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碧珠》雨后烟景

28、第二十八章

　　真有意思，杜思明目光投向长案的《落日黄河图》，心中嗤笑，这老头看似很有信心呢，凭什么他会认为一幅画就能让他点头。他的脸上虽则收起了笑意，但还不至于露出了狂妄的讥讽之色，依然保持着得体后辈的表情。
　　“侄孙儿觉着不妥。”虽然这图还有些用处，至少能在定亲王面前露个脸，但讲真的，扯上了他的婚事，还不至于。
　　董次辅抚着长须，沉默不言。
　　董杜氏向前收起了长案的图，走到那三脚炭炉旁，把图悬在炉上，说道：“既是如此，那这画不要也罢了。这画是明哥儿失手毁掉的，不知如何向定亲王交代？”
　　“发生了这样的事，董家也得跟着与侄孙儿一起向定亲王解释的。”意思若是《落日黄河图》在董家发生了任何意外，董家都别想置身事外了。
　　“若是如此，董家相陪到底。”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威胁了，若是他杜思明不答应，想必就要把他的前程给毁了。
　　如果自已不应，周旋一番，杜董两家也必会两败俱伤。
　　杜思明他问道：“这样做，为了一个女儿家的心思？”
　　值不值？董杜氏也是这样问自已，相比于大张旗鼓去求杜家，这样去威胁杜思明或者是保住董家男子颜面的另一种方式，她不想放弃自已的孙女。
　　“清姐儿生病了。”说的极谈的一句话，言语间却有着无法掩饰的悲哀。
　　董家这般行径，看来董遥清是病得不轻了，杜思明转开头，目光散漫扫过屋内红木缕空半屏，心底里非常不满，这个人的性命与自已何干？
　　脑中却闪过很多画面，董遥清那会儿的羞涩红脸表明的思恋心迹，她向自已讨教琴艺，那一首《月出》吧，有几个调子，还是他调的。
　　还有她在灵泉居时的失魂落魄。
　　还有小时候，她与阿善，都像一条跟屁虫那样时常跟着自已，赶也赶不走……
　　“罢了，应下便是。”杜思明澄亮的眼睛变得的些幽黑，抬头间随即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董杜氏淡淡地笑了，终于点头了，真是不容易。从一开始到现在杜思明的神色一直带着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说不上云淡风清，只是不在乎，无所谓，不上心罢了。
　　董杜氏有些怔然，清儿嫁给这样的人，会好吗？
　　“哈哈。”杜思明爽朗一笑，对方破釜沉舟的气势确实挺让生气的，但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应了便是，继而说道：“我有一个问题，这图是何人相送的？”
　　此言一出，董氏夫妇相视一眼，董杜氏内心一阵骤缩，眼前这小子竟聪慧近妖，“明哥儿说笑了，此图仍董府私藏。”
　　“定亲王求图心切，众所周知。元乾三年，董二舅监管太湖粮仓，运粮途经嵬岩关被盗少许，此事却被人参到京都，以至于董二舅被罢职，并且名誉受损，可能一生都难以入仕。当时，定亲王正带兵驻嵬岩关。当年若是能拿出此图相求定亲王压下此事，相信董二舅不至于落得如今地步。”
　　定亲王对《落日黄河图》的执念，在他的一生当中，简直空前绝后。董府若是能拿出此图，定亲王一定会相助。
　　董杜氏叹道：“恕我不能相告。”
　　这个人连董次辅也不知道，但他并没有追问。
　　杜思明沉思，此人蓄意藏起《落日黄河图》，不怕得罪定亲王，看来算是个有胆识之人。此番又为了相助董家毅然拿了出来，此人意欲何为？显而易见，就是把自已引到董府被迫娶董遥清。
　　他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强人所难之事，他也不想做，说道：“既是如此，便告辞了。”
　　董杜氏暗思，为了保护杜若善，她决计不会告诉他人此事的。
　　待杜思明退了出去，颜夫子与齐渲早就不知所踪，而齐霖正闭目沉思，见他出来，睁开双眼，目光明亮澄澈，竟没有一丝的不耐。
　　但齐霖的等待对象不是杜思明，而是董氏夫妇。
　　杜思明见他目光投向他的后方，想必是等着两位老人出来，他说道：“定亲王公子，我先行告辞了。”
　　齐霖点头。
　　齐霖看来白来这一趟了，杜思明抱着颜夫子的画离开了这间花厅，他才不掺合董家两位老人怎么与齐霖解释。
　　董家两位老人出来之后，齐霖立刻相迎。问道：“董次辅，这图可否让给我。”
　　董次辅摆摆手，说道：“定亲王公子，他日定亲王归京，一定登门把图相送。”
　　董次辅如此自信，是笃定鉴图一事会众所周知，而杜思明就算拿到了此图，必然不敢藏起来，定会恭恭敬敬地送到定亲王面前，卖个眼熟。
　　齐霖和煦一笑，道：“那我便代家父谢过董次辅了。”
　　“让定亲王公子久等了，请勿见怪。”
　　“是齐霖心急罢了。不再叨扰了，告辞。”
　　话落，作了一礼，退了出去，由管家送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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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杜氏心情大好，对赵嬷嬷说道：“送一万两银子和一匣子南珠给善姐儿。”
　　赵嬷嬷欣喜点头。
　　董杜氏阔然大步地走出门口，说道：“走，我们去清姐儿屋里去。”
　　大丫鬟看到老夫人心情大好，也是喜上眉梢，赶紧上前扶了去。
　　董遥清勉强喝了几口小粥，董夫人多怕她又会吐出来。
　　见到满面喜意的老夫人，董夫人心中顿时紧张，不知老人家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董杜氏坐到孙女的床边，轻声说道：“清姐儿。”
　　董遥清睁眼望着自已的祖母，她想叫唤一声，可是叫不出来，像有东西紧紧地箍住她的喉咙。
　　“清姐儿，杜府过几日便来订亲了，你快好起来。”
　　这话落，董遥清本来暗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自已祖母的袖子。
　　董杜氏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的好清儿，是真的。”
　　董遥清的手松了下来，眸光闪烁，脸上的灰白死气瞬间退了几分。
　　董夫人握着帕子，欣喜擦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