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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5、
      胡斐不得不走。
      雪山有他和紫衣最后的回忆,即便那是终结一切的坟墓,至少曾见证了开始与结束。
      而江湖,只是一场恶梦。
      人能习惯寂寞,习惯孤独,却永远无法习惯血腥与杀戮,想法子避了躲了,也总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
      当初陈总舵主将宝图交予他保管时,便知道逃不开这个结果。

      苍凉古道,冰封万里,草木萧瑟,偶有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
      茶寮就立在路边,钉在墙上的招牌已褪尽字迹,被冷风吹得啪啦作响,数位茶客围坐在一个身穿灰旧棉袍的老者身边,听他讲述江湖各种奇闻迭事,说到精彩处便是一片叫好之声。
      杨过静静听了片刻,嘴角弯起浅淡的笑意。
      略略嘲讽,也略略冷漠,而后便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寻常百姓总是向往闯荡江湖时的惊险刺激,可若真身临其境,又有几人能承受得起?”
      胡斐淡淡道:“正因为镜花水月,才叫人向往。
      杨过对他一笑,转了话题:“胡兄打算去哪?”
      胡斐道:“回中原找一些朋友。”
      杨过随口问:“胡兄的朋友是什么人?”
      胡斐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三个字:“红花会。”
      杨过笑道:“红花会?莫不是卖花的?”
      胡斐讶异地看向他。
      红花会,是朝庭最忌讳的三个字,只要有一人提及,轻者人头落地,重则诛连九族,百姓虽处处慎之谨之,但对这集结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帮派,却是十分尊重与爱戴的,而眼前这个人,却好像从未听闻过般,平静的脸上没有半分好奇。
      原本围在茶棚里的十来个人,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早已如惊弓之鸟般散了去。
      杨过望向那些逃窜的身影,奇怪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胡斐冷笑一声:“明哲保身。”
      杨过疑惑:“噢?”
      胡斐漠然道:“身在乱世,说错一句话便会惹祸上身,他们自然避之为恐不及。”
      杨过听出他话中顾忌,也不再问。
      胡斐道:“杨兄有何打算?是要去寻你心中所念之人么?”

      ——杨过,你只需要遵循自己的心,做你最想做的事,就会见到想见的人。
      夙砂最后留下的,只有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没有半点线索,连她是不是变了模样都不知道,又能上哪去找?
      杨过默默摇头,长长的睫毛随之垂下,遮住了浮起在眼底的哀伤。
      捧着茶碗的手不自觉握紧,那脆弱的瓷器不堪其重,啪啦一声碎成两半,锋利的缺口划过掌心,一抹鲜血随之渗出。
      胡斐微皱眉,拉过他的手,刺痛叫杨过回了神,看他撕下衣角裹上伤口,不觉尴尬,道:“抱歉,我……”
      胡斐打断他的话:“杨兄若是不介意,便与我一道回中原吧。”
      杨过一怔,突然就笑了。
      他是知道他无处可去,才会提这样一个要求吧?
      还用了这般客气的语气,完全将台阶给了自己,不带半分同情之意。
      心下感动,轻声道:“多谢你,胡兄。”
      胡斐手微顿,匆匆裹好伤口,起身道:“我们要在天黑前入关,赶路吧。”
      杨过轻点头,问:“入关后是什么地方?”
      掌柜早被他们一番话吓得躲在里屋不敢出来,胡斐放了几文钱在桌上,一边起身牵马,一边答道:“苦水镇。”

      她叫风二娘。
      风二娘是银钩赌坊的主人。
      ——银钩赌坊在什么地方?
      若有人在苦水镇问这句话,一定会被当成怪物来看。
      有句话在这边陲之地很是流行:你可以忘了自个儿家在哪,但绝不会找不到银钩赌坊。
      那座古旧的大宅子立在一排矮泥房间,很是醒目,门上红漆早已剥落干净,唯独挂在旗杆上的大铁钩铮亮如新,随风晃动。
      掀开帘子走进屋里,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热闹景像。
      中间的几张长桌围满了人,大冷天的却个个满头大汗,有急了红眼的,有笑开了花的,有大声吆喝的,也有愁眉苦脸站在一旁干瞪眼的。
      伙计们端着茶水在堂子里跑上跑下,每经过一个女子身边时,都要矮下半截身子。
      她慵懒地靠在一张紫藤雕花椅上,微闭双目,任凭旁人对她谄媚奉承,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堂里喧哗不止,她斜斜地扫过,停在一个虬须大汉身上。
      那般壮硕的身形,此刻却像个孩童般,蹲在墙角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厌恶地皱皱眉,对身旁之人打了个手式,将那汉子架到跟前。
      大汉一见到她就扑嗵跪下,哭叫道:“大姐,你可得救救我啊!”
      风二娘上下打量他一眼,轻蔑道:“张六,照你这个输法,迟早有一天会把老婆孩子一块给输了。”
      张六哭得更凶了:“这些日子手气不顺,大姐,你借我些银子吧,等我翻了本,加倍偿还!”
      风二娘拿起酒碗啜了一口,慢悠悠道:“你那客栈最近可来生人了?”
      张六猛点头:“有,有,还是下午刚住进来的。”
      风二娘抬眼道:“噢?是什么人?”
      张六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道:“都是从关外来的,看样子像江湖中人,其中一个还是断臂。”顿了片刻,又加上一句:“年纪虽不轻,可模样生得那个俊啊,我家那黄脸婆连眼都看直了。”
      风二娘伸手从桌上取了一张银票扔给他,道:“拿着,去把他们给我留住了。”
      那纸还未飘到跟前,张六已经伸手一把抓住,生怕人抢人似的揣进怀里,满口答应:“是是是,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说罢,一路连磕带碰地跑出门去。
      风二娘饶有兴趣的眯起眼睛,喃喃道:“关外来的江湖客么……”

      所谓客栈,不过是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土胚房,里面摆了几条缺胳膊断腿的桌椅板凳,就连饭菜也是粗糙不堪,好在胡斐与杨过都是走惯了江湖的,地方虽破,总比露宿郊外来得好。
      天色已暗,一盏昏黄的油灯亮在堂子里,偌大的地方空空洞洞的,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桌上虽有酒,却是淡而无味,胡斐只喝了一口,便皱眉扔在一边。
      杨过看过四周,叹道:“这地方还真是冷清,方才我们进来时,街上也没几个人。”
      胡斐道:“因为人都在银钩赌坊。”
      杨过想起下午见到的那个大铁钩:“便是那个门上挂了铁钩的地方?”
      胡斐倒了杯茶,声音冷淡:“杀人不见血。”
      杨过奇道:“胡兄似乎很了解。”

      胡斐沉默。
      他久居关外,对银钩赌坊早有耳闻,而风二娘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每年在她店里失踪的江湖豪侠,不计其数,也因此落下了个“血罗刹”的外号。
      据说,她身上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与艳丽的外貌相结合,使得她浑身透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妖媚。
      据说,她杀人的时候,便是她笑的最美丽的时候。
      据说,她会在午夜缠绵时,将尖刀送进对方的心口而面不改色。
      道听徒说的传言,胡斐即不想去相信,也不想去怀疑,对这位传说中的蛇蝎美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见一见。
      所以他只是摇头,说了一句:“不,只是听人提起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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