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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下独酌 ...

  •   苏沂面色凄凉,提着剑冲入屋内,却怔在原地,苏凰一身男装趴在桌上,此刻已然烂醉如泥,她神色若癫,那醉酒吐出的话吓人:“我的大好河山,杀光你们,满门抄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朕要你们全部都给他陪葬,为什么。”

      苏沂心脏一窒,他将苏凰一把拉起,将她攥出去,面色阴沉地开口:“走,出去再说。”

      苏凰蓦然挣脱开,只见银光一现,她“唰”一声抽出苏沂的剑明晃晃对着他,眉目晃荡不清,蕴了很深的酒意,苏沂头一次在苏凰身上看见那么深的怨意与煞气,苏凰一直是乖巧温顺的,从来不曾和他顶撞半句,如今却提剑指着他咽喉狂笑:“苏焕卿,你以为你是谁,你能管我一辈子吗?你能吗?”

      随即众人都愣住了,苏凰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颊上指印通红。

      苏沂也虚,他看了一眼手掌,强作镇定:“只要我一天是你哥,就得管你一天。苏凰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父亲一死就变成这样,是不是他害得你。”他的手指向齐偃。

      原本抱着肘看戏的齐偃,戏谑的唇刚弯起就被点了名,他直了直身子:“怎么什么事都赖我,有没有公道王法了?”

      苏凰没有回话,她蓦然将剑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并没有回头看一眼。

      苏沂在她身后呆了呆:“苏凰。”

      齐偃叹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你闭嘴!”

      苏沂不知道,并且永远也也不会知道。
      几日前,太傅府内,一身缟素的女子匍匐王下。

      她的丧服还未脱去,面色素白若雪,不施粉黛,眼梢染上泪痕未干的薄红,抬睫望向帝王。

      如此祸国之色,可惜生在朝野。

      秦王不动声色地打量:“可是太傅幺女?”

      苏凰叩入汉白玉的瓷:“是,陛下。”

      “太傅一声忠廉为国,此番他逝去,朕也深感痛心。”

      苏凰颊上流出两道泪:“父亲生前常言,生前不得见秦一统宇内为毕生所憾,妾为女子,一不得为父分忧,二不得如兄父报国报民,三不能为君解忧,空有一身皮囊,此为妾此生三大憾事。”

      “妾不才,求王了却父亲生前一桩心愿,恳请陛下赐妾和亲。”

      秦王讶然,即便他心底早有这样的想法:“如此可是你真心所求?”

      美人含泪点头:“今天下乱世,父亲为国而死,妾愿承父志,为王剑锋,自请往齐。”

      秦王思索片刻,楼阁外大雨倾盆,冲刷着这片天地:“你父亲生了个好女儿啊。”

      苏凰轻声:“唯愿往让长兄相送,妾自知去秦不归,请王应允。”

      秦王端详她片刻,应准下来。

      苏沂稍晚时回了府上,阿瑾说苏凰已经回来了,苏沂拉不下脸来,也犟着不去道歉。

      凭什么去道歉,她一个姑娘家出入青楼喝个烂醉她还有理了。

      要不是他亲妹他肯定腿都给打折。

      苏沂憋了气,又不好发作,一个人拎着把剑跑到庭院里。

      剑光缭乱,花影摇颤间寒刃偏锋,惊起一地落瓣簌簌震响,剑锋扫处如疾风诤鸣,寒光照亮眉眼,一泓剑气直直刺向前去。

      他眉目骤然一变,剑身在来人喉前堪堪停住,剑后的玄衣少年受了惊,踩着满地梨白却笑得嚣张又狂气:“五哥武艺愈发精练了,再过几年就有我一半的水准了。”

      “你不去看苏凰来找我做什么?”

      齐子芥理了理衣襟,抬靴踏前一步:“我知道苏凰是怎么回事了。”

      苏沂闻言侧目:“是为什么?”

      齐偃拉过他直直往前厅走:“你自己去看。先说好,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伤人啊。”

      满厅琳琅玉器里,老太监高曹眉开眼笑地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之女苏凰,贤德淑良,恭谦好礼,含章秀出,懿淑之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齐王节操素励,才德秀于天下,清约闻达朝野。潭祉迎祥,封宗明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望汝谨守妇道,扬我国之文明,以结两国万世只好,敬尽予国,永固边疆。”
      “朕躬履邦图。厉精治本。参赞万微之务。遴求四近之贤。太傅嫡子苏沂,挺王佐之伟材。负人伦之硕望。多识旧章。望实弥优。今封为大将军。尔其罄一心而翼戴。副四海之具瞻。勉勤猷念,不日护送公主启程。”

      苏沂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提着剑满面煞气,齐偃生怕他一剑斩上去,匆忙替他招呼了高曹塞了些金银打发人离开。

      苏沂端着剑笑了两声,目色发麻地去找苏凰,齐偃想了想,这两兄妹的事还是不便多掺和。

      只见亭边半倚着的美人缓缓剥了颗荔枝塞入唇中,浆汁渗满口腔,自通透如玉的指尖浸开,又垂头慢悠悠地,倚靠着初春的新意,像犯了癔症一动不动凝视着春行处的河海。

      苏沂顿住望着她,茫然地问:“为什么?”

      苏凰抬眼道:“陛下的旨意,五哥来问我为什么?”

      苏沂道:“父亲刚死,就将孤臣子女送往他国。作为一个君王不可能让臣子如此寒心,况且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王不可能轻举妄动。”

      苏凰:“那如果是后娘呢?”

      苏沂:“于其百害而无一利。”

      苏凰笑:“五哥说的好对,是我向陛下求来的。”她垂手指尖轻轻捞起一朵芙蕖,“水中花镜中月,生如幽梦,身若白萍,不如去看一看,这大荒上下五哥可知最强盛的是哪一国?”

      苏沂垂目:“齐国。”

      “要做便做人间龙,凰中凤。岂能安在这小小一隅?”苏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坦然,指尖勾着的莲没入池心,“我要这天地再无一可遮我眼。”

      苏沂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从口中吐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好来,他转头离开。

      红砖青瓦,雕梁画栋,料峭春寒硬生生撞进肺里,在他转身的刹那,苏凰终于控制不住,躬着腰咳得惊天动地。

      月光如练,细腻如绸洒落天下,满地琼枝梨白如堆雪,醁醅间有浮光轻跃,黯黯跌进盏中,酒气氤氲得眉目不清,唯见冷汗濡湿眼睫,那月下的人影醉得不轻,晃晃悠悠吟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念到高处不胜寒的时候声音悲得令人麻颤。

      一双莹白的手从月中探出,轻轻抓住了他执酒的指,苏沂撑开眼睑,一张俊秀的脸钻入眼中,他似乎是被对方眼角那颗泪痣烫到了,急急松了手,恶身恶气地喊:“你来干什么?齐子芥。”

      齐偃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满脸莫名其妙:“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事情。”

      苏沂:“滚啊,我妹就要去和亲了。”

      齐偃说:“我知道啊。”

      那声知道刚脱口,那一拳带着凌厉掌风朝他袭来,齐偃身形不稳,堪堪躲过。他还没反应过来,苏沂已经压在他身上耍起酒疯,掌握成拳又地向他砸来,这一击正中靶心。
      齐偃捂着半个青肿脸颊,目色沉了沉,蓦然攥住了苏沂的手腕,正欲发作:“你妹和亲,你打我干什么?”

      苏沂不动。

      齐偃看他时发觉,月光莹莹里,白袍的少年哽咽着,颊上似乎有了泪痕,他慌了神:“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苏沂听了这话,不但没停,反而泪连成线,啪嗒全落到他衣襟上。

      齐偃推了推他,没推动,只好无奈地说:“苏焕卿你不是要打我吗?你打吧,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那话刚落下,齐偃就扎扎实实挨了一击,鼻尖缓缓冒出了鲜血,衬得面目狰狞,齐偃勃然大怒:“苏焕卿!”

      苏焕卿茫然看他:“你不是让我打你吗?”

      齐偃呵的一声从地上爬起落荒而逃,苏沂也三两下跟着爬起追着齐偃打,被盯上的齐偃眉目蕴了怒气,一边跑还忙不迭地回头骂上几句:“脓包孬种,混账东西。”

      “衣冠禽兽,寡廉鲜耻。”

      “废物点心,鼠辈小儿。”

      “苏沂你给我等着,这仇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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