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都广建木

4、第四章白虎

　　桓寂答应了白玄的提议。

　　千影虽然看着活蹦乱跳的，但做为凶兽，桓寂如何看不出千影早已是日薄西山，这样的祂，论营养价值还真比不上白虎神族的王，再加上千影虽然快死了，但真拼比起来还是能给自己带来不小的损失，这世间最熟悉如何对付你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同类——于凶兽而言这一定律更颠扑不破，不过大家都是倒霉蛋，除非必须，否则哪怕是清弥那种神经病都不会同类相残，同是天涯沦落兽，多个倒霉蛋也能心里平衡些。

　　权衡利弊，还是食白虎王更划算些。
　　目睹着一凶兽一白虎就如何弑父磋商达成一致，千影只能无言的看着白玄。

　　白玄变回了道体的姿态。“看我作甚？”
　　“白虎王是你父。”千影道。

　　白玄不以为然，想了想，有点好奇的问千影：“师尊您和您父亲的感情很好？”

　　千影怔了下，道：“我也不知。”
　　白玄不解的看着千影，这是什么回答？

　　千影确实不知，祂跟父体不熟。

　　父体，不是父亲，因为那是一尊神境，神境的生命层次是无性别的，因而说是父体或母体都行，因着九思惯用的外形是女相，而父体惯用的是男相，祂便称九思为母体，而那个倒霉的生下自己的神族为父体。

　　没毛病，祂是从父体肚子里生出来的蛋里孵化出来的。

　　九思是九凶兽里最为爱惜生命的，九凶兽里除了活动最少很难找到兽的桓寂，别的都死过不止一次，独祂在历史上只死过一次，可见其谨慎，生育这种既危险又会导致力量下降的事情自然不会亲自上阵。

　　祂也没想过去问九思自己的父体是谁，虽然九思肯定不会隐瞒，那家伙就是这样的性情，可祂不想问，觉得没必要也没意义。

　　祂虽然没从九思那里得到过爱，但也不需要啊，凶兽的天性可不仅仅是食子，还包括食父母。

　　父母和食物之间是一个等号，谁会渴望食物的爱？

　　当然，祂一直打不过九思没能食了母体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当九思渐渐控制不了天性而对自己流露出食欲时，千影跑了，不跑的话就得被食了。

　　祂打不过九思所有食不了九思，但九思却打得过祂。

　　离开了九思，祂开始学着自己狩猎，不过这也没什么难度，九思教养祂时很注重狩猎与生存技能的锤炼。

　　凶兽疯狂而嗜血，神孽呢？自然是不遑多让。

　　比起活久成精经得事多了只要不是在灵智封闭时期都一定程度上节制自己的凶兽，神孽更缺乏自制力。

　　强大又疯狂嗜血，千影最终的结局是个人都能想到——洪荒公敌。

　　千影自己也想到了，不过不在意，谁会在意食物的心情？就是没想到食物联合起来会那般强大，以至于祂最后都阴沟里翻船了。

　　只没想到的是食物里竟有人不顾一切的向祂伸出了援手，而代价是生命。

　　祂也因此获悉了一个倒霉蛋的悲惨故事。

　　祂低估了九思的节操，九思虽然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但做为九凶兽里唯一一个只死了一次，且那唯一的一次死亡还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千百万年前奉天道之命杀戮三神尊时种的因，不过话说回来也没人想到世界上会有靁和娲灵那么疯狂的神，竟为一死人而不惜生死的对九凶兽穷追不舍，愣是弄死了其中七头。

　　这战绩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然，这俩的下场也没多好，靁被宁渊所食，娲灵也因重伤而不得不隐居，很多人都以为怀疑祂其实不是隐居而是死了。

　　九思也就倒霉了那么一次，其它时间，还是会考虑后果的，不会将能威胁到自己的人的仇恨给拉得太满。

　　靁和娲灵还是给祂上了一课的，食物被逼急了也会疯狂。

　　别人死一次也就是死一次，而九思要死一次，整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得杀祂很多次才能真正杀死祂，被杀的人很痛苦，杀的人也同样痛苦，完全是一场相互折磨。

　　这跟倒霉蛋有什么关系？
　　利益之争罢了。
　　一句话总结就是一个神族的天之骄子被信任的人背叛跌入泥沼，在濒死时遇到了那会儿想研究凶兽和纯血神族的血脉结合会产生什么变化的九思。

　　那个倒霉蛋是纯血神族，血统非常纯正的那种。

　　九思许诺帮祂恢复力量，条件是祂为九思生一只实验用的幼崽。

　　谈不上强迫，更多的还是一场交易。

　　对于这场因为交易而诞生的幼崽，谁都没付出感情，至少一开始没有，仅限于倒霉蛋，九思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后代于凶兽而言是食物。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感觉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多少还是会有点触动的，不过抵不过仇恨，因此倒霉蛋还是用蛋和九思完成了交易。

　　倒霉蛋后来也报了仇，却没有感觉到快乐，而是陷入了迷惘之中，祂一直忘不了自己舍弃的那枚蛋，但祂找不到九思，也打不过九思。

　　智慧生物有的时候真的要等到失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选择题。

　　这是倒霉蛋的感悟，要说千影有什么感悟的话，那就是，不管你怎么选，你都保不住我，因为倒霉蛋不是九思的对手。当年若非九思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仇恨，祂遇到九思时就不是交易而是真正的强迫了。

　　虽如此，千影仍很不理解为什么倒霉蛋会为了救自己不惜生命，就因为血缘？未免太荒谬了。

　　也是因着倒霉蛋的关系，千影才开始尝试着了解自己眼中的食物，最终成了白玄如今所见到的祂。

　　“若是几十万年前的我，你不仅不会成为我的弟子，还会沦为我的口中食。”千影叹道。

　　白玄无言，桓寂倒是千影恍然为何不过几十万年不见变化竟如此之大，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千影和祂老子的关系显然不能代入全天下的父子关系里。

　　白玄的行动力很高效，高效得让桓寂很是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想弑父了，毕竟，白玄的出身真的很有这个动机。

　　白玄什么出身？
　　自然没有千影的出身那么狗血，他就是一桩政治联姻的产物。

　　天帝当年击败白虎神族，杀了白虎神族的老王，其子臣服，并娶了天帝的帝姬为后，有了白玄这个帝子，不过，从白玄从小到大就是放养，往废了的方向养，只此一点便可知白虎王是怎样看待这个子嗣的。

　　嫡嗣养废了岂非后继无人？
　　当然不会，白虎王又不止这一个子嗣，而且比起白玄，别的子嗣可都血统纯正。

　　如果没发生什么意外的话，白玄会被彻底养废，最终成为自己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中的某位的垫脚石。

　　缘分有时就是那么奇妙。
　　白玄两万岁的时候偷跑出去玩迷失了方向闯入了西荒的一处禁地，禁地里封印着千影。

　　千影被封印很久了，没有意外的话祂会在封印中慢慢腐朽死去，当然，白玄纵然打开了封印也无法挽回祂将死的事实，不过是能让祂重见天日罢了。

　　千影被封印了多少万年祂自己也记不清了，但肯定很久，从祂的心态变化便可看出。

　　最早的时候祂立誓，只要有人破坏封印放出祂，祂会满足那人一个愿望。

　　后来改成了两个，两个又改成了三个，最后千影发誓，祂会吃掉日后那个救自己的人。

　　白玄放出祂的时候，千影的誓言已经一改再改最终定在了吃掉救命恩人这点上。

　　白玄不仅没被吃，还成了祂的弟子？

　　天知道这家伙为何又改了主意，不过祂改了主意，于白玄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千影虽然垂死，但毕竟是曾经纵横洪荒的神孽，教导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差了？

　　白玄的日渐出色也让白虎王看他的眼神愈发复杂，完美诠释何谓伴君如伴虎（虽然这个君就是一头猛虎），君心难测。

　　想起白玄是自己儿子时，和和气气的，心情再好点的话也会有一句真心的关心话。

　　想起这家伙是天帝是孙子，杀死自己父母与兄弟姐妹们的仇人的后代时，没拍死白玄都算仁慈了。

　　不过较真的说起来，白虎王对白玄不算太差了，至少只是养废而非夭折。

　　幼崽是自己孩子的同时也是杀死自己全家的仇人后代，不管是谁都没法保持心态平衡，而那些被天帝征服的神族，除了麒麟族与凤凰族因为神尊传承，不用太畏惧天帝而不用被强逼着联姻，大多都和白虎王有着类似的婚姻。

　　这些联姻中至少八成是没有后代，是真生不出来还是被生不出来这个问题就不深究了，反正当事人是显然不在意自己的继承人是否自己的血脉了。重点在剩下的、诞下了后代的两成，目前为止，白玄是这种幼崽中唯一一个活到成年的，可能有白虎王的性情不够狠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幼崽不如白玄一般有一只神孽当师尊。

　　不过，白玄不想赌白虎王会不会永远控制住杀心，明白自己的处境时祂对白虎王的观察就很细致，如何看不出随着自己修为境界的增长，白虎王的杀心也在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