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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油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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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以后,沈绛冬在书房辅导邱宇阳,陈鸿秋在书房的另一张书桌上学习,全程提心吊胆。
儿时恐怖的记忆被唤醒,他总觉得,他哥下一秒就可能掀翻书桌,抡起那本厚厚的牛津英汉辞典,将邱宇阳砸到脑壳开花。
虽说邱宇阳比沈绛冬高,也比沈绛冬壮,但陈鸿秋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断定,邱宇阳压根不是沈绛冬的对手。
邱宇阳太傻,太单纯了,像只嫩瓜秧子,只要沈绛冬想,他有一百种方法玩死邱宇阳。
陈鸿秋有点儿后悔让沈绛冬辅导邱宇阳了。
他眼睛不住地瞥向左侧,每过一会儿,都要小心翼翼地端详他哥的脸色。
说来也怪,沈绛冬面上一直云淡风轻,严肃认真地给邱宇阳讲着题,俨然一副教龄多年的小老师模样,看不出任何发怒的迹象。
而邱宇阳更是坐得笔直,目光如炬地盯着习题,简直恨不得把狗耳朵竖起来,贴在沈绛冬唇瓣上,一个音不落地全收进来。
陈鸿秋逐渐放下心来。
第三十八次偷瞄时,沈绛冬轻咳了一声。
做贼心虚,陈鸿秋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沈绛冬道:“我脸上有韭菜?”
“没...”陈鸿秋弱弱答道。
“那你为什么总看我?学你的习。”
“哦、哦,好......”
提心吊胆的一天结束,陈鸿秋刚把沈绛冬这个危险物种带回家,就接到了邱宇阳的电话。
邱宇阳声音很激动:“小秋,小秋,我会了!我搞明白了!你哥哥果然是天才,他一点我就懂了,小秋,替我谢谢你哥哥,之后有时间,可以请他继续来教我么?”
陈鸿秋挠挠耳根,为难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邱宇阳赖赖唧唧,“小秋,求你了,我的家庭幸福就全靠你和你哥了。”
“......好吧。”
陈鸿秋最终还是答应了邱宇阳。
他觉得童年时小姑娘的那件事情,也许是他误会他哥了,即便是他哥做的,那应该也是因为年纪太小,不懂事。现在他和他哥都长大了,他哥没理由跟邱宇阳过不去。
不过以防万一,每次沈绛冬去给邱宇阳补习,陈鸿秋都会跟着一起去。到了后来,邱宇阳的进度赶上了陈鸿秋,沈绛冬就可以同时给两个人补习了。
陈鸿秋和邱宇阳在沈老师的带领下,你追我赶,菜鸡互啄,倒也颇有趣味。
期末考试眨眼就到,邱宇阳继续候在考场门外筛糠。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厚厚实实地一团,抖起来特别像煮到滚圆润滑的鱼丸,呼出的哈气就像水蒸气,看得陈鸿秋打老远都流下了口水。
“别抖了,”陈鸿秋踢他一脚,“再抖饿得没法考试了。”
邱宇阳从背后搂住陈鸿秋,头枕在他肩膀上。
陈鸿秋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觉得这感觉很温暖,很舒服,很踏实,心仿佛落了地,忍不住想要沉湎其中。
邱宇阳指尖绕着少年细碎的发,低声道,“小秋,这次我不想考倒数第一了。”
“嗯,”陈鸿秋点头,“你可以考倒数第二。”
“......”
邱宇阳认真道:“倒数第二也不想,我想考进班级前二十。”
陈鸿秋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上次47名,这次怎么也不可能考进前二十吧!自己上次三十几名,都不敢肖想前二十,他怎么敢......
陈鸿秋:“人一口气吃不成个胖......”
邱宇阳声音很低:“不考进前二十,我不好意思给我爸看成绩。”
陈鸿秋猛地顿住,他这时才发现邱宇阳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疲态。
通宵学习了?
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之前,他和哥哥去过邱宇阳家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见过邱宇阳的爸爸。
邱宇阳总说他爸在工作,可工作真的会有那么忙么?忙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顾不上?
陈鸿秋拍了拍邱宇阳的肩,冲他浅浅一笑,“加油,我也觉得你能考进前二十。更何况,你不考进前二十,怎么对得起我哥呢?”
邱宇阳也笑了,他低声道:“好。”
期末考试结束,出成绩的那天晚上,陈鸿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饺子,他不是担心自己的成绩,爸爸早就说过了,不管自己考成什么样,他都会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他的宝宝学习已经很用功了。陈鸿秋担心的是邱宇阳的成绩。
陈鸿秋泄气,心想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邱宇阳都未必有自己这么着急,等等...谁是太监?
陈鸿秋几乎是每过半分钟,都要打开手机看上一眼,看成绩短信发来了没。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没...来了来了!
陈鸿秋差点儿没从床上跳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他是......第26名!
“呀喉!”陈鸿秋高兴地在床上蹦来蹦去,这个成绩远超他的意料,跟上次相比,他几乎进步了整整十名!十名啊!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冲进沈绛冬卧室,抱紧沈绛冬就狠狠亲了他一口。
沈绛冬:“???”
陈鸿秋又冲到阳台上给邱宇阳打电话。
那家伙这次考了多少名呢?
肯定不如自己,嘿嘿,他得意洋洋地想,转而又有点儿担心,邱宇阳要是连自己都不如的话,那岂不是会很伤心?
陈鸿秋纠结无比,接通电话仿佛用了一亿秒。
“喂?”邱宇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疲惫。
陈鸿秋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没考好?
陈鸿秋不敢直接问他成绩,抬头,顾左右而言他,“今晚月色真美。”
是真的美,漆黑的夜幕中缀着银钉般的寒星,整片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月明星稀,美得让人心碎。
邱宇阳在笑,“是呀。”
“那个,”陈鸿秋问,“你这次考试......”
“我考了第二十一名。”邱宇阳的声音难辨喜怒。
陈鸿秋差点儿原地摔一大跟头,What!二十一!这怎么可能!他上次不是才考了三十七么?!!
嘴上却道:“恭、恭喜你呀......”
“谢谢,”邱宇阳说,“小秋,你考的怎么样?”
“哦...”陈鸿秋鬼迷心窍:“我、我...我考的第十九名。”
“那太好了!”邱宇阳的声音一瞬间亮了起来,“小秋,你真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这辈子一定会出人头地。”
陈鸿秋心里百味杂陈,听到邱宇阳的夸奖,突然又有点儿高兴了,出人头地么...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陈鸿秋又跟邱宇阳随便聊了点儿什么,挂断电话,四周瞬间静下来,陈鸿秋回到黑漆漆的房间,心里空落落的。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他现在已经摸不清自己的情绪了。
就是,特别没劲。
原本还打算等陈泽城回家,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看来......也算不上什么惊喜。
陈鸿秋盖上被子睡了。
第二天早上,陈鸿秋一睁开两眼,就接到了邱宇阳的电话。
邱宇阳听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他说,“小秋,你来我家吧,我爸今天回来,我想给他看看你,多亏了你和你哥,我才能考到这么好的。”
陈鸿秋心里发笑,心说自己有什么好看的?奈何他寒假实在无聊,除了练琴就是练琴,已经练到看见琴键就想吐的地步,去找邱宇阳玩,听起来也不错。
啊啊啊!更何况邱宇阳做饭真的很好吃呀!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想到这茬,陈鸿秋一秒下定决心。
“那个,”邱宇阳小心翼翼地问,“你哥哥会来么?我想好好感谢感谢他。”
陈鸿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沈绛冬不会去,便随便说了句什么打发了邱宇阳,揣上家门的钥匙,兴冲冲地找邱宇阳去了。
“你爸几点回来?”陈鸿秋大爷似的瘫在邱宇阳家的沙发上。
邱宇阳看表,说,“不知道呢,管家跟我说,快过年了,我爸公司的事情应该忙的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陈鸿秋:“你就不能打电话问问你爸?”
邱宇阳笑道:“我爸爸工作忙,他们公司整天开会,还要坐飞机,我不敢打搅他。”
陈鸿秋哦了一声,心想真是可怜,换做是他,他想什么时候给陈泽城打电话,就什么时候给陈泽城打电话,陈泽城要是不接,他有得是法子闹腾他。
陈鸿秋抱着肚子,哼哼唧唧,“我饿了。”
邱宇阳起身,嘿嘿笑,“你看我这脑子,昨天都想着请你来,食材都买好了,你来了,反倒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邱宇阳去厨房,刀剁案板的声音传来,陈鸿秋倚着厨房的门,看他。
邱宇阳家冬天供暖很足,唯独厨房没有暖气,没一会儿,邱宇阳就冻得耳根发红,指尖泛白。
食材下锅,油烟腾起的一刹那,陈鸿秋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他看着眼前的男孩儿,明明认识不到半年,却仿佛是从小玩到大一样,彼此相熟,亲密无间。他在这陌生的房子里,感受到了熟悉的家的味道,他看着那个烟熏火燎中的男孩,就像在看最熟悉不过的家人。
香碰碰的饭菜端上桌,油焖大虾,莲藕排骨汤,松鼠桂鱼,粉蒸肉,盐焗鸡,金汤肥牛......看得陈鸿秋眼花缭乱,口水飞溅。
“吃饭的时候,你爸爸会不会突然回来?”陈鸿秋筷子伸到一半,突然问。
“不会啦,我感觉他得傍晚回来。”邱宇阳帮陈鸿秋剥好虾,一粒粒地夹到陈鸿秋碗里。
“不用啦,”陈鸿秋道,“你也吃,我自己会剥。”
邱宇阳闷着头笑,剥虾的动作不停。
陈鸿秋哼哼唧唧,“真的不用了,我会剥,剥给你看。”
说罢,便抓起一只虾来。
“别,”邱宇阳道,“手给我。”
陈鸿秋一脸疑惑,手被邱宇阳拉了去。
邱宇阳抽出一张纸巾,微偏着头,小心翼翼地将陈鸿秋纤细修长的五指擦得干干净净,灯光下,他睫毛修长,表情严肃而认真,就像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陈鸿秋心里仿佛有根弦跳了一下。
邱宇阳食指轻触陈鸿秋指腹,眉头微皱,“啊,长茧子了......”
陈鸿秋:“整天又是弹琴又是握笔,怎么可能不长茧子。”
“也是,”邱宇阳又嘿嘿乐呵了起来,“吃饭吧。”
这次,他把所有的虾都剥光了,陈鸿秋碗里的油焖虾堆积如山,他没肯给陈鸿秋任何剥虾的机会。
吃完饭,邱宇阳收拾碗筷,陈鸿秋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叫了一声,“啊,我怀孕了。”
邱宇阳哼笑:“是我的么?”
陈鸿秋拎起枕头隔空丢了过去,“闭嘴!”
邱宇阳嘿嘿傻笑,脸蛋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