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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夜宵过后,江宁哲又恢复了本性,小嘴叭叭的,把沈文秋哄得笑不拢嘴。

      “当时他一记黑虎掏心朝我腹部攻来,我当即孔雀开屏,啊不是,大鹏展翅!以手中莫须有之物哄骗之,那厮被我耍得团团转。”
      沈文秋追问道:“后来如何了?”
      “后来,那厮看见我手中空无一物,勃然大怒,冲我嘶吼……”

      有谁能想到这是在描述球赛呢。

      季惊年默默的喝着面汤,深感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最后,沈文秋甚至让江宁哲加自己微信号。
      江宁哲本想说“我从不用微信”,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马上下一个”。

      沈文秋放下手机,左右瞧着江宁哲的脸,“小哲啊,我这里有膏药能遮住脸上的伤痕,别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尤其还生得这么俊,就更应该活得精致一点。”
      江宁哲连连称是:“我一定活成一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沈文秋这才满意一笑。

      直到睡在季家客房里温软的床褥上,江宁哲都还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梦,他咂咂嘴,回味着沈文秋煮的面条,明明八分饱的肚子,却好像又饿了。他侧卧着,盯着某处出神。
      ……说起来,他现在躺着的床单,盖着的被子,还都是班长大人亲自为他铺的呢。
      他就在这股莫名的优越感中,陷入黑甜梦乡。

      第二天,江宁哲用上沈文秋给的药膏,一涂上,伤痕果然淡了许多,他满意的勾起嘴角,准备下楼吃早饭。
      结果一开门就和季惊年碰了个头。

      季惊年是来叫他起床的。
      他有些惊讶,本来以为按照江宁哲迟到早退的作息,不睡到八点绝不起床,没想到江宁哲竟然不到七点就起来了。

      “班长早啊。”
      “……早。”季惊年眼前一花,江宁哲已经收起笑容,下楼去了。

      季惊年的父亲季平笙是个作息严格的人,早上六点半起床,看报纸、读当月买来的书籍,晚上不到九点就上床睡觉,雷打不动,是以昨天晚上江宁哲没能见到他。

      初见季平笙,江宁哲差点愣住了,若不是季惊年好好的站在他手边,他都要以为眼前不苟言笑的男人是季惊年了。
      再细看才能品出不同,季平笙眉宇间有一股季惊年所没有的沧桑感,神情淡淡的,那是历经人世百态后的泰然,与季惊年的待人冷漠截然不同,季平笙身上的淡然,绝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被轻视。

      见到江宁哲,季平笙面上带了点笑意,和蔼道:“小哲起来了?先喝杯水再吃早饭吧。”
      “叔叔早。”江宁哲乖巧的喊道,拿起那杯温度刚好的水,咕噜噜的喝完了。

      两人吃过早饭,七点二十,出门上学。
      推开门,迎接两人的是清爽的晨风,碎成点块状的晨阳铺在小区外出的道路上。
      树影摇曳,微风习习。
      层叠树枝筛漏的光斑落在季惊年身上,安然宁静,他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抄小纸条默记英文单词,跟一旁玩手机游戏的江宁哲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不愧是学霸。
      江宁哲玩得心不在焉,被人连续送回初始位置。
      队友的激情辱骂,江宁哲只当没看见。
      直到有一名队友说:“猪都比你玩的好,瞎跑的废物。”
      江宁哲顿时来劲了,他左手不便,一只手打字依然十分迅速:

      “你怎么知道猪玩的比我好?你说这话让我不得不怀疑起你的真实身份来。难道你是猪同类?”
      “隔着网络谁知道屏幕面前的是人是猪?真以为会打字的就是人啊?”
      “……”

      片刻后,己方队友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江宁哲用一个字结束战局:呵。
      利落退游。

      抬头,恰见一人挡住去路。
      余光中的季惊年眉心轻轻隆起。

      “哟,小年交朋友了啊。”那人自顾自勾上季惊年的肩膀,顺势挤开江宁哲,占据季惊年身侧的位置,亲昵的埋在他耳边:“怎么也不跟表哥说说?”
      季惊年偏了偏头,声音比往日还要冷几个度:“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专程在这儿等你送你上学么?”

      这位所谓的表哥实际上是沈文秋姐姐的儿子,名叫卓子成,不难看出,这个名字包含了父母对他的厚望,然而此人偏偏不学无术,一身痞气,和本地流氓称兄道弟,大考小考通通作弊,直至中考,考了个惊天动地的233分。
      卓家人终于有所怀疑。
      奈何卓子成从小戏精附体,在家中端的是一副好宝宝的模样,比季惊年还要乖几分,成绩出榜后,面对父母的质问,卓子成只消一抿唇,一皱眉,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卓父卓母顿时给他找了个缘由:考试的时候太紧张。
      这之后,卓父卓母动用关系,把他送去兴荣市内一所技校,好歹学成出来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
      上了技校,卓子成彻底成了撒欢的野鸡没人管。
      由于卓子成就读技校和季惊年就读的市一中德宁相距很近,沈文秋常常邀请卓子成来家里玩,卓子成成了小区的常客,保安识出他的身份自然不会阻拦。
      而他也借着这个方便常常来堵季惊年。

      季惊年冷淡的蔑了他一眼:“等我?还是等我的钱?”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卓子成此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不要脸,“表哥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泡马子嘛当然得有付出,所以呢,是手头紧了点儿,找你的次数多了点儿,等到……的时候,少不了你的红包。”
      “那我可能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小年你什么意思?”卓子成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好赖他总算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外人”,拳头捏了捏,没挥动,他一改方才的和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卓子成会赖上他这位表弟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文秋和沈文雅两姐妹父母去世得早,打小相依为命,感情一直很好,各自成家后,两家人逢年过节亦时常走动。卓子成第一次看见季惊年是在季惊年满月酒的时候,一个月大的崽,闭着眼睛浅眠,小嘴不停地吐着泡泡,小腿卷曲成圈儿,粉嫩的小拳头放在脑袋两侧,柔软得很。
      彼时才两岁的卓子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戳表弟的鼻子,看着小婴儿因为睡眠被扰哇哇大哭,他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卓子成模样不坏,浓眉大眼,是很讨喜的长相,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小表弟长得越发精致,唇红齿白的,待人又礼貌周到,兄弟俩被家长牵出去见客人时,多是季惊年收到长辈的表扬,而卓子成自然而然就被晾在一边,当季惊年开始念书后,更是展示出了惊人的天赋。
      被忽略的卓子成就成了钻石的陪衬。
      大家于是都说:季家的那个孩子,是个天才,懂事又听话,卓家那个倒也不错……哎,要是我家那二世祖也能长成小惊年这样就好了。

      每每遇见这样的夸赞,季惊年均以微笑回应。

      可卓子成却从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里瞧出了一点端倪。
      季惊年从来只喊叔叔阿姨,诸如王叔叔李伯伯张叔叔到了季惊年这里仿佛不配拥有自己的姓氏。
      表弟的记忆一向很好,不至于记不住宾客长辈的姓氏。
      再后来,卓子成得知表弟患有轻度人脸识别障碍。

      哈,不过是一个“有病”的人,也值得被众星拱月?

      自那以来,卓子成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他变得“勤奋好学”“谦谦有礼”,那些落到季惊年身上的欣羡、赞扬目光分了一半到他身上。
      那是他应得的赞誉。

      少年不知善与恶。

      无人看见的时候,卓子成会故意给这位表弟使绊子。
      表弟爱爬树,尤其是老家房子前栽的那棵小果树,卓子成便在树下扯他的裤子,大力摇晃脆弱的小树杆,或是在二楼挥舞着蚊拍让季惊年害怕得自己摔下去。大人带他们去河边搬石头找螃蟹,他就趁着季惊年不注意将他推入水中。
      而季惊年不知怎的又长成了个锯嘴儿葫芦,绝口不提自己遭受的一切。

      他越不告状,卓子成心里的火就越烧越旺。
      从两岁、五岁、七岁……到十五岁、十七岁。
      欺凌成了习惯。

      “班长的意思,就是咒你一辈子打光棍儿。即是说,不管情节人、520还是七夕,你都只能跟自己的右手过。”

      季惊年不由得多看了江宁哲两眼,发现他正聚精会神的聊微信,按键音啪啪的响着,这句话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卓子成转过头,凶恶道:“你给老子闭嘴,你算什么东西?”
      见对方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卓子成心中一团火无处宣泄,打算彻底同季惊年撕破脸皮:“季惊年,你给是不给?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这钱,我若是去找姨妈,也能要到,还能要更多,为了咱们都省点时间,你还是乖乖把钱拿出来,不然你这位朋友的下场——”

      卓子成隐而未发的一拳猛然挥出,江宁哲距离他极近,危机来临之时,这位低头族巍然不动,颇有泰山崩于顶而临危不乱的从容。
      季惊年觉得江宁哲是纯粹没看见。

      眼看这一拳就要揍上他的脸,卓子成面上浮起嗜血狰狞的笑容。
      可是下一秒,他的拳头挥空了。

      卓子成神情稍愣:“怎么回事?”

      就连季惊年也不免惊讶。
      虽然说出来匪夷所思,可方才的确是在卓子成拳头即将碰到江宁哲的时候,江宁哲的身体有了小幅度的倾斜,不多不少,刚刚够躲过这一拳。如此微小的幅度,哪怕距离他不过两步远的卓子成亦没能发现。

      卓子成心有疑惑,果断挥出第二拳,拳头升至一半,便难以寸进。

      “你敢动他试试?”

      季惊年稍一用力,卓子成立即感受到了手指骨传来的疼痛,都说十指连心,他何曾在季惊年这里碰这么大钉子,脸色刷的惨白一片。

      江宁哲躲在季惊年身后吹了声口哨:“季哥好man哦。”
      “你……”
      “季哥你看!他又要打人家,你可要给人家做主,”尤嫌不够似的,江宁哲右手小心翼翼的捏住季惊年一片衣角,眨了眨眼,“嘤嘤嘤,人家怕怕。”

      季惊年倒吸一口凉气,包裹着卓子成拳头的手一松。

      最可怜的要数卓子成。
      遭受一万点物理伤害后,紧随而来的精神攻击直接在他脑子里炸起了烟花。
      砰——

      K.O

      卓子成落荒而逃。

      季惊年望向江宁哲的目光一时非常复杂:“江宁哲,你……”

      “我先前一直以为班长目中无人看谁都是猪,直到刚才,看见班长看猪是什么目光,我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简直大错特错。”

      细碎斑驳的阳光缀在江宁哲脸上、身上,为他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淡如烟纱的光晕,面上维持的嬉笑渐渐落幕,转变为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
      既为往日的误解,也为来日能与季惊年交好。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要他们真心实意的感受到自己做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遑论开口道歉了。
      季惊年一推眼镜,掩盖住那一丝的窘迫,“没事。”

      气氛有点尴尬,季惊年头一次主动聊起话题:“你刚刚在干嘛?”
      “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
      “你今天晚上回家就知道了。”

      方才在江宁哲手机屏幕上看见微信界面,季惊年几乎瞬间想到了答案:“你跟我妈说了?”
      江宁哲狡黠一笑:“你猜。”
      “我猜到了,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少年奔跑起来,“你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另一名少年不屑于这般追逐,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晨风恣意的掠过少年人飞扬的发梢,却温柔的拂过眉眼,吹起万千不知愁的梦,散落在光影婆娑的上学路上。
      这条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端午安康
    顺便求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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