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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昏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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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泥瓦匠先前受过周潇南的恩惠,来的很快。他和儿子背来了瓦片,屁股后头跟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挎篮里带来了自家酿的果酒还有些腊肉香肠。周潇南碍着灰尘过敏的缘由派了黎晚监工陪聊,自己则挑拣了些阁楼里残存的草药,去了地下室看看顾他的半成品药剂。
炼制药剂需要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那个”更是性状特殊,格外需要炼制者心态稳定。周潇南进去前特地给自己量了脉搏,发觉有些奇妙的过快,当即喝下预先准备的安神茶,然后一头扎进药剂室同坩埚作伴。
外头的黎晚下定决心要让下午的时光变得风平浪静,她和伴生精灵请教了如何使用厨房的灶台,泡了行囊里随身携带的高级大吉岭,又端出临行前从冉亦舟那里搜刮出的宫廷小饼干,哄得泥瓦匠家的小姑娘眼睛都在发光。
干着活的泥瓦匠看这女生不错,拿出查户口的架势问她个人情况。
多大啦?结婚没?家是哪里?在做什么工作?和周先生什么关系?这屋顶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黎晚被问的头昏脑涨,笑的脸都僵了,好在泥瓦匠熟练工完活快,不但房顶赶在太阳下山前焕然一新,内里的横梁和木质结构还被好好地钉上了一圈维护。来帮工的儿子和女儿也没闲着,较大的儿子修理了被砸坏的储物架,小姑娘吃完点心去量了餐厅椅子的尺寸,说是过两天勾几个坐垫送来。
“您手艺真好!”黎晚执意多付了几枚金币,赶在泥瓦匠拒绝前开口道,“多的是给小妹妹买裙子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是应当漂漂亮亮。”
泥瓦匠看了看孩子们身上落了补丁的衣服,有些犹豫道:“周先生对我们有大恩,我老婆的命是他的药救的,收钱本来就。”
“可我没有啊。”黎晚眨了眨眼,“这屋顶是我弄坏的,我本来就理应赔钱,所以我是大恶人,欺负了你们的周先生,所以为了他多收一点吧,就当是替他解气了。”
“您......”
“太阳快下山了。”黎晚抢了白,微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拿出以往家族聚会里的那套应酬,态度柔和地送客道,“再晚就不安全了,我就不留您吃饭了。”
周潇南从地下室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一层的客厅和餐厅灯火通明,厨房里飘来些陌生的香气和欢声笑语,让房子里久违的有了生活气息。他离开群居生活已久,忍不住循着声音走到厨房,看到今天才见面的学姐穿着自己的衣服围着自己的围裙,站在灶台前姿势娴熟优美地动手炒着面条。
周潇南看的有些恍惚,看着眼前还不算熟稔的人熟练地使用者属于自己的一切,他竟然并没有产生应当产生的剥离感,内心里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愉悦。他靠到门上想要继续注视下去,却被黎晚发现。
“你出来啦!下午怕打扰你没给你送点心,一定饿了吧?饭马上就好了,快点洗手,去餐桌边等。”
朱正廷支使态度已然360度大转变的伴生精灵带他上座,周潇南发现桌子上摆了个因为缺口丢到阁楼很久的烧杯,烧杯里接了浅浅一层水,上边插了今天自己随手摘了送她的那束花。
真有心,大抵是在黑暗环境待得太久,他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想,黎晚这个人大概是个过得很精致的生活家吧。
黎晚见他出来,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没一会儿就风风火火地端着配了黄油蘑菇的腊肉炒面岀来。别看她长了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做饭却意外的有两把刷子。周潇南吃出了王城餐厅的味道,一脸夸赞道:“太好吃了,你和谁学的。”
“我妈。”黎晚用叉子卷起面条塞进嘴里,“我妈说我们家的男人要宠,所以我会做饭”
“没记错学姐家也是有授衔封地的名门吧?这很难得了,娶到你一定很幸福。”
“所以说啦。”黎晚故意提到上午的早餐梗,“能娶我真的不吃亏。”
周潇南迟钝了一下,抬头的时候有点晕晕的。
“啊?什么表情,说来你有开窗吗?有没有觉得风有点冷。”
“没有啊,我怕再有灰吹进来...”黎晚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惊声道,“周潇南,你的脸也太红了吧?”
麻痹四肢感觉的安神茶效力终于过去,周潇南突然感觉眼皮沉重的不可思议,空气里黄油的香气让他腻味,他的耳畔轰鸣,手指乏力渐渐抓不住餐叉。
他直直地往眼前的餐盘栽去。
“周潇南!”黎晚从椅子上弹起来接住他,却发现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滚烫。潮红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衬衫被汗水吸附到了躯干上。
“周潇南!你醒醒!你发烧了,常备药在哪?”
周潇南的意识沉溺到了海底,他听的清耳畔的尖叫,张嘴却像是灌满海水,无法应答了。
“嘿——咻! ”
周潇南不沉,黎晚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拦腰抱起。她有些焦急地催伴生精灵给她带路,小老头犹犹豫豫半天,问她先放沙发上行不行,收到了一个坚决到极点的拒绝眼神。
“有床不睡睡什么沙发!梅林的胡.....快点!他状况不对!”
她一沉下嗓子来骂人,小老头就吓得背后汗毛竖起。一边哆嗦着一边引路到房间门口,却说什么都不肯推门进去。黎晚心里一急,根本不听他解释,大长腿十分蛮横地朝门一踹,卧室的门锁瞬间就报废。
一楼的主卧有些背阴,窗户虽然面积不小,但房间采光不算强。但真正决定了房间让人觉得压抑的关键并不是光线,而是笼罩了床四周的床幔,深色的布料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板,虽然和室内的简约装潢搭配起来并不突兀,但就是无端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小公主,我姐姐的房间都没这么夸张了。”
黎晚一边吐槽一边撩开床幔把人塞进去,帮他把鞋袜剥干净,外套脱下来,闷骚的风纪扣也解开,然后拖过床上没叠的薄被抖抖,给烧的发抖的男孩盖上,然后打算翻身下来去客厅给他倒水找药。然而她刚一有动作,床上那个烧的迷迷糊糊的人就极为烦躁地哼哼了两声,撒娇一样地拽了她的袖子,用尽蛮力把他的胳膊拽向自己,死死的抓着。“......难受。”
黎晚哭笑不得,无端想起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她“运气极好”地照顾了一窝小自己不少的弟弟们。小孩子们一个看不住总是疯狂闯祸,时不常就有个头疼脑热,要她哄着才能睡着。
她安抚性的揉了揉周潇南紧皱的眉头,顺着经络按揉着,减轻高热带给他的痛苦。周潇南被他按得舒服,渐渐松了手劲儿晕乎乎睡去,但还是在黎晚打算起身的时候重新躁动起来。
“乖孩子。”黎晚索性躺倒他身边,在他耳边用低吟的一遍遍解释,“我不走,等我好不好,很快就回来。 ”
周潇南终于饶过了他。
黎晚利落地翻身下床,猫一样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她关上门,一转身,吓得差点尖叫,—看到房间里几乎所有的精灵都围在门口,伴生精灵端着放了水杯的托盘站在最前头。
“既然担心他,为什么不进去”
精灵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对黎晚印象颇好的空气精灵飘出来,代答告诉她周潇南从来不允许它们进去。
黎晚猜是洁癖的缘由,有些后悔刚刚的鲁莽,但又担心他自己在床上烧死,打算就权当不知者无畏,她一面做着心理建设,一面问道。
“你们谁知道他的抗敏药在哪?退烧药呢?该死,要是当年在魔药学选修课上我能少打两个盹…”
伴生精灵只知道常用的药箱在一楼客厅的橱子里,二楼他上不去,爱莫能助,会飞的空气精灵便自告奋勇上楼看看。
黎晚随手抱起个不会说话的圆胖的精灵去客厅里找药箱,她捏着精灵觉得手感不错,随口问趴在水培植物花瓶里的水精灵:“这是个什么精?肚子鼓鼓的好好捏。”
水精灵的精灵语十分标准,黎晚听得十分清楚。
“它什么都吃,是垃圾桶。”
黎晚默默放下,打开橱子门,假装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