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蓝蜗牛

2、我把它叫作永远

　　她说，当然是，其实fly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还有很多话我都想告诉你，是fly告诉我的，你一定要听。
　　我说，我要听，你快说。
　　Sunny说，等哪天去山上踏青的时候告诉你。
　　我说，fly也会去吗？
　　Sunny说，他不去，就我们两人。
　　我说，他为什么不去？
　　Sunny说，我们谈的话题关于他，你认为他去有意义吗？
　　那天是双休日，山上有很多人在放风筝。Sunny穿着好看的白色裙子，然后我们同样站在草长莺飞的山岗前居高临下，Sunny笑着对我说，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样了，这的确是种享受。
　　是吗？可是我每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更多的时候我在想事情，想的事情很多，很乱，很烦。
　　Sunny说，其实很多次你都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的，还有一个人经常会在这里陪你，只是他始终没有让你发现。
　　我转头看着Sunny，我问她，是不是fly？
　　她点头，然后她学我一样抱起双臂，眼神悠远的看着下方初春的绿色草被，她对我说，其实fly还是最关心你的朋友，只是他不愿自己再跟小时候一样跟你形影不离，这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是他觉得自己变坏了，不想让你染上他的恶习，所以他表面上故意一直排斥你。现在说这些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就是想让你不要误会他。他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是，他说他完了，学习完全荒废了，而你不同，你学习好，又没有什么坏的嗜好，他说他相信你将来会很棒的。
　　我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然后，我和Sunny就那样站在山岗上，看着远方了流动的白云……
　　而后，fly越来越对网络痴迷，整天泡在网吧里，他的父母也对他失去了信心，他爸爸有一次对我说，他管不了fly了，他说等fly读完了中学就送他去部队。我听了后难过得走开了。
　　Sunny因为经常陪着fly而荒废了学业，原本我和她在班上乃至年级中学习都是并列第一的，可是她很快就滑下去了，身边的同学们都说她和fly在谈恋爱，可我假装没听到，一直不肯相信，为什么我的好朋友都这样？后来有一次，Sunny哭着对我说，fly在网吧里出事了，好像是跟人发生了冲撞，还被人用刀划破了腹部。当我看到fly时，他已经在市中医院了，可是那时候的他躺在病床上，对任何人的问题都避而不答，Sunny坐在床边轻声哭着。我又难过又生气，真想将fly从床上拖起来，狠狠的揍他两拳，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然后我生气的将花篮放在他的柜子上准备离开，当我的脚步跨出病房的门时，fly对我说，nature,对不起。
　　我没有回头，站在那儿说了句，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然后我还是离开了。
　　那一年，我在农村读完了初三下半学期，也是我在农村老家生活的最后一年，因为我家的户口已经转到了上海。临行前，Sunny再次约我去了以前那个山岗上，那时的她已近辍学了，在镇上一个公司做出纳员。她说，希望你去了大城市以后不要忘记这里有你的两个好朋友，而且有时间希望你回来看看我们，好吗？
　　我说当然了。然后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地址和邮编，准备往后写信。
　　然后我们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fly的名字，对，没错，他是我最放不下心的一个人，我说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多关心fly，他很可怜。
　　她说，我会的，我决定了，只要fly不嫌弃我，将来我要嫁给他，关心他一辈子。我相信他经过三年的部队生活之后会变好的，你也应该相信这点，不是吗？
　　我说我当然相信，可是，你，你决定嫁给他了吗？
　　Sunny低下头不肯说话，然后突然抬起头坚定的说，对，只要fly不嫌弃我。
　　我说，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强迫自己？你这个决定是用心来决定的吗？
　　Sunny说是的，然后指着远方流动的云朵对我说，你看那多云，跟上次我们看到的多像。
　　当我转过头看云朵的时候，我的余光看到了Sunny在偷偷的擦拭泪水。我的心突然狠狠地被揪了一下，只是我找不出原因。
　　在临行前一天，Sunny送了我，但是我好想见fly，Sunny说他在网吧泡了一夜，现在睡着了。
　　我说，我想看他。
　　Sunny说不用了，火车就要开走了。
　　我本来坚持要去看fly一眼，哪怕是他睡在床上安静表情，或是甜美的梦呓，但是爸爸妈妈总在旁边催促着，最后还是没有见到我的好朋友fly。
　　上火车之前，Sunny忽然大声叫了我一声，nature！
　　我朝她挥了挥手，挥手间我才发现原来三人当中我是最自私的，我抛开了一切的友谊，一切的怀念。其实当第一次爸爸对我说要搬家去上海的时候，我就说我是不会去的，而爸爸妈妈说，那里才有你最终的梦想。
　　我坐在去往上海的火车上，看着两旁道路上飞速而过的不完整的景色，心里突然难过得要死，我冷笑的对自己说，你是最自私的，对，往大城市跑，那里才有你最终的梦想……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火车上曾经当我妈面扔掉她递给我的一颗桃子，因为我不敢看到它，上面闪动着童年时fly生动的笑容，波动着，闪耀着……
　　在上海，我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在此期间我从未间断地给Sunny写信，可是她一直没有回，不知道是我的信没有送过去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我结婚了，她是上海人，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我们彼此信任，彼此相爱，并承诺此爱致死不渝。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封来自老家的信，是Sunny写过来的，信的内容很短，但是却给我留下巨大的痛楚，信里说，fly上次因为没有跟我见到最后一面而跟Sunny吵了架。后来Sunny经过几天的劝说才得以和好，并在二十三岁的时候结了婚。可是最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fly因为一时糊涂犯了抢劫的错，被判了十一年有期。
　　我算了一下，十一年当他刑满释放后他已经三十六岁了，他的人生真的彻底完了啊。
　　那天我在台灯下看信时，竟然掉眼泪了，妻子安慰我说如果在狱中表现好的话可以减刑，我难过得摇头，然后继续往下看信，sunny在信的最后说：
　　Nature，你在上海好吗？有一句话我特别想告诉你，其实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好想和你一起去上海的，可是fly——你最好的朋友，他怎么办？于是我改变了最初的打算，因为我那时才明白相爱不一定要相守，我打算照顾fly，所以我跟他结婚了，原谅我欺骗了fly，但是我一直都像爱你一样来爱fly的，我会等到他出狱的那一天的，因为我还要等待我和fly的孩子出世，我们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来看我们，因为我们的地址已经改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还想告诉你，你走的那一天我真的好难过。
　　妻子陪我看完了这封信，后来她叹了口气对我说，那女孩真伟大。
　　我拉开窗帘看着上海的夜景，灯火阑珊，窗台上吹来凉凉的风，妻子给我披上了外衣，然后陪我一起看着远方一直跳动着而不知疲倦的霓虹灯logo。我对妻子说，你相信fly回来后会变好吗？sunny会不会和fly一起来上海这里看我们。
　　妻子说，我相信fly出狱后会变好的，并且相信他和sunny会过上幸福的日子，然后有幸福的小baby，但是他们是不会来上海看我们的，至于原因我相信你能够想得出来。
　　窗台的风很大，堵住我的喉咙让我感到了窒息般的难受，我右手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那封信被风卷入了蓝紫色的空气里，一直飘零，一直飘零……就这样如夜风一样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