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雷鸣之探清水河》墨默君

9、风度翩翩少年郎

　　在此刻，大莲心中所有的委屈如滔滔江水一般直涌上心头，心中一阵酸涩，如同干涸的沟渠突然水流经过，立即一阵灼，一阵痛，一阵润。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
　　佟小六顿时也慌了神，欲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从未与女子肌肤接触过的他，不知该如何下手，欲将她拉进怀里给她一丝安慰，又不知该以何种身份与她接触。
　　最终，只能慌张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自己的面前哭，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火上烤一般。
　　后来他才知道，面对喜欢的姑娘时，大多数男人都同他一般，只有面对其他姑娘时，要么将头扭至一边任她哭个痛快，要么不咸不淡的说一句“别哭了”，要么直接了当塞给她一方丝帕，这种手足无措，百爪挠心，永远只存在于那一个人。
　　“对不起啊！我只是……”大莲努力强撑出一个笑脸，一张梨花带雨的笑脸，假装坚强，饶是如此，倒是更叫人心疼，“其实我平时不喜欢哭的，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眼窝子这样浅。”

　　努力擦去脸上的泪渍，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没吓到你吧？”
　　他确实被吓到了，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好容易再今日又遇见，他本满心欢喜，想多与她说说话，没成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突然哭起来，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仔细一想，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他是心思细腻之人，自然能猜到她一定是受了委屈，这才没得形象的在自己面前哭了出来。
　　“若是心中有委屈，可以对我说出来，虽然我不一定能感同身受，但我一定能做一个最好的聆听者。”
　　大莲不语，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踩，每一步都有属于它独特的乐趣。
　　佟小六跟在大莲的后面，默默不语，他在等大莲做好思想准备向他吐露心声。
　　“唉～佟～”大莲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佟小六，似要说什么，可在唤出他一个姓时，又忽然住了口，满脸的娇羞。
　　佟小六嘴角上扬，见大莲这羞答答的模样甚是欢喜，“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小六哥哥。”
　　“你怎就知我一定比你小
　　？”大莲俏皮一问。
　　佟小六故作神秘，如神算子一般闭上眼睛掐指一算，再次睁开眼睛，郑重其事的看向大莲，在大莲一本正色的注视下，佟小六突然调皮的笑起来，“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原本以为他能给她怎样的惊喜，没想到只是调戏她玩，瞬间白了他一眼，“故弄玄虚。”
　　“能博美人一笑，故弄玄虚又何妨。”佟小六油腔滑调，惹得大莲一阵火烧云一般，快要将那张俊俏的小脸融化掉。
　　“去你的，油腔滑调，说，骗了多少良家女子啦？”大莲豪情又羞怯的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佟小六赶紧作揖道：“小生不才，未得姑娘信赖，如今任孤身一人，不得婚配。”
　　“谁问你这些啦！”大莲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是欢喜得紧，只是自小就见惯世事的她不易表现出来而已。
　　“我已介绍得如此清楚，如此，可换得来大莲妹妹一句小六哥哥？”
　　额，这完全不搭边的两件事，怎么就被他说成了一件事？究竟是他们这些有些学识的脑子转得太快，说话也深不可测，还是自己脑子太木讷，完全跟不上大溜。
　　即便心有千千大结，还是努力抓住大溜的一点尾巴，大莲更加羞涩，头垂得更低，低低哼了一声，“小六哥哥。”
　　“唉！”佟小六爽脆的回答，一阵青涩的害羞以后，两人同时朝清水河边的青石板走去。
　　坐在青石板上，微风徐徐，撩拨着青翠，撩拨着衣袂，撩拨着秀发，亦撩拨着有情人欢喜的心。
　　“小六哥哥，这么些时日，你都去哪里啦？”大莲娇嗔问佟小六，想起自己连日来的朝思梦想，魂牵梦萦，那股委屈又不由得袭上心头。
　　“自从给师娘过完生辰以后，师傅就接了一单大生意，我便追随师父去外地演出，本来也就五六天的事，谁知回来的途中师父不慎感染风寒，好容易强撑着回到家中，就一病不起，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然是该照顾他的，更何况他儿子还在外地做生意赶不回来，因此，我便担负起照顾师父的责任，这不，前些日子才略有好转，师娘叫我别跟着耗着了，让我出来自己唱场。”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大莲立时住了嘴，纵然她性格再张扬，面对心爱的人时，该有的矜持还是从压箱底翻了出来。
　　“听说你去戏园子找过我？”
　　“是去过几次，本来想听曲来着，可惜你不在，我以为你离开火器营了呢。”
　　佟小六捡起地上一白色鹅卵石，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好像探宝一样，擦一擦，就能知道里面是否有翡翠。
　　大莲看着他白皙细嫩的手静静出神，她从来没见这样好看的手，就算是地主老爷家的小姐也没有这样好看的手。
　　佟小六抬起胳膊，将手中的鹅卵石甩了出去，打出一个漂亮的水漂，“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还会离开呢！”
　　话语里有游子深深的思乡之情，也有满满的思念之情，还有淡淡的忧伤。
　　“你也是咱们这里的人？”大莲惊奇的看向佟小六，“我怎么不记得你？”
　　他们这里还能养出这么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不知是该说山沟里飞出一只金凤凰，还是该说神仙下凡，不幸降落于此，埋没了，可惜了，可叹矣！
　　“很小的时候，我的爹娘就因病相继去世，都是因为家里穷的缘故，从小的时候，我就立志将来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师父，他觉得我底子不错，便留我在身边学曲。
　　师父年轻的时候，我便随他走南闯北，历练这么多年才又回来，用师父他老人家说的话“落叶归根”。
　　可我不喜欢这个词，太悲凉了，果不其然，师父回来没多久就生病了，那时候我挺害怕的，害怕这四个字会一语成箴，不过，好在师父现在挺过来了，今后，只要在家好生养着就好。”
　　大莲听罢，有些同情佟小六，觉得他的人生和自己有些相同又不尽相同，他们同样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人，幸运的是，他遇见他的师父，虽不是亲生，却待他如亲生一般，可她呢！虽然父母双亲尚在，却对她不闻不问，不仅婚事上不上心，就连生活上也是不管不顾，唯一一点好处就是衣食住行从不短她。
　　“哦！我好像有一点印象，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刚能记得一点事，我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大哥哥，偶尔会和我们一起玩，带着我们做了好多有趣的事，只是后来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过，
　　后来我们讲起来的时候，都以为大哥哥出意外死了，没想到……”
　　额～这话听着好让人无语又无奈，特别是这话被当事人听到，可那又能如何，都是孩子，他也只能用一句“童言无忌”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不过，后来我们就没有再说过了。”大莲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急又补充一句。
　　唉！可叹自己文化少，不然换个字眼来表达就会不一样了。
　　“没关系的，换做是我，我也许也会这样想的。”
　　大莲干笑两声，她听得出来这是安慰的话，换做是她，听到自己在别人口中已经死去，心里一定也会很不好受的，唉！只怪自己嘴太快，太碎。
　　“说说你吧！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怎就独独今天哭了？”佟小六开门见山问道，不是报复她的口不择言，只是单纯的想关心她，也算想了解她，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了解是怎样的事能让一个坚强的人忍不住落泪。
　　大莲想了想，也伸手捡起一颗鹅卵石在手中细细把玩，“今天是我好朋友的大喜之日。”
　　“你喜欢他？”看大莲说得痛苦，佟小六以为大莲喜欢人家，心里像是被人打翻了醋坛子，这才失态的在自己面前哭了起来。
　　大莲错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我若真喜欢他，那今日的新娘子就不会是别人。”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下，佟小六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既然不喜欢人家，又为何会因为人家结婚就伤心落泪。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新娶进门的媳妇儿，也不知怎么滴，刚见我就像斗鸡一样浑身鸡毛都立了起来，全然不顾是她的大喜之日，当着众人的面就拿话揶揄我，想让我难堪，
　　我本看在铁子哥的面子上不想与她为难，她却拿起把势来，将铁子哥及他一家的颜面丢在地上狠狠踩踏，就为与我为敌！
　　唉！我们毕竟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如何能同那人一般给铁子哥难堪，便站起来立刻以酒赔罪，
　　走出他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很委屈，很孤独，眼泪就是不听话的涌出来，
　　特别是看见你以后，更是莫名其妙的想哭，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越是劝自己要坚强，就越是不争气的哭不停，我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