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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03 宫中变 ...

  •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驻在宫墙门外, 随后下车的几人,正不动声色地避开耳目潜回了戎宫。

      一行人刚回到东苑,就看到院内负责洒扫的隶妾正站在门口张望,见姬玥回来,她立刻迎了上去。

      “公子可算回来了,公子才走了不到三个时辰,王宫里头可就出了大事了。”
      “什么事?”姬玥一壁朝屋内走着,一壁随口问道。
      “公子可不知道,今晚宫中设宴,原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可许是席间酒饮多了,赵将军说是去殿外醒酒透气,竟好巧不巧地撞见刑国世子夫人,且不顾众人阻拦,抱起世子夫人便进了犀奴院……”

      “赵将军,哪位赵将军?”
      “赵太宰的第二位君子,赵岐。”
      姬玥停下步子站在原地。

      怔愣不过一瞬,姬玥暗使轻功,她步履如飞,很快朝位于后宫处的犀奴院而去。
      才刚到犀奴院,远远地便看见门前已经围了数十个人,姬玥收住了脚步。
      这犀奴院不过是翟国内负责洒扫的宫妇们住的地方,本是无人问津的场所,平时这个时候,只怕是一个人都不可能有的。

      可眼前犀奴院前分列值守着两排甲卫,他们的脸色此时也都是肃穆冰冷的,有几个宫内负责宫禁的常侍在院门前来回走动着,他们或驻足朝院里瞧了瞧,或交头接耳地说上两句,只是谁也不敢上前开门。

      姬玥准备上前,一个微胖的常侍这时却跑了过来,他瞧了瞧姬玥,声音透着几分斥责,“大半夜地干什么的?”
      姬玥神色无常地报上来历,推说自己奉了夜宴返回,因着夜色太浓,有些认不清路。
      见是卫国来使,圆脸常侍脸色这才和缓下来,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恭敬:“夜宴已经结束了,卫国公子既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勿在此逗留,赶紧回殿就寝罢。”

      这时院门前有人在朝他招手,他便又匆匆朝那人走去。

      阿檀与穆臻这时也已经赶了上来。

      “主上。”穆臻显出一贯的冷静,他道,“此处是翟国,主上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
      正当姬玥想要说些什么,忽有一人提着宫灯匆匆而来。

      “这可是服侍大王起居饮食的葛常侍吧。”门前有人小声嘀咕道。

      众人猜测的葛常侍,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生的黑瘦,却十分干练,一张容长脸也满是威仪。
      这时院门前的几个人立刻迎了上去,其中一个走到葛伊身旁躬身禀报着,那葛伊瞧了瞧犀奴院的大门,略一沉吟,准备上前敲门。
      然而这时,远远地从黑夜中走来一长串的宫灯,宫灯领头,是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的竖侍。

      姬玥移步一旁,她知道,是谁来了。

      谁也没察觉到她嘴角处那一闪而逝的嘲讽意味。

      数十名衣着褐色麻衣的竖侍手执宫灯引着一个身穿玄色纹袍的人朝这边而来。
      方才在外候着的常侍和甲卫们立刻循声而拜,姬玥几人也混在人堆里面拜倒。
      姬玥收拾了满腹情绪,微微地抬起头。
      远远走来的果然就是翟国的君主,至高无上的新王,戎胤。

      姬玥的手忽而攥紧,旁边跪候的阿檀瞧着有些不得其解,难道自己文武双全的主公,还会惧怕眼前这个翟国的大王不成?
      虽然,眼前这位君主的确一副气势逼人的模样,可姬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阿檀实在想不通,只是她看不到,此时低下头的姬玥,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不过一瞬间,当姬玥在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

      葛伊立刻从地上爬起,紧跟在戎胤的身后,他恭声道:“...如今正值寒冬,何须劳烦大王亲自跑这么一趟,恐污了大王耳目,留给奴解决就是了。”
      戎胤突地顿住脚步,他挑了挑眉,然后用一种仿佛要大开杀戒的眼神看着眼前谄媚的人,轻吐声:“滚开…”

      葛伊连忙哆嗦着退开,戎胤不在多话,继续朝院内走去。

      然而还不到殿门前,内殿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正是做荒唐事的赵岐从屋内走出。

      他显然已经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此时已穿戴整齐,看着眼前戎胤怒火中烧的模样,他立刻退后一步掀开长袍,坦然跪在地上,沉声道:“臣有罪,请大王赐罪。”
      戎胤顿住脚步,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赵岐:“将军倒是说说,将军犯了何罪?”
      赵岐盯着戎胤,不紧不慢地答:“臣实不该因为醉酒恣意妄为,在大王的宫内,做出鄙陋之事。”
      戎胤听着赵岐的回答,看着他的反应,冷声道:“原来赵将军还知道,这里是孤的后宫。”

      不待赵岐再说什么,他冷入骨髓的声音随即命令道:“去将屋内的贱人给孤押出来,孤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货色竟敢在孤的眼皮子下秽乱。”

      众仆役闻言,立刻躬身领命,有年轻的隶妾率先跑进屋内。
      偏殿的寝房内,一扇屏风将里面的床帐隔开。
      一个年长的隶妾率先转过屏风,其他人尾随其后,但当房内的景象入目时,几个隶妾们顿时烧红了脸。

      这里本是上等宫奴居住的地方,虽未曾有宫内主子们的寝殿那般华丽,床榻也都是整洁而干净的。可眼前的场景却是:床榻下和地面上散落的全是已经被撕毁的女子的衣物。
      如水般的床幔全都放了下来,郑姬小巧玲珑的玉足露到了外面,一直延伸到肤如凝脂般的大腿间,即便床幔未被掀起,入内的人也知道床榻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郑姬此时酣睡,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毁了刑国的一国颜面。
      那个年长的隶妾快步上前,也不顾一国世子夫人的体面,随即便将床幔收了起来,一壁收着,一壁讥诮唤道:“大王召见夫人,夫人该起床了...”

      此时正是寒冬,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炭火,床幔被掀开,冷风便灌了进来,郑姬正觉得有几分冷,听到有人在耳边唤着,立刻就被惊醒了,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她一壁将被褥往身上拉一壁朝床榻内瑟缩着,嘴里还不忘恼羞成怒:

      “大胆贱婢,竟敢擅闯本宫寝殿!”

      郑姬再怎么说也是刑国的世子夫人,是她们这些贱籍们不能比拟的,被郑姬这么一喝斥,那年长的隶妾瑟缩了一下,再也不敢上前。
      圆脸常侍见屋内半天没有动静,他走了进来,厉声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听不见大王说是将秽乱宫中的贱婢拖出来?”

      那隶妾立刻领会圆脸常侍的意思,随即道:“唯,奴们这就请郑夫人出来。”

      还没等郑姬反应过来,那隶妾朝另几名隶妾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上前,将郑姬从床上拖了下来,她赤果果的身子上遍布的痕迹就这般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有几名隶妾的年纪都还尚浅,此时看着郑姬这般模样脸不觉都红了脸,方才稍年长的隶妾朝郑姬道:“快点披件衣服,大王正在门外等着见你。”

      郑姬闻言难以置信,不,这不是她预设的,翟国的大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姬怔怔的愣在那里,片刻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立刻捡起身边的衣服慌乱地穿上。
      隶妾们怕门外的戎胤怪罪,还不待她有别的准备,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到门外,郑姬就如小鸡般狼狈地扔在戎胤的面前。

      姬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眉头不易察觉地微皱。
      还没等戎胤说什么,郑姬立刻跪在地上,一壁磕着头一壁嘴里喊着:“贱妇不知王上驾临,王上恕罪…”。
      她此时的声音颤抖害怕,如临大敌。
      葛伊立刻上前在戎胤耳旁窃语,似乎在交代着什么,戎胤微微一怔,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来是你…”

      他脸上不知不觉绽放了一个颇为开心的笑容,他居高临下地睇着她,眼里却满是鄙夷厌弃,他薄唇轻吐:“你果然是,贱极…”

      方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戎胤望着赵岐:“孤看在太宰和君后的面子上,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但若有下次,孤决不轻饶。”
      赵岐望着戎胤有些发怔,不知他为何变得如此之快,道:“谢大王。”
      戎胤没说什么,看着这场闹剧,不在多做停留,毫不犹豫地离去。

      “她是什么人?”待戎胤走后,赵岐召来一个仆役近前问道。
      “回将军,此妇是刑国世子的夫人,郑姬。”
      赵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何刚刚戎胤这般轻饶了他,无比厌弃地看了地上女人此时狼狈的模样,他抬脚就准备走。
      “将军…”仆役大着胆子叫住赵岐。
      “何事?”
      “敢问将军,郑夫人如何处置?”

      赵岐明白过来,脸色微微有些发愠,他无比厌弃地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道:“这个还需要本将军教吗,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走到那竖侍跟前,凑到那竖侍身侧低声道:“此事若要传到我父亲耳中,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然也,然也。”那领头的竖侍立刻连连点头一脸谄媚地道,“奴必定会处置妥当。”

      赵岐不再说什么,立刻便出了殿门,只留下郑姬绝望的呼唤声。

      “将军你不可以这样对妾,你不可以…”

      然而没有任何人将她的哭诉放在心上。

      甲卫们也通通撤离了,众仆役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葛伊走到了他们跟前。
      “今夜你们可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他一副慢悠悠的神色望着众人问道。
      众仆役满脸堆笑,忙不迭地答道:“奴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葛伊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一群人,说出来的话却比这寒冬的雪还要冷上几分,“你们可都知道赵将军的身份,如果有不惜命的嘴巴不老实招致祸端,那可就任谁也救不了你们了。”一番威胁后,他便领着手下的常侍走了。

      一直目送着葛伊带着那几个常侍的身影隐没入黑夜之中,众人这才开始朝郑姬围了过来。
      “身为刑国的世子夫人,竟如此的恬不知耻,难不成说刑国的女子都是这般放荡?”年长的隶妾唾了一口,骂道。
      “就是,也不知这刑国世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夫人竟给自己扣上这么顶绿帽子,会作何感想…”
      “……”
      众仆妾们立刻纷纷应和。

      郑姬早已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看好戏的婢子们了,她脑中只不停地回响起方才赵岐临走时的那番话: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可是如今,她还能回哪里去呢?

      她忽地大笑起来,仍不甘心地回过头去望着方才自己还在温柔乡的屋子,以及那凌乱地散落了一地的衣物,这是她为了自己的后半生而孤注一掷的地方,只是孤注一掷,终究是失败了。
      姬玥看着那双绝望的眼睛,心底忽地波澜起伏。

      或许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太过熟悉,太过刺眼,才让她内心有如此波动。
      她看着郑姬摇摇晃晃地起身,如街头乞丐般狼狈的身影渐渐地没入夜色之中,她轻声道:
      “别看了,走吧。”

      风雪初定,大地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如同被清洗过一般,天空湛蓝无一丝云彩。
      姬玥站在东苑殿前,她的目光顺着长廊,望向那一望无边的天空,正当她看着出神的时候,阿檀从殿外匆匆进来。

      “主上,昨儿夜里刑国世子夫人悬梁自尽了,刑国世子一早听闻此事,盘问了来龙去脉,闹着要见翟国大王。”
      姬玥伸手接过飞檐下冰柱掉下来的水滴,水滴落在手心,沁骨的凉意。
      “翟国大王是何反应?”
      “翟国大王斥责了刑国世子一番,还说他管教夫人不力,任其秽乱戎宫,实在有失一国风范,严令刑国世子呆在西苑闭门自省。”
      “刑国世子现在如何?”
      “刑国世子仍跪在戎宫太熙殿前不起,誓要翟国王上论罪处置赵将军。”
      “愚不可及。”姬玥轻声,正准备往外走。

      迎面进来的穆臻拦住姬玥:“主上不必去了,刚刚传来消息,刑国世子殁了。”
      姬玥的脚步忽而停滞,挺直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回过身来,道一声:“罢了…”

      晌午的时候,翟宫内的竖侍们抬着放置郑姬和偃缚尸身的草席,经过了东苑门口。
      抬尸身的竖侍们都觉得这差事晦气,于是一到西苑门前,他们便立刻将草席丢下赶紧回去复命。
      一起跟随来翟国的刑国隶妾竖子们立刻从西苑内冲了出来,嚎啕声顿时响彻一片。

      姬玥从屋内走出,她缓步至西苑门前。
      缓缓地弯下腰,她将两枚安魂符放在那两具已经冻得发紫的尸身上。
      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而已。
      虽然她也明白,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她脑海忽然浮现那日探望偃缚时他那神往的眼神:“只是可惜了,即便是死,却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
      已经挪动的脚步忽而止住,她望着眼前一地哭成泪人儿的刑国仆役们,温声道:“世子生前最期望的,便是能回到刑国,还请各位务必完成世子心愿,将世子带回刑国安葬。”
      一群嚎啕大哭的仆役中有一个年长的点头称道,“多谢公子提醒,奴们即便拼了性命,也必定带着世子返回刑国。”

      姬玥最后看了一眼平躺在地的两人,她终于回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穆臻,替我准备一下,我要请见翟国大王。”临进屋前,这是姬玥对身旁甲卫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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