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君归》Vivian辛

53、Chapter053 秋狩行（一）

　　翟国王宫
　　一大早，便有快马加鞭携了书信进宫。

　　见了信函后，戎胤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他揉了揉额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座塌上。
　　案几上是两份简书，一封是赵渊对此行太保公输谒的处决评议，一封是对目前战事的进展汇报情况。

　　只见竹简上气势恢宏的篆书字体写着：“此人已无用，大王可自断。”

　　看着竹简上寥寥几字，戎胤暗道，赵渊谋大事而不计得失的气概确实是自己所不具有的，在这一点上，他这个君主，不得不跟这个老谋深算的太宰学习，从信上看，赵渊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处决，反而将自己置身事外，如今也不过就事论事，赵渊这种脾性很合戎胤的心意。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开始去翻早些时日在耘馆比试中记录点滴的上书。
　　这段时间以来，耘馆所发生的一切，都简明扼要地概述其上，不掺杂任何情感，如流水账一般，戎胤一看，便知这是佐史所录，佐史的性格一向如此，沉稳内敛且为人滴水不漏，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维护任何人，更遑论替他人求情说话。

　　看到姬玥初至耘馆，低调沉稳的作风，还有她在每次比试中的表现，尤其是在射场中以九十步赢过赵岐。
　　赵岐可是那个人亲手调jiao出来的人啊！她居然可以赢过他！

　　戎胤心内一阵震撼，不禁为之一振，开始认真地阅起那每一行的记录来。
　　看着看着，他不禁想起那个自己刻意在记忆深处抹去的名字。
　　这个公主的行事作风多么像她啊，她所做的这些事，如此的滴水不漏，似乎永远稳操胜券。

　　不，她也不完全像她，她那么清澈明丽，那么意气风发，那么倨傲目空一切。
　　而现在的这个卫国公主，却比她温婉，比她更懂得收敛，比她更让人看不清。
　　如果以花做比，那人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而姬玥公主，却是一株空谷幽兰，她们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文武双全。

　　他继续阅着那份简牍。

　　剩下的部分，则是写到公子纠与之相处密切，时常出入其屋。
　　戎胤知道，此次案件的侦破，必然有这位公主的相助，没想到此人却如此淡泊名利，从头到尾，从未见有人提出她的任何论断和功劳。

　　可越是这样，戎胤越觉得她对于此次破案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如此优秀之人，却愿意深居身后，不动声色地出谋划策，不仅有天赐的容貌，还有这番文治武功，简直是集天地灵秀于一身。
　　这样的人，仿若棋盘之上一颗上好的棋子，让所查之人忍不住想要得到手，揽入麾下。

　　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这个人，如果能纳入后宫，便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也无那人那般的倨傲。
　　他觉得这仿佛是上天的恩赐，更是一种失而复得，那心底的隐痛，竟在想到这个人时稍稍减轻。
　　如此相似却又迥异的姬玥，自己务必是要争取一下了。

　　于是，戎胤很快下了几道命令。

　　首先是各国使者的安抚及各国被害使者的慰问致歉，然后是对司农佐史的褒奖，让他顶上公输谒的位置。
　　虽然戎胤对侍候过三代的公输一族一直十分厚待，却不想公输谒如此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居然还想要自己性命，戎胤想到这里，心下就愤怒难平，姬玥两天之内就将其扫除，让戎胤心中大快，毕竟，公输谒也知道了他太多的事情。

　　他没有同意将戎寐嫁进公输府，一是戎寐有大用，二便是他有意在控制公输谒的权势。
　　如今姬玥帮了大忙，所以姬玥那边，他也要有所提拔。
　　想到这里，戎胤才慢慢展开了姬玥的简牍，不过是她作为此次选亲的协助之人而建议戎胤加试一场秋狩，最后可甄选出最后的胜者。

　　姬玥的提议倒是与他所想有些不谋而合，眼见着她如此上心戎寐的亲事，戎胤心里不仅不反感，还有一丝欣慰，这样的人，总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而且此次臻选的最后几人，都是戎胤本来就看中的，他随之大笔一挥，便同意了姬玥的建议。
　　很快佐史便负责开始操办起来。

　　“近几日得了一首民间新诗，名为《伐檀》，其有言：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有时候想想，确实如此，天下百姓，真的是兴也苦亡也苦啊。”

　　戎寐手拿一副竹简，与阿檀在一处闲闲地翻阅着，戎寐看着自己手中不久前托人淘来的竹简，不免有些伤感道。

　　阿檀听着她读出的诗句，也一脸惆怅道：“如何不是呢，不播不种，却有捆禾可用？不狩不猎，却有野物可实，君子远庖厨，可那些脏活又由谁做呢，只能是那些可怜的百姓了，作为下位者，生生地被剥削压迫。”

　　戎寐闻言有些难为情，她可不就是剥削百姓之人的上位者吗？但身在王族，这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阿檀觉察出戎寐的小心思，安慰地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下位者供上位者以食，上位者供下位者以庇护，倒也是各司其职，怕只怕在上位者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想食其禄而不愿尽其力。”

　　戎寐不想阿檀还会有这样的见识，想到阿檀受姬玥倾心教导，又觉得理所当然，感觉气氛有些沉闷，戎寐遂挑了开心的转移话题：
　　“说到不狩不猎，这回我总不该再吃白食，这一回狩猎，本公主定要大显身手。”

　　阿檀心领神会，转眼间将惆怅抛在脑后，她开心地跳起来道：“公主的意思是，最后的比试真的定为了秋狩？”
　　“王兄已经下令，后日要在薪山举行此次最后比试的秋狩，为此还和太傅吵了起来。”

　　阿檀知道，太傅伯阳父，即是翟国四位重臣中排位最尊贵的其中一位，这位太傅曾是翟国力挽狂澜的人物，这人鼎鼎大名，阿檀在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说过。

　　他是昔年翟国公子和夷姜少主之师，虽手无重权，名望却是甚高，不仅翟国满朝文武尊崇无比，就连那个冷面的翟君也要对其礼让三分，视其为相父。

　　戎寐继续道：“还不是因为那是绵山，是我先王嫂的墓葬之处…说是先人之地不容践踏。”
　　阿檀明白过来，她自然也是知道戎寐口中的先王嫂是何人，那是翟国人人忌讳的名字，只是她没想到这太傅与那位传闻中的夷姜少主感情竟是如此之深。

　　阿檀好奇地问道：“那最后是谁赢了？”
　　戎寐笑道，“毋庸置疑，肯定是我朝那位能言善辩的太傅，所以地点才改到了薪山。”

　　阿檀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养父母带着逃生了好几年，在一场战乱中，当养父母被乱箭射死，当她以为自己也将从此远离尘世，却被快马飞奔的姬玥揽入身怀。

　　自此她终于在姬玥的身边，找到了一份难得的归属和安宁。

　　所以，对于这从未见过的场面，她自然是好奇又充满兴趣的。

　　阿檀兴奋地保住戎寐道：“秋狩这么好玩的事情，公主肯定会带上阿檀吧！”
　　戎寐噗嗤一笑，“既然你家主上要去的，自然少不了你啊。”
　　阿檀嘿然：“是啊是啊，阿檀还要一观戎寐公主的夫婿到底是谁。”

　　这一句话，便让戎寐红了脸。

　　时间很快到了秋狩这一天。

　　佐史传令，各求亲使臣于午后在枟馆外集合，前往附近的薪山。
　　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姬玥等人便从马厩处选好了车马上了车。
　　穆臻驾马在前，戎寐和阿檀跟随姬玥一同在马车内坐定。
　　随着枟馆内一群人集合，马车很快朝薪山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