧烨拉着他的手坐下,将人抱在怀里,抚着他腰背按揉,耳语:“曹岩枢这老匹夫,平日里恬着一副两袖清风面,抄家才知道,还有这无耻财色里,珍宝书画无数。我那日见到这小玩意儿,想着同我这个黑的相像便多瞧了一眼,贾恩实有心讨我个好,便将它从册上抹了,送与我。”
“贾监主将东西抹了,就不怕让皇爷知道了怪罪?”不怪唯肃这样想,原来,今上尚是太子时,曾被派去玉川治水,彼时洪水泛滥,又起瘟疫,今上连上了几十封折子都不曾有药材、粮草、援军过来。今上体察民情,不慎染病,险些将性命留在那里。登基后方查出真相——竟是中途官吏收了五殿下的意思,将药材粮草贪下,高价货与百姓。为此,今上初登大宝便大力整治贪官污吏,轻徭薄赋,西市外血流成河,百姓一片叫好声,官员俸禄一降再降,便是贪污那么一丁点,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贾恩实居绣衣监监主位已有十数年,颇得皇爷宠信,如今将东西扣下讨好秦王……也不知是多大的胆子。
“自然是怕的,他虽说是绣衣监监主,内里也不是全和他一条心,一个位置上占十几年,早便有人想踹下他去。”萧烨嗤笑,他这人钻营取巧不假,肚里有真本事也是真,旁的只想着把他拉下去却也没想揽镜自照,瞧瞧自个儿脸上几块泥。
唯肃乖巧伏在他怀中,轻声猜测道:“莫不是贾监主知道皇爷会知道,立马便去请罪了?”
萧烨一笑他便知是说中了。“确是如此,皇兄不过小训了他一二,便轻轻放下了。不枉我这几年同你讲这许多,果然有些进益。”
唯肃狡黠一笑,伸出玉葱一样的手,向他讨赏。
萧烨想想,如今正是梅绽桃舒时节,自己城外有一处别院种了不少,闲时搜罗来各式奇花异草,想来他素日爱修剪花草,不如就去那里,陪他赏几天花,逃开这碌碌樊笼,躲几日清净。这样想着便同唯肃说了。唯肃自无不应。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