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貌一无是处》八米白云朵

7、第 7 章

　　“何老弟，你过来有何事？”蒋大夫直起身子，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衫上沾着的尘土。

　　“嗨，瞧您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上您这来走动走动？”那汉子提起竹篮子，说道，“我那婆娘前几日的高热还要多亏了您老呢！这不，今儿刚巧上山猎着了一头野猪，特意给您送了最好的前腿肉过来。”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蒋大夫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

　　那汉子拍开了蒋大夫伸向篮子的手，径自走向屋内，一边嘴上还说着：“您老还是快进屋坐着歇歇吧！我给您送进屋里去。周小郎呢，怎么不见他。”

　　蒋大夫怕他打搅了那两人的好事，连忙跟了进去。

　　那汉子直愣愣地进了屋，见屋中多了一个生面孔，他愣了愣。

　　眼前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些，他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比周小郎更好看的了，没想到还是他这山野汉子见得少。

　　譬如眼前这一位姑娘，长得不似凡人，那出尘脱俗的气质，不同于周小郎的温雅润泽，是另一种好看。

　　不是他见色忘妻，他相信即便是他的妻子站在这里，也一定会被那姑娘的美色所倾倒。

　　愣怔过后，他开了口：“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胡哥那天所说的周小郎救的那位娘子吧？”

　　苏锦云冲他笑了笑，然后纠正道：“是周小郎的娘子，不是他救的娘子。”

　　那汉子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他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将探询的目光放在了周小郎的身上。

　　沈荇止被他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脸皮发热，咳了一声，“别听她瞎说！来，您把东西交给我，我们出去说！”

　　说着，沈荇止接过那汉子手中的篮子，领着他就往屋外走去。

　　蒋大夫被遗忘在了屋内，他自己还毫无察觉，冲着苏锦云挤眉弄眼，说道：“孙囡，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哄好我那周小徒弟啊！”

　　苏锦云配合着扶额，叹了口气，说道：“是呢！也不知他这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够消下去。唉，可真愁死我了！”

　　“你也不要心急，他素来就是这么个脾气。看着温和好商量，真执拗起来，那就是油盐不进，任谁说也不听，等过些天他自己想通了也就好了。”

　　蒋大夫劝慰道，心中却想着：那傻小子，照他那进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娶上媳妇儿。

　　照他母亲的意思，那边他是回不去了，话里话外也有要他在望崖村安定下来的意思。

　　村里的姑娘，蒋大夫也知道，爱慕自己那徒儿的，十个里头有八九个，虽然个个都真善淳朴，但终究与自己风光霁月的徒弟有那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和他般配的，瞧着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可不能放她走了。

　　而让苏锦云发愁、让蒋大夫操心的沈荇止送走大汉后，就在厨房里处理起了前腿肉。

　　厨房里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

　　他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才六七岁。

　　那时候的蒋大夫也不会照顾孩子。做饭的手艺糟糕得很，十次下厨起码有六回，米饭是夹生的，两回忘了烧柴。
　　做的菜呢，就是最简单的小青菜，要不就是烧糊了，要不就是放多了盐，沈荇止现在都还能记得那菜里的苦味。

　　小沈荇止拉了几回肚后，蒋大夫也不敢再叫他吃自己做的吃食了。
　　手头宽裕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着他去酒楼里搓一顿。
　　但多数时候，要么就在行医的时候带着小沈荇止在病患家里蹭一顿，要么就厚下脸皮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吃过去。

　　望崖村民风淳朴，乡亲们也都很欢迎他们两个来家中做客。

　　但总这样，也始终不是个办法。

　　于是年仅六七岁的沈荇止，拿起了菜刀，掂起了汤勺，蒋大夫就负责蹲在一旁的灶边烧火。

　　所幸，上天似乎帮沈荇止点亮了厨艺方面的技能，他小小年纪，做出的菜已经有酒楼大厨一般的水平了，远不是他师父蒋大夫那个厨房杀手所能比的。

　　然后，做饭的事就落到了沈荇止的头上。

　　农家小院，也不讲究，师徒二人常常是两三个素菜就打发过去了。师徒二人偶尔也会买些肉食打打牙祭。

　　苏锦云刚来的时候还面露惊叹地称赞过他的手艺。
　　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却是“郎君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多亏了你在，要不我和阿翁两个厨房杀手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就好像她已经吃了很久他做的饭一样。

　　说完还笑盈盈地看着他，像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反应。也不知是哪家丢的姑娘，一点都不知羞。

　　想到那个犯了癔症、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沈荇止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他动作熟稔地点燃柴禾，热锅子的同时，在砧板上用肉斧剁下肉来。

　　在有节奏有韵律的“咚咚咚”声中，沈荇止漫不经心地想：猪前腿可是块好肉，是猪身上最嫩的部位，怎么做都好吃。吴叔一番心意，可不能够糟蹋了！沈荇止决定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水平。

　　他用白酒腌制刚刚切块的猪腿肉，等待的过程中又把苦瓜斜切成片，姜切成棱形片，蒜切成块。

　　锅中的油已经热了，向上冒着泡，沈荇止把肥肉先下了锅，待它们炸至金黄，煸出油后，从锅中捞出多余的油，盛到一边的小碗中。
　　等这油凝住了，就是一小碗猪油，日后做饭都用得上，猪油来得不易，比豆油要有滋味得多。

　　然后再加入瘦肉煸炒，等到变色后捞出放在一边。

　　此时锅里的油已经所剩无几了，沈荇止再往锅中添了少许豆油，下入姜片、蒜块以及干辣椒翻炒了一会，待姜蒜的味道弥散开时，他加入苦瓜。

　　炒至变色，随后加半勺盐、少许白糖、少许白酒调了调味，接着加入肉片，倒入少量酱油，再度翻炒。

　　片刻之后，有馥郁的肉香自锅中传出。

　　蒋大夫循香而至，率先用筷子夹了一口肉，送入嘴中。

　　他面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咀嚼之后，对自己的徒儿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徒弟你的手艺愈发精湛了，日后若是混不上饭吃，我们还可以去开酒楼。”

　　沈荇止含笑说道：“师父您可别埋汰我了！”

　　“对了，刚刚你媳妇儿也想过来的，被我给按回去了。”蒋大夫撩起裤腿，抬了一下脚，玩闹着要去踹他，一边说道，“她现在身子不方便，你多让着她点儿。小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这么多天过去，有什么气也早该消了。你可别再冷着人家了啊！”

　　“都说了不是了，师父你可别演上瘾了！”话虽如此，沈荇止还是端起了菜盘，往里间走去。

　　苏锦云听见声音，抬起头，笑道：“你来啦！”

　　沈荇止一手撩开灰茶色门帘，一手端着菜盘，跨入屋内，乍一时没有听见她唤自己“夫君”，他还有些不习惯，他垂下眼回道：“是，我来了。”

　　苏锦云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她的全副心神都飞到了沈荇止手上端着的猪肉苦瓜上面了。

　　沈荇止刚把盘子放到炕桌上，苏锦云就朝他伸出了纤纤玉手。

　　沈荇止低头看去，她的手掌要比自己的小上不少，如凝脂一般，让人想要触碰，然而手的主人却不曾向他这里望上一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炕桌上的猪肉。

　　沈荇止低头笑了笑，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把筷子放到了苏锦云的手上，他拿着筷子的这头，她捏着筷子的那头，咫尺之间，却是最远的距离。

　　她很快抽开了筷子，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苏锦云没有留意身边人的动静，她捏着筷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肉，囫囵咽下后，她转过脸看着沈荇止说道：“夫君，你可要尝尝？”

　　沈荇止一下子笑了，如同煦暖的春风拂过积雪化开，少年郎本就俊逸不凡的面庞添上了几分暖意。

　　他听见自己笑着说：“好！”

　　苏锦云想要把筷子递给他，可是他只是站在边上，也不伸手也不说话，只是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苏锦云心思一动，干脆自己挟了一筷子，一手虚虚托在下面，一手伸到他嘴边，诱哄道：“夫君，张嘴！”

　　沈荇止敛了笑，蹙眉看向递到自己嘴边的苦瓜，不愿张嘴。

　　他抬眼捕捉到苏锦云脸上促狭的笑意，终究还是张开了嘴，不紧不慢地嚼了嚼，然后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裹挟着猪肉翻炒多时，苦瓜带了姜、油味，并很不苦。

　　他素来不爱吃苦瓜，别人告诉他：苦瓜苦瓜，先苦后甜，多少人就是爱它那一口回甘的滋味，可是他总是捱不过先前那苦，就先吐了出去，也总是吃不到那最后的一点甜。

　　今日之所以用它做菜，不过是厨房里正好就有，想着能解解腻，顺手拿了，才和猪腿肉混到了一起。

　　但刚刚那一口，让他不确信了起来，也许苦瓜，也是有那么一点儿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