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之移花接木》二月八

87、流星雨

　　食肆里，葡萄继续幻想着她那魔幻仙侠伦理情颠年度大戏，坐在一龙一蛇身边看着他们捂着嘴眯着眼偷着乐。

　　这一桌安静了，她听见了邻桌动筷的声音，抬眼看去，邻桌坐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那妇人正不断的给坐在身边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夹菜，“来，儿子，快吃吧。”
　　那个白胖小子看着碗里堆成山的饭菜，不耐烦的将其中不爱吃的菜挑了出去。
　　坐在他们对面的中年男子应当是那小子的父亲，将那被挑出去的菜夹到自己碗里吃了，又绷着脸给男孩儿夹了几片大肉：“你是没被饿过是不是，还挑？几年前饿死多少你这样的，多吃点儿肉。”

　　润玉和彦佑停止了眼神交流，因为他们注意到葡萄的眼眶像兔子般红彤彤的看着对面那一家的其乐融融。
　　润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下暗道一声不好，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望着邻桌的葡萄，心中有些苦涩，轻唤道：“葡萄姑娘……我们换一家吃吧。”
　　彦佑看了看葡萄，又看了看润玉，心想这是什么情况，触景生情了？彦佑正欲安慰安慰葡萄几句，却见葡萄忽然伸手拿下了他头上的纯阳巾，戴在了她自己头上，站起来拿起彦佑那个写着‘算命’的幡子走向了邻桌。
　　彦佑挑了挑眉：有戏看！
　　葡萄理了理衣裳，笑着对那白胖的小男孩说道：“诶，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元神涣散。幸好今日你我有缘，由我帮你算上一算，自此便可宏运大发体健神清消灾避祸万事如意……”
　　呦呵。彦佑心中一叹：口才不错啊，这段话我要记下来，下次拿去忽悠人。
　　“去去去。”那中年男子朝葡萄摆摆手。
　　葡萄并不放弃，伸出右手掐指一算，对那妇人殷勤道 ：“这位夫人，我算出你命中有一儿一女，所以家中应还有一个女儿吧。”
　　“哪有什么女儿……”妇人瞟了葡萄一眼，忽然想起什么般说道：“呀，可不是嘛，以前是有一个，不过那孩子福薄，饿死了。”
　　葡萄捏紧了拳，面上波澜不惊，咬着牙笑了笑：“竟是如此？可惜了可惜了，我算这位姑娘是个旺父旺母旺兄弟的大富大贵的命数，就这么死了可惜了。”
　　妇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你算的还行，你帮我儿子算算怎么样？”那妇人将小男孩抱在怀里，轻言哄道：“来，儿子，给先生看看，看看咱们是不是大富大贵。”
　　“罢了？”葡萄静静的看着那妇人，她皱着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就这么轻飘飘的罢了……”葡萄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妇人，眼睛里写满了失望，“不曾悔过？不曾愧过？”
　　“算个命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那中年男子将筷子甩在桌子上：“就一女孩，饥荒的时候没吃了这累赘都算善待了，悔什么悔愧什么愧！你是来算命还是给我们找晦气！”
　　葡萄打了个激灵，曾经她在饭桌上说错话时，她父亲就是这样扔筷子的。
　　妇人嗔怪的回了中年男子一眼，“人家算的挺准的，你小声点。”遂转头朝葡萄贴近一步，面带笑容，眼睛发亮，神情期盼道：“快帮我看看我儿子以后怎么样？是不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数？”
　　啊？
　　你说话呀？
　　我儿子以后怎么样？
　　……
　　葡萄哑言，她其实很清楚，在破庙里的时候就该知道的，她……被抛弃了。
　　这么多年，是她自己自欺欺人，她想也许父母是迷路了，也许找过她但是发现她不在破庙，或者干脆死在了路上才没回来找她。却不想今日与父母相见的景象令她如此不堪。何止不悔不愧，干脆就不记得她这个人，甚至以为她是个脱手的累赘，抛在脑后，一身轻松。讽刺的是，她连说服自己，父母本性如此的理由都没有，男孩坐在她面前，他白白胖胖，一定不会知道破庙里饿上三天的滋味的，他任性挑食，一定不会知道做错一点点事就被人追着打会有多疼的。他就这样众星捧月，被同一对父母呵护备至，尽心尽力。
　　只有她像一个不值钱的物件，丢了就丢了，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记得，更没有人伤心。
　　她连继续站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站着都好可笑。
　　就在这时，葡萄的手臂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她的脸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有着龙涎香味道的胸膛上。润玉侧身挡在她与妇人之间，单手护着她，愤怒的看着身前那一家三口。那双清澈温柔的眼此刻如凝结了万年的冰霜，让人一望，遍体生寒，退避三舍。
　　彦佑掐着腰走了过来，嚷嚷道：“不怎么样，就是个碌碌无为的脓包命数，你们也是自食其果。”
　　“呸呸呸，今天吃个饭这么晦气。”妇人剜了眼彦佑，那架势似想要扑上去与他打架一般，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够了，彦佑。”润玉低着声音制止了彦佑，接着低下头对葡萄轻声道：“我们走吧。”
　　失魂落魄的葡萄机械的点点头，走前她回头望了望一脸茫然的白胖男孩儿，葡萄走到那男孩儿身边，弯下腰对男孩儿说道：“小兄弟应是福厚之人，至此一生……”她笑了笑：“平安喜乐，顺遂静好。”

　　郊外繁星闪烁，四野平阔，葡萄一边走一边捂着脸呜呜的哭，润玉彦佑跟在身后。
　　彦佑挠了挠头：愁人。
　　润玉静静的跟着葡萄一步远。十年前，那对夫妇走后，他就跟了上去，才知道他们哪是去投奔什么都城内有钱的亲戚，二人直接奔向它地，干净利落雷厉风行。润玉飞回破庙，见被抛弃的、六岁的葡萄执拗的团成一个小团坐在破庙里几天几夜，渴了就去门口接些雨水，饿了就吃供品，一步都不曾离开破庙，即便吃光了所有能吃的食物，饿了整整三天也呆在破庙里不离开一步，他知道，她只是为了父母来时，一定能看见她。
　　她生怕错过一步就被扔掉了。
　　可她还是被扔掉了。

　　抛弃，被抛弃。润玉不由得想，他的亲生母亲是不是也这般抛弃了他呢。
　　如此，倒也算同病相怜了。

　　“葡萄姑娘。”润玉快步追上葡萄，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认真说道：“葡萄还有我，润玉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葡萄可以开心，润玉万死不辞。”
　　葡萄哭到打嗝，听的是云里雾里，她摇了摇头：“我……我其实哭一会儿就好了，都……都哭困了。”
　　她抹了抹眼泪，缓缓的抬起手指着前方天际一抽一抽的说道：“有……有流星。”
　　流星？润玉回身见天边确实短暂的划过一了颗，眼前一亮。他双手施术，朝夜幕一挥，星河被催动，一颗接一颗的流星接二连三的划过，一场声势浩大绚丽璀璨的流星雨划破了整片黑夜。
　　见此景象葡萄却‘呜呜’的哭了两声，她脑袋随着一颗颗流星坠落左右晃动：“太多了，许愿许不过来……”
　　彦佑绕在她身边哄着：“许！你随便许，许多少个都行。”
　　葡萄听此，打着隔闭着眼许了足足一刻，一刻后她也不哭了，只睁着眼睛不说话，呆呆的望着天。
　　润玉见她安静了，低头柔声道：“葡萄姑娘许了什么愿？”
　　葡萄望着星空抽着鼻涕含糊道：“说了就不灵了。”
　　可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啊。
　　润玉郁闷的捏了捏额角。

　　将葡萄送回了熠王宫，润玉彦佑并排走在王宫外，彦佑难得沉重的说道：“真没想到葡萄这劫历的这么戳心戳肺，唉，原来世间并不是每对父母都爱自己孩子的，看来做一条孤单快乐蛇也没什么不好。”
　　润玉并未理会彦佑的‘快乐蛇说’，冷冷的看着彦佑，目光中尽是威压，语气更是失去了一往的平和：“扑哧君这个名字，是你夫人起的吗？”
　　彦佑‘噗嗤’一笑：“都说了开个玩笑嘛，我也不过是嘴上轻薄，熠王宫里的那位才更应该小心，毕竟葡萄可是人家的熠王妃啊。”
　　润玉的心如被捅了一刀，他表情肃然，身上立刻散出逼人寒气。
　　彦佑头一次见到夜神大殿这阵势，比和他打斗的时候还吓人，慌张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明媒正娶。”
　　‘不是明媒正娶’这几个字像把刀又在润玉的心尖上插了一下又一下。
　　彦佑尴尬的看着润玉黑着脸，突然望了望天上明月说道：“哎呀，天色不早我要回家吃饭了！”说罢化为一道绿光消失在天际。
　　润玉嘴角勾了勾，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葡萄一清早便去了秦府，她坐在秦府正堂喝着茶，秦将军拆开了葡萄给的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看了看：“这就是熠王的药方？”
　　“正是。”葡萄一边喝茶一边淡淡答道：“可是花了我好些手段弄到的。”
　　秦将军苦笑的拿着药方摇了摇：“我确实好奇，你是如何通过层层关卡拿到的药方。”
　　“秦将军。”葡萄站起来走到将军前道：“将军此时还是不要费心这些小事比较好，毕竟熠王已起了疑心，前些日子我见他调集了一批影卫，将军近些日子可是要小心了。”

　　秦将军弹了弹信封：“我并不担心，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来暗杀我的。”
　　葡萄嘴角僵硬的牵了牵：看样子不聪明的好像只有我喔……
　　“将军要的东西已经送到，为避免熠王怀疑。我需要些东西交给熠王。”
　　“你自己去翻吧。”秦将军面不改色淡淡道：“你过一会儿就知道，本将军是如何忠心不二，两袖清风。”
　　葡萄心想这将军也忒不要脸了一点，直接去秦府书房翻了一阵，果然干干净净，没什么异常的地方，秦将军过了一会儿走了进来，“我说过，本将军干净的很。”
　　“将军果然是淮梧之光啊。”葡萄拿袖子擦了擦一脸灰：“我想将军早有准备，就算王上真的撕破脸派官兵搜你一定也搜不出什么。那我只能回去说一无所获了。”
　　秦将军在门口侧了侧身：“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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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夜神百科：
凡人看见流星就会许愿，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到底许了什么。
——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