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天零六小时》拂晓之阳

2、第二章 丑时

　　“呼，行了。”陆学成突然像是换了个人格一样松懈了下来，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是柔缓了许多，“总算安全了。”他说的话总能让我惊讶。
　　“你不知道，除了七楼是没有监控的，其他几楼都是有窃听设备、以及监控的。”我怀着满肚子的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七楼还是漆黑的，而且空间明显比楼下几层小。他在楼梯旁边的墙壁上随意一按，就准确地找到了灯的开关。“啪”地一声，一盏昏黄的灯被打开。四周都是中式的家具，和楼下几层的欧式装修风格形容鲜明对比，而且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灰，似乎没有人来打理他们。家具是以“C”字形摆设的，我们两个恰好站在开口处。家具上似乎有一个个人在盯着我，我们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虽然只是我的幻想罢了，却令我浑身不自在。
　　“对了，”陆学成突然转过头来，对我很温柔地一笑，不过让我感到十分不自在，和我见他的第一面不一样，很不一样。“怎么？”
　　“想知道自己是谁么？”他总算说出了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想啊、想啊。”我忍不住点点头，我的好奇心被挑逗起来。
　　“那……不告诉你好了。”“？？？？？”我被他的回答吓得有点懵。
　　“开个玩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告诉你自己的身份。以及解答你所有的疑惑。这次可没开玩笑。”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我能严重感觉到这番话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太过于……熟练了。
　　“这个玩笑……真好笑啊。”我没抓住事情的重点，先吐槽起来这“玩笑”，不过更是被后面的“事情”吸引了。条件很诱人，我承认。
　　“事情很简单，你就陪在我身边一百二十九天就好。这些日子里不能反驳我说的话、要配合我。你明白了吗？”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但是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惆怅，不知何故，也许是错觉吧？
　　“听你的话？”我对此露出了质疑的眼神。“而且是任何话？”我开始疑惑、开始不信任陆学成了。这种事情，有点荒唐。“那，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大不了我找这里的其他人问问情况好了。实在不行就拉个路人，就说自己是外国人，不熟悉不就好了么？我凭什么要答应你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你要不要去试试，看这里有谁会回答你的问题”陆学成没有因为我的反抗而气氛，他仿佛早就知道了我的抵触，我的说词。我被他的反驳有点吓到了，默不作声，开始了冷静思考——按照他的说服，没有人会回答我，可是为什么呢？而且现在我如果再度反抗会不会激怒他？要不要先表面配合一下？我纠结了片刻，终于开口道：
　　“好。我答应你。就129天而已。”我咬咬牙。“是一百二十九天零六小时。”陆学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做我女朋友吧。”
　　“你……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个陆学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好像才刚刚认识吧？”我眨眨眼，示意他这个条件有失妥当。
　　“怎么了？”他仿佛是没有听懂我的话，一脸无辜地跟我说：“不是说好了，都听我的话么？还是说……”他突然靠近了我，放低声音地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了？”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其实真的很近，大约20厘米左右，在安静的七楼，我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我被吓了一跳，立马在大脑宕机之前向后退却，靠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气氛有点尴尬。昏黄的灯光打在我们的身上，外面还是五点左右的天空，灰蒙一片，让看分不清光明还有多久才能到来。而陆学成，是我醒来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至少他没有害我，我也只能暂认他是个好人，相信他。他是个很高瘦的男生，年纪不算大，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五官棱角分明，虽然很少说话，不过是那种有磁性的男中音，令人觉得可怕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透露这与外表不相同的成熟，一种深邃。我看不懂他，猜不透他，每一次他提出来的建议都会令我讶异。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我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所以我答应你啊。做你女朋友，对吧？”我努力用轻松地语气说出这个令人荒唐的意见。
　　“嗯。”他一下子恢复了初次给我留下的高冷印象，轻轻嗯了一声。“走吧，等6点就要开始集合了。”“集合……？而且还是六点……？”我又一次惊恐地看着陆学成。仿佛我失忆之后，常识也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常识了。
　　“噗，忘记告诉你了。”陆学成看见我的惊愕笑了出来，“忘记告诉你了。在我们家族有个习俗——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早茶。统一喝一个小时，并且期间不能够玩手机等做出无关行为。”随即向我解释道早茶的规矩。
　　我在我刚刚叹气这折磨人的规矩时，我发现整栋楼里敲起了“咚咚”的钟声，有点惊慌。我们明明已经到了陆学成口中的顶楼“七层”，但是钟声似乎是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而且由于共振，几乎要穿破我的耳膜。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陆学成同样捂住了耳朵，不过是我的。我有点错愕，不，是十分错愕。我总感觉我们不像是初次见面，但是他能那么顺理成章地靠近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开始怀疑失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为了让我听清他的讲话，靠近了我耳旁。
　　“哦哦。”我仿佛如梦初醒，急忙跟上他的步伐，从楼梯走下了一楼。
　　“哇，这栋楼真的没有什么电梯之类的么？从一楼要走到七楼好麻烦啊。”一路上我不经抱怨着结构，就算我不觉得很累，但是烦躁是必然的。
　　“一般别人都不到七楼来，包括保洁阿姨。我们这次是趁早偷偷摸摸来的，才没被人发现。而且要六点以后，楼梯上的安保系统才会启动。”他详细而又耐心地向我解释，我也在心底里暗暗惊讶他对这里的了解。
　　“不过，这安保系统是防止盗贼，还是防止自己的人。就不知道了。”他在我低头沉思的时候，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咂咂嘴，这种家族内部矛盾什么的，让我这种普通小市民看不懂啊。
　　到了一楼，时间已经是6点整了。一楼的长餐桌旁已经三三两两地坐满了人。他们的脸色都不像是六点起床的人，格外的平静。有人在小声交谈着，不被第三人听见的那种安静。而有的人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可能是因为没有睡醒的缘故吧。最尴尬的是气氛，对，诡异的安静。此时已经是6月3日，所以天亮的不算晚。窗外已经有微黄的晨曦透进来，不过我仍然感受不到希望，因为屋内的沉寂太过于黑暗，黑已经压过了白。
　　我发现餐桌上的人都是陌生人，才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喂喂，”我扯了扯陆学成的衣角，轻声说，“你有考虑过怎么介绍我么？”
　　“什么？”他有点疑惑我的问题，蹩了蹩眉，“什么怎么介绍？他们都认识你啊。”他理所当然地说着。“？”认识我？我开始疑惑了，鬼知道我的失忆是失了什么记忆！我不禁暗暗吐槽，该知道的生活常识还在，但是，人物关系，或者说与自己有关的事物，没有，丝毫印象。完全没有。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我又不……”我连认识两个字都没有说出口，陆学成就率先一步，拉着我的手，坐到了座位上。我们坐在了长桌靠右侧中间的位置，正对着的是大厅，几张欧式沙发，以及整个大厅的最左侧——几扇落地窗。而且窗帘全部拉开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的景色——远处的欧式楼房被淹没在灰色的迷蒙之中；而近处都是一些绿色植物，大概因为是在外国的缘故，况且现在是清晨，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我也惊奇地发现，虽然说“大家都认识你”，但是在我坐到座位的五分钟之内，没有一个人跟我讲过话，甚至是正眼看过我一眼。我有点疑惑，便问道：
　　“对了，在这个家里，我是什么角色的。额…就是说我有没有亲人什么的。”
　　陆学成斜过头来看着我，反而扬唇一笑：“没有。没有亲人。而且我跟你打赌，除非是楼上那两位下来。你坐到天黑，都不会有人来理你的。信不信？”
　　什么鬼？我内心又对这个“家”加深了看法——首先为什么不会有人跟我讲话？我之前很不受人欢迎么？此外楼上两位是指谁？他们跟我又是什么关系？我开始好奇，开始疑惑。但是我发现周围人也停止了窃窃私语，一个个开始整理衣服端坐，而我不敢在公众场合之下提问，尤其是和陆学成。于是学着他的样子，调整座位，衣领袖口，似乎是有大事件发生。
　　“咚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在沉静之中显得十分突兀。莫非……他们就是陆学成口中的“楼上二位”？他们的身份……令我好奇。
　　“人都到齐了吧？”下来的果然是两人，一男一女，年纪也较大。大概是组长之类令人尊重的一辈。那位女性长者开口了，十分的庄严，她用那双鹰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我也被那种严厉的威严吓得缩了缩脖子。
　　这两位长者都身穿黑衣服，男人头戴一顶灰色的贝雷帽，女人这是戴了一副白色的蕾丝手套。此外，他们的精致装扮反而像是来做客的。这种一丝不苟，很是像是Y国的上流社会人士。
　　紧接着，他们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桌子旁，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是一条长餐桌，男人坐在了最上端，女人坐在了最下，一头一尾，很明显能看出他们的主人身份。也就是他们刚好落座，厨师把丰盛的早餐端上了桌子——
　　一份份精致的欧式早餐——面包、罗宋汤、奶油汤、沙拉、果茶等琳琅满目，一样一样从头摆到尾。每个人的餐具也是陶瓷餐具，上面印刻精制的花纹。白色陶瓷盘上，摆放着各种美味的食物，让人食欲大开。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夹食物，也自然而然地用起了刀叉，并且娴熟而又自然。身边的人也是，他们能看得出已经饿了，但是又不能破坏礼仪，小口小口但是快速地咀嚼着食物。这家人的家规，很严吧……我不禁在心底慨叹道。
　　好在，早饭还是平静无事地度过了，没有人讲话，就算有也是轻声之极，包括我和陆学成。“喂喂，你刚刚说的楼上二位，是不是刚刚下来的两个啊？”
　　陆学成虽然说坐在我旁边，但是目视前方，不紧不缓地咀嚼食物。我也只好用左手轻轻戳他的腰（他坐在我的左边）。没想到他的反应却是很大，蹩了蹩眉，有点痛地向后缩了缩，然后撇过头来看着我，凑过我旁边问我：“怎么了？”
　　我因为他的反应有点意外——就算戳了戳腰，一般人顶多有点不悦吧？这个反应……
　　“那个啊，是的，”他听清了我的疑惑，然后点了点头，解释道，“总算聪明了一回。这两位就是家里目前的掌事以及夫人，在家里是最有地位的。虽然说家里有更长辈分的老人，但是要么平时不出房间门，已经生病；或者说到其他地方养老隐退，不参与我们的家族生意。”原来如此啊。我点点头，总算有点了解了。
　　“对了，那你腰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没事没事的，”陆学成脸上一脸轻松，仿佛那不是他的身体一样，“那个是旧伤了，习惯了。”“旧伤……？”“不提了，都过去好久了。以后有空给你讲吧。”“哦好的，那你注意身体。”他没有提起这件事情的欲望，含糊带过了。
　　突然，之前“楼上二位”的女子把头转向我，似乎是无意地问起：
　　“肖阳，昨天布置给你的功课，你完成了么？”
　　什么？？？功课？？？我被提问了，一脸惊恐，我又不知道是什么功课啊。要不要跟您老人家说，其实我认认真真地做完了您布置的功课，但是呢，由于我太尽心尽力，导致了脑细胞过度劳累，然后就失忆了啊！对，我没有骗您！所以说您别问我“功课”的情况啊，您应该找找之前的我啊！于是我的心里再默念各种F开头的词语，甚至忘记了夫人称呼我为“肖阳”。
　　再内心吐槽了几秒之后，我开始强颜欢笑，干咳了几声，此时还不忘撇向陆学成。这个家伙无所不知，总归知道我被教授的功课是什么吧？
　　谁知他把脸转过去，索性不看我了。这家伙，关键时刻卖队友！等我关了一个关，看我怎么骂他坑队友。
　　“额…夫人，是这样的。我很尽心尽力地完成了您的功课。但是呢，现在还是早上，所以说我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能都请您先为我做示范呢？”我脸上不禁展现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而且声音也不自觉的换了个声线，用甜美的声音发问，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三番。
　　“噗。”我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左边传来一声笑声。悄悄用手肘撞了撞他，心底一万句骂人的话，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
　　“是这样啊。那算了吧，你以后多练练吧。”夫人一下子没了兴致，摆了摆手，说了句算了，又自顾自地吃早点，和别人讲话去了。而且我能清楚地看见，她说“算了”的时候眼底的不屑，一种强者看弱者的神情，我有点不是滋味。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笑出声的那一刻。我心底里有十二万两千七百六十四句骂你的话。只是可惜没能够讲出来。”等我确认夫人没有再看向我的时候，我一脸冷漠地看向陆学成，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地跟他说。
　　“嗯，我知道。”
　　陆学成的语句是正常的，但是我能发现他脸上有绷不住的笑容。看得我想打人的那种。算了算了，打人犯法，不生气。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反思刚刚自己和夫人的对话，然后想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问陆学成：
　　“我说，你是不是知道，她昨天给我的布置的什么功课？”
　　“嗯。”
　　这个家伙，还能一脸平静的跟我说嗯？？？嗯？？？这个不想活了么？？？我急速喘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瞪向他，等着他给我解释，何为功课。不然，让我配合他的一切任务？
　　“咳咳，你别生气啦~小可爱肖阳。”陆学成突然用甜到能腻死人的声音跟我说话，然后献殷勤地给我加了片我正好想吃但是够不到的土豆薄饼。
　　“其实啊……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