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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和妃便将分到的折子拿到侧案上去批阅,见到落款的议政大臣排列如许:
      裕亲王保泰(注:福全嗣子,雍正堂兄,其父保举允禩)
      简亲王雅尔江阿(注:舒尔哈齐玄孙,雍正族兄,保举允禩)
      贝勒阿布兰(注:褚英玄孙,雍正族侄,保举允禩)
      内大臣鄂伦岱(注:佟国纲子,康熙表弟,其叔佟国维保举允禩)
      内大臣阿松阿(注:遏必隆之孙,雍正的姨表弟,允的姑表兄,其父阿灵阿保举允禩)
      总理大臣马齐(保举允禩)
      ……
      和妃见到这些名字,记起来这不是当年推举允禩的那一拨人或是他们的亲属后代吗,如今这些人位高权重,围在皇帝身边,心里面对于这个结果是否乐意呢?和妃不由眉头轻锁,暗自发愁。和妃按照雍正的意思一一写好,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她将奏折分类理好道:“太多了!你可要看一遍,别被外面的人笑话了去。”
      雍正道:“这烛火不够亮了。”
      和妃于是去案上又点起一只灯烛,走到他身后替他捏了一会儿,复将案上的请安折子挑出来一堆,再去批阅。
      雍正见她批的很快,一会儿就批了一摞,便问:“你如何能看得这样快,就是一目十行也没有这样快的。”
      和妃道:“无非是晴雨丰歉,恭谢提拔之事,外加一些问候的虚辞,若无灾荒,何须细看,批两句勉励之语不就得了?”
      雍正道:“焉能如此敷衍塞责?我刚才也看了一些,各地丰歉之事皆当了然于心,遇有调粮、捐谷之请,才好总体斟酌;余者虽然都是称颂之语,但是在我看来,了解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字里行间可以窥看一二,借此奏疏往来也可以与朝中臣僚相熟。”
      和妃道:“那我就一一重看好了,从前请安折里面也有稍带说事的,有一些请安折先皇是上锁的,不知为何。”
      雍正道:“听说皇父在各地都有耳目,想必是用来奏闻密事的,这个方法倒好,将来我想还要多选些人递折子,少不得要辛苦你了。”
      和妃笑道:“你和臣子们的悄悄话,我如何敢偷听呢?我还是实心去批那些虚辞好了。”
      雍正叹道:“先时皇父说的没错,朝中这一班人,我从前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彼此生疏,六部中有些连名字履历都一无所知,如今耳目未广,见闻不周,若想要体察下情,洞悉朝务,的确是困难重重。尤其一些宗亲勳旧,大多是当年给胤禩举票的那些人,尚有不肯屈就之处,需要一一整治。”
      和妃道:“木已成舟,其能奈何,假以时日,必能俯就。”
      雍正道:“万不可掉以轻心。”
      和妃道:“如今允禄允礼他们上的折子都恭谦有礼,他们若能办事,也算是朝中新派了,就可与旧人抗衡了。”
      雍正道:“允礼本来向着允禩,听闻他在我即位之时,大失分寸,原不想用。胤祥倒说了他不少好话,我正打算要启用他们。再则你看折子时,若有人表露肯实心效力之意,考较才能,也要加以擢用。”
      和妃笑道:“这里便有一份,称自己愿意做‘在世之海瑞,白面之青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雍正道:“越是如此表白的,越发要留心查看,从前的噶礼、赵凤诏,都在奏折里面对皇父指天誓日,一文不贪,结果最贪的就是他们。”
      和妃道:“是啊,那海瑞可是前明第一清官,人称万年青草,其节永彰,民间声望最高的,岂能随意企及呢?”
      雍正笑道:“若想做海瑞倒也容易,绝了七情六欲即可,只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是万万难以断绝的。海瑞其人,特立独行太过,不能与世人交融,与人不合,如何做事,因此他才被搁置起来。其行事不得要领,每过一地,官绅逃窜,百业凋零,连点心都不能卖,绫罗都不能穿,古人说‘富不可轻夺,贫不可轻济。’此人不食人间烟火,不宜做官,依我看他去世外修仙最是合适。
      从前我也以为清官多了,吏治自然清整,我这些年在外面理事,细细察来,洁己不奉公之清官巧宦,其害处较操守平常之人更甚,这才明白张居正所说‘重用循吏,慎用清流’才是至理名言。
      依我看来,治国之要在于用人,其余都是枝叶,堪用之人,忠心、清廉、才干三者缺一不可,宁可要操守一般的能吏,不可用因循废事的清官。清廉的人不做事,或是不会做事,一遇繁难事体,只力求自身置之事外,用老子‘和光同尘’那一套,任由百姓自生自灭,要他何用?
      所谓‘良剑断利,何须莫邪;良马千里,何须骕骦’,海瑞这样的人,有时候可以做个招牌,但是他虽有治世之心,才干却略差,处事更是走了极端。再比如之前的张伯行,先皇称他“天下操守第一”,也如海瑞一般,少吃肉,只吃菜,人送外号‘张白菜’。虽然清名在外,可是治内税收不济,盗匪不息,如此苟且塞责,姑息养奸,怎么能算是称职的好官呢?老百姓能赖些赋税,师爷们能捞些好处,强盗们能劫些财物,自然人人乐得为他唱些虚名,甚至还不舍得他离任呢。只是这样的官员,不能速行政务,如同泥塑木雕,于国家有何益处,若任由传扬,官官效仿,长久必将贻害国家,故此我已将张伯行遣去吉士馆,品评文章,批阅试卷,这才是他的长项。”
      和妃道:“你倒真是一个难缠的皇帝,连海瑞都看不上。”
      雍正道:“放在朝中,絮絮叨叨,以其口齿捆住手脚,如何忍得?若今世真有一海瑞,恐怕你都不能站在我面前了。人人都说海瑞好,若真在自己身边,恐怕早已抱头鼠窜,可见众人不过是‘叶公好龙’而已。”
      和妃道:“你要寻又有才又清廉的官,那可难了。”
      雍正道:“正因如此,海瑞才深得人心,若大家都清廉了,海瑞所恃何长?”
      和妃道:“大家都清廉,千百年来,何曾有过?无论如何,海瑞总是一个清官,做官做到连肉都吃不起,可见其是真清廉。”
      雍正道:“一方治地若是大人都吃不起肉,小民将如何,难道大家必定要一齐艰苦才好?还不如张居正自己懂得享乐,又会想法为国为民生财才是。”
      和妃道:“从前读到海瑞事迹,总是崇敬,听你这么一解,倒也怀疑起来,只是我还要为海公辩驳两句。海公并非不做事之人,在任内疏浚河道,推行新政,逼富者退田还民。只是众人歪斜太过,难以容纳清正之人,他虽为小民崇敬,却为天下官绅痛恨,因此编排胡造,说他不会做事。若是将这样的标杆也叙说倒了,将来如何清洁吏治?”
      雍正道:“我自有道理,海瑞距今不过两百年,是非曲直,已经不能辨清,几百年后,不知众人如何评我。”
      和妃赞道:“此言颇有濠上之意。”二人便看奏折不提。
      却说允禵毫不驯服,求见雍正,雍正只得叫进来。没有旁人,允禵便道:“一年之间,天翻地覆,父母俱无,就中有何缘由?”
      雍正叹道:“父母春秋已高,朝不保夕,你不在时,我已经替你尽孝了。”
      允禵道:“哥哥是如何尽孝的?”
      雍正道:“我在父母身边,自然恪尽孝道,你远隔万里,如何指摘起我的不是?”
      允禵又道:“皇父旨意到底如何?”
      雍正道:“遗诏众人已经比对清楚,皆无异议,你若是觉得这皇位是你的,可以拿出凭据来。”
      允禵道:“玉玺在你手里,我的书信也被你搜尽,你倒问我要!”
      雍正笑道:“你若有时,断不会被我搜出来。汗阿玛并没有留给你什么凭据,只不过为了让你出力剿敌,对你亲密些,你就自作妄想。看起来汗阿玛从前的朱批谕旨断不能到处散轶,省的有人借用其中的字样模糊生事。如今你若是肯效忠与我,你我一母同胞,有什么不能和解,何必去投靠别人?”
      允禵道:“青海之事,因为朝中有了这些变故,如今再起烽烟。那萝步障耽静与我颇为交好,若我去劝,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了解此事。只是如今朝中有隆科多、年羹尧二人,如同墙头之草一般,最为可恶,烦请圣主免了这二人的职,我便肯为你效力。”
      雍正听了,哭笑不得,道:“弟弟,国政大事,岂能由你我说说笑笑?且看你自回京之后的种种,我若放你回去青海,可能比萝步障耽静更要我挠头,我宁可要年羹尧多费些兵卒平了此事,也断不能听你的胡言。既然你心有不忿,你便去景陵,日夜守着阿玛额娘,向他们讨教清楚。”
      雍正将允禵打发到景陵去,允禵与暮瑟儿陡然分别,已经如同掉了肋骨一般,心如同掉在腔子外面,绵绵作痛。又想这大位原是自己的,更加气恼,后来忽然母亲又没了,更是肝肠寸断。一年之间,便犹如斗倾星落一般,失魂落魄,痛不可述。
      这一日蔡怀玺托人送来衣食等物,那人道:“蔡将军还记得与十四爷在西边行军,那时候天气寒冷,便做了这样的衣服发送军中,如今且留个念想。”说着使眼色与允禵。
      允禵知道有人监视,便说:“回复你家主子,我一切妥帖,放心回去。”说着在衣服上轻弹两下。那人会意,便告辞而去。
      晚间允禵便在衣服里拆出一条信笺,那上面写到:“二七为主,黄衣加身,贵人登极,母宜天下。”便知道蔡怀玺定是在西北与胤禟有所动作,思了一回,自己并无实在的证据可以作为继位之凭,更不愿在兄弟之间搅起血雨腥风,宁可远了朝廷才好。忽又见背面写到:“公主已嫁与恪尔奇男,且做了母亲,并不愿意有一言半语给你,还是忘记的好。”允禵不由泪下,从怀中取出那块昆山玉来,上面系着小袋,里面的发丝,依旧红艳。允禵对着月亮哭道:“我前世一定做错了什么,世间最好的一切,明明曾在手边,如今全都失去了!”
      这时候手边的烛火恰好灭了,允禵便将书信撕毁,丢进阴沟,谁知竟被监视的小人范时铎拼了出来,一封密折,寄与雍正,雍正见了大怒。又有人从西北寄来密折,也道允禟在西北自有儿子弘旸偷偷送去银两,依旧花手阔绰,秘密结交武官,听说这些钱是允禟从亲家纳兰揆叙那里诈骗来的几百万家财,年羹尧想必因为与纳兰家的关系,故此装作谝不过。雍正想这一干人果然不死心,不可掉以轻心,便密令继续搜罗罪证。
      朝中众人闻听胤禩升做亲王,纷纷前来进贺。府里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胤禩自在前面待客,后面女厅里面,繁泠身着杏黄色九重葛的吉服,头戴九鸾钗,耳系珠围玉绕催生宝石坠,坐在主席,众官员福晋衣鬓环香,团团坐了一屋,如同群鸦朝凰一般。
      那些福晋们一一奉承起来,这个说道:“这杏黄色最是挑人,除了王妃这样的乳皮脸庞,再也穿不出来好看。”那个说道:“王爷连升了两级,又是四位议政大臣之一,这样的富贵荣华,朝中谁人能比?”又一个说道:“皇上对于王爷的恩德真是头一份,皇上真是天恩浩荡,在这些弟弟里面,对王爷格外器重呢。”
      繁泠听了,脸上直笑,突然说道:“你们以为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哪天我们夫妇连头都掉了呢。”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脸上僵笑,不知道如何圆场。
      不几日和妃便看到一份奏折,那官员将此事在奏折里面说的清楚明白,和妃只得擎了与雍正,说道:“这份奏折,我也不敢瞒你,是参奏繁泠的,恐怕是妇人枕上之言,不足为信。”
      雍正细细看过,想不到自己的心思又被这个女人猜中,心中愤怒,可想而知,问和妃道:“她的性子言语你是知道的,你真的相信她没说过这样的话?……连你也不敢否认,此事还能有假?定是因我停了她舅舅吴尔瞻安亲王的封袭,她怀恨在心,故有此言。她也不想想,吴尔瞻到处怨言百出,还不都是他们一伙子挑唆的?”
      和妃道:“繁泠一向口无遮拦,皇上也不必与她计较这三言两语。”
      雍正道:“三言两语,便可以妖惑人心了。这样的话如今定然传开了,教人如何看我?这个女人真是可恶!将我赐与他们夫妇的恩德随意歪曲,真是不识好歹!先时封胤禩为亲王时,胤禩推辞不肯,还要皇后去和八福晋说半天好话,才勉强接受;我开恩将胤禩母家升入八旗,又将他舅舅升做内务府总管,到现在连个谢恩折子也不见,只在内务府公事折子上面由别人提了一句,简直岂有此理!”
      和妃只得劝雍正消气,拿出另一份奏折引开雍正的注意,不敢再为繁泠辩解。
      雍正问道:“对了,你从前家中的老师是谁?我想他必定才学渊博,如今我正要用人,可以让吏部加以提拔。”
      和妃道:“可叹先师受了朋友的撺掇,跑去做官,谁知不合时宜,竟至气痛而逝。我从前宽裕之时,也帮衬过数次,如今幸而先师的长子已经成人,有了功名。”
      雍正道:“那就把名字写了,优加使用。”
      和妃道:“先师在我家授课之时,对于额娘干涉外务颇有微词,如今我这样做,有违先师教诲;且先师一心要儿子起于功名,成于政绩,如今这样格外施恩,恐怕有违先师心意。”
      雍正道:“天恩浩荡,何谈格外不格外,我这样做,自有一番道理,做臣子的自当领受。”
      和妃只得写下名字,雍正叹道:“官道昏黑,清洁者不能立足,从前我的老师顾太傅,品行端方,学术醇正。因为屡屡揭举官场弊政,反被汗阿玛斥为不顾体面,被革退回家。身后家贫,还是我代为出资殓葬,那时候正值一废太子之时,我也不敢去为先师讨个谥号,至今思来,尚以为憾。”
      雍正见了和妃的字,问道:“如何又换了字体。”
      和妃道:“你这乾清宫有一个小黄门,字写得甚好,我看着喜欢,就学了来。”
      雍正道:“如何不学我的,这样才更像。”
      和妃笑道:“你的字太过飘跃挥洒,我不喜欢。”
      雍正道:“这也奇了,难道你的天骨鹤体就不挥洒了?你干脆用你自己的笔体算了。”
      和妃道:“先时用自己的笔体,不知道被哪一位御史参了一本,惹出祸来,如今想想,还是学小黄门的字最是妥帖。”
      雍正道:“□□不离是哪个高士奇,他连索额图都能参倒,何况你一个弱女子呢?”复又牵起和妃的手道:“我对你毫无一丝隐瞒之处,你如何还存了心肠,你若不肯写我的字体,便是有心疑我。”
      和妃感他赤城相待,便用他的字体批折,雍正又问道:“如何不戴我送于你的镯子?”
      和妃道:“从前怕戴了招眼,如今要写这么多的字,怕碰在砚台上,若碎了岂不心疼?”
      雍正道:“如今倒也容易了,碎了再做就是了。”
      和妃叹道:“再做就不是旧物了,此物失而复得,自然要好好珍惜。”
      雍正扶着和妃的肩叹道:“你也是我失而复得之人,我定会好好珍惜。”
      和妃道:“今天有些热呢,你的额头有汗了。”
      雍正道:“我的帕子方才用湿了,借你的一用。”
      和妃取下帕子塞进他手里,雍正捏住她的手道:“我有一件紧要之事需要劳烦于你。”
      和妃叹道:“也要等到二十七个月满后才是。”
      雍正笑道:“我说的是擦汗,你想到哪里去了?”
      和妃笑道:“我说的也是擦汗,防微杜渐,这样的举动可免则免。”
      雍正道:“这会子倒还早,我新近又找到一间书库,不如前去看看。”
      和妃随他到了一个所在,果然有许多书籍。和妃在其中梭巡一回,便挑了一架,检出一本来翻看。忽觉耳颈酥麻,身子软弱,恍惚之间,自己所戴的一个青玉双环佩不知怎的已经跑到架子上面去了。
      和妃道:“你这样叫我如何看书?”
      雍正道:“你自管看你的就是,自己定力不足,倒怨谁呢?尔食若蝉鹿,骨细若兔,这腰越发窄了……”
      和妃道:“这里可是有圣贤书在,岂可造次?”
      雍正道:“那圣贤书里不是说了吗,‘寡人好色’……记得我们上一次在壶中天见面,都是去年间的事了。此事并未严格至此,若真计较,老十四也不会来到这世上了。”
      和妃在他唇上轻轻咬道:“少胡说!偏生你的歪理最多。”
      雍正将那书页推开道:“我这就要不讲理了……你若不依,就不准你再看了。”
      和妃将书胡乱扣在架子上道:“难道为了几本子书,就凭由你作践不成?”
      雍正又解开一个糯玉扣儿,在她的领子里索寻起来:“倒是谁作践谁呢……你可知道如今有何不同么……”
      和妃笑道:“如今你爱待多久待多久,我不再催着你了。”
      和妃抚着帐子上面雪灰色的回龙须问道:“这隔间里面的陈设甚是精美,是从何处搬来的?”
      雍正道:“那天经过皇库,进去看了一看,选了些心仪之物,哪天你也去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被埋没的。”
      和妃道:“历年各时各处都有物品送进宫来,自然有埋没的;我此时去翻找不大适宜,今后有用时再取吧。”
      雍正道:“这帐子选的如何?”
      和妃道:“若紫烟过江,被风卷出浓淡,果然不俗,否则如何入得了你的眼呢?”
      雍正笑道:“吾向未见有若此厚颜自矜者。”
      和妃道:“此番确是你的曲解,并非我的本意。这几个香囊也好看……这个绣了梅花的,里面也是梅花香呢;这个绣着竹叶……果然是竹香气。”
      雍正拿过去道:“我倒没发现这上面也绣着花。”
      和妃道:“这样绣法不显山露水,更为雅致,我刚才看到外面的青玉仙鹤琉璃灯上面新加了罩子,也是这样的纹绣。”
      雍正道:“这也太浪费丝线了,可见织造们的奢侈之风了。听允祥说这一批货物是孙文成贡上来的,你若看到他的折子,说说他吧。”
      和妃道:“孙文成?不就是那个没事总爱上请安折子的老头儿?从前我依据你的教训,每一份折子都细细看过,后来发现他上的折子实在是言之无物,就是闭着眼睛批两个字也是不会错的。”
      雍正笑道:“这老头的确啰嗦,写的东西简直就是浪费纸张。”
      和妃道:“说起纸张,昨天送来的书笺纸,里面压进去了细细的金箔;还有枫叶扇,那么大一把,用了细绢蒙出来的,又用了金丝做成柳条图纹;如今有一些臣僚的请安折子,也用黄色匣锦封皮。虽然好看,只是金箔细绢用来做这些赏玩之物,殊非节俭之道,用普通绢布丝线做出来也就是了。昨个他们议论起来,说是富户们有用上好织物糊窗子的,我记得你的诗里有‘君看千万缕,始成丈尺绢,城市纨绔儿,辛苦何尝见。’上一回去亲力过,方知道缫丝成绢是十分辛苦之事——不像我们在宫里头养蚕,不过是玩而已。若是他们常常供应这些,百姓必定以为皇上不爱惜民力。”
      雍正道:“一经沾染奢侈之习,再改就难了,你的兄弟如今可还爱借贷银两花销?”
      和妃笑道:“这风原该是我来吹,怎么反倒是你呢?”
      雍正道:“八旗之事,念念在心,唯恐他们奢靡之性不改,有碍国政。允祥也说他那里收了贡的方绢,用来画画,觉得十分可惜。织造盐商靡费之风日盛,我明天就好好发一道上谕,让各省督抚停了特产贡物,与其浪费心思在这些事上,不如留心治地之事,有这些钱何不充实国库。”
      和妃笑道:“皇上又要大书情怀了,你自管去写你的上谕,这几个香囊绣的好看,我也要仿一个出来。”
      雍正笑道:“你要能做出来,我就把它吃了。”
      和妃道:“皇上如此勉励,贱妾不做上十个八个,如何堵住皇上的嘴?”说着抱住雍正的胳膊,闭上眼睛。
      雍正道:“原来你是这样睡觉的,像个弯虾。”
      和妃道:“这是先天混元之姿,可以提升元气。”
      雍正道:“我这样是睡不着的。”
      和妃便教他涌泉相抵,手护丹田,雍正道:“做不来。”
      和妃笑道:“依旧是肉多之故,此刻当知‘肉多致蠢’。”
      雍正笑道:“我倒无妨,只恐卿不便也。”
      和妃道:“以其稍有利焉。”
      雍正道:“近将书库付尔,竟学这些?”
      和妃不待他嘲完,披衣趿鞋,遁往东面的四君子格栅。
      雍正道:“此时当倚玉屏之内,如何乱跑?”
      和妃道:“齿定神凝,当无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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