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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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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是玉二杀的!”
祈毓一说完便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走吧,无力的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玉二啊,纵使你机关算尽也算不到今日这局面吧?否则怎么不留下只言片语指点迷津呢?
祈毓想起当年应天阙带回的孩子,苍白瘦小,满身伤痕,睁着惶恐的双眼瑟缩的看着他们,恍如受惊的小白兔。那个时候,他甚至连应天阙也不认识。应天阙费尽心机,整整一年的时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呵护着他,终于才让他绽开小小的微笑。终于,那个孩子才开口跟他说一句话……后来,他是怎么变成那个冷酷无情的玉二的呢?他,原本只是个孩子啊!
祈毓耳中仿佛又听到他叫三哥的声音,清澈如流泉的声音带着欢乐。他就象三月的风般,拂过,绿了玉阙山,层林尽染。
可,此时想起,他脑中尽听到枝折的声音,他亲手掐断了玉二曾有最快乐的记忆。从今后,他永远只是那个玉阙宫的叛逆,应天阙此生最大的仇恨和敌人!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无奈的叹一声玉二。
祈毓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可是,他只能对不起玉二了。活着的人始终比死去的人重要,更何况,他与应天阙曾有八拜之交,私心里总有偏袒。
“玉二!”却听一声断喝,低沉压抑如同困兽的嘶吼,应天阙尤如离弦的箭般疾射出去,卷起一阵巨风,帐幔乱舞,灯火摇曳,屋中一片晦暗。
果然是玉二!
又是玉二!
玉二!
祈毓斜倚在床上,帐幔阴影掠过他的脸上斑驳一片。灯火,终于不胜风力而熄灭,屋中一片黑暗。他静静坐在黑暗中,月光徐徐缓缓洒进屋中。
玉二,对不起!他想,他这辈子再也不得安宁。心中有愧,纵使嗜睡如他也怕夜夜不得安眠。果然,人发的誓必灵验的,玉二,还是你最毒!
只是,谁会想到应天阙自己会忆起,更没想到的是,他只记起了竹青痕,忘了玉二!
想到这里,祈毓心中一警,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他只记起了竹青痕却忘了玉二?他是个医者,然而,越想越难以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是因为记忆恢复不全的原因,还是因为,因为他对玉二的恨如此执着?执着到宁愿忘了爱也要记着恨!
祈毓猛地坐起来,顿时心惊肉跳。
玉二,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应天阙冲出去气势汹汹欲杀玉二而后快,衣拂过,风笼满袖,他行过,风啸云聚。一时,宫中上下如临大敌,草木皆兵。
应天阙扬袖欲走到半途猛然意识到玉二已死,脚步不由一滞,胸口排山倒海喷涌而出的杀气忽然没有了发泄的途径。
玉二已死!
应天阙急火攻心,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当你想报仇时,仇人却已不在!急、怒、无力、不甘、愤懑,恨难消,化成熊熊烈焰,以火焚心!
当初,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让玉二去死呢?
应天阙仰首长啸一声,凄厉绝望的啸声引得层林震颤,群山低伏!
忽听得一声戾叫,一道黑影冲天而去,应天阙正在气头上当即也拔身追去。却原来是只黑鹰,急急冲入一座院落,他亦随身追去。
那黑鹰极凶悍未等他落脚便忽地掉头从上空俯冲下来,喙如戟,巨大的羽翼张开顿时飞沙走石。
应天阙骂一声:“畜生休得猖獗!”提气凝掌,横空拍去。这一掌他凝聚全身力道与满腔的愤恨而出,当的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只听得轰地一声,两股力道相撞,那黑鹰戾叫一声羽翼扑翅着弹了出去,漫天黑羽落下。叫声凄厉的便是应天阙也不禁毛骨悚然。
黑鹰落在了树桠上,眼睛却紧紧的攫住应天阙,满目凶光。
是玉二之物!
应天阙心中又是一跳,竟是那只叫缺的黑鹰,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恶物!想着提掌,掌未出,杀气已呼啸而去。
黑鹰叫一声羽翼尽张,却没有动作,只是死死盯着应天阙。
“大哥,给鹰取个名字吧!”
应天阙一惊,手下动作一滞,脑中的话语突如其来,明明是不曾经历过的事却深刻的象镌刻在脑海中般。
“等它长大了就可以帮我守护着你了!”那个声音带着点欢乐道,“而且,顺便也可以帮我传递些消息!”
“青痕……”
应天阙觉得几乎要被脑中出其不意闪过的几个残乱的片断逼得发疯。抬手一掌击在了树干上,黑鹰扑簌着翅膀窜了出去,却没有趁机攻击他。
应天阙从来就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人,而这种凌乱的记忆却是他不能掌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逝,悄无声息的来,欲待捕捉却又无踪迹可觅。每一次出现都再再提醒他曾经忘却的事很重要,哪怕,他再不承认!这是前所未有的遭遇,一切失了控制,他却无能为力。竹青痕,你到底是谁?掌下用力,树齐根而断。他尤觉不解气,连连出手,一时地动山摇,天地晦晦。
掌风过处如同飓风过境,摧枯拉朽。黑鹰在空中盘旋,唳叫连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飞行的鸟儿。它虽是畜牲,性却通灵,玉二将它养大,教它认了应天阙为主。后来,虽然,应玉二人决裂,它跟在了玉二身旁,心中却仍是认同原来的主人。畜牲的忠诚很简单,有时却比人更为坚持。是以,当它看清应天阙后,便再无一丝反击。
应天阙却不知情,正要将对玉二的恨迁怒于它身上时,却被脑中闪过的意识乱了心绪。他冲进了冷霜园,似把对玉二的恨发泄在他曾住过的地方。提掌横劈,兴起满园风云,风声鹰戾,不把冷霜园夷为平地绝不罢休。
玉二,我真该早杀了你!
漫天烟尘中,轰隆声不绝于耳,梁倾屋塌,应天阙恨难消。
响声惊动周围守卫,满怀戒备跑来。月隐星遁灯火晦,只见一人双袖飞舞,冷霜园便在他挥袖间灰飞烟灭。
“什么人?”烟尘漫天中只见他衣袖如流云飞过,人却掩在那片晦暗中。众守卫枪戟出鞘,一声断喝,严阵以待。
却见他倏地回首,眼如冷电,穿透一片混沌直直射来。众人悚然一惊忙弃械行礼:“参见宫主!”
“将冷霜园平了!”
铿锵的话语挟着杀伐之气迎面而来,众人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应一声是,便开始行动。
却见整座园子已在应天阙的掌力下化成一片废墟,他站在废墟前,风笼满袖,神情凛然如同天神下凡般。越发让人不敢直目,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玉二,总归是死了的人,更何况他死得如此不光彩。胜者王败者寇!他生前再是叱咤风云,翻云覆雨,死后,也只不过是个失败的叛徒!
应天阙看着众人为他一句话开始大肆破坏,心里的恨意才稍稍平息了些,他此生最错的事莫过于引玉二入玉阙宫。
“大哥!”轻轻柔柔的声音如同晨风般掠过耳朵,应天阙回首,却是红莲逶迤而来。他身后红日冉冉升起,红裳披霞,沐光而来,仿佛是从日出处而来,光华夺目。
应天阙却无端觉得刺眼,道:“红莲,以后莫穿红衣!”
红莲闻言一怔,脚步顿停,眼中闪过一丝怯意。纤细的男子惶恐的表情更显楚楚之姿,是他往昔疼宠入心的爱怜。然而,他只是无动于衷的掉过头去,冷漠的开口。
“红衣不适合你!”
“可是,大哥,我只有红衣啊!”红莲泫然欲泣。
“再做!”
丢下两字,应天阙转身便走。衣袂携风,张扬,霸气,他迎着阳光行去。
红莲怔怔的看着他,身后尘土漫过来,呛了一脸一鼻,应天阙的身影便隐入这片烟尘中。他心中不由一空,正自怅然,忽然一阵旋风从头顶刮过伴着一声戾叫。红莲慌忙回首,却见眼前一暗,一只黑鹰破云而出朝他俯冲疾来,巨大的羽翼如同张开死亡的阴影,遮天蔽日。
“啊!”红莲双腿一软,失声惊叫,暗道一声,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