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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古楼市曲艺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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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取证继续进行。
“我在这儿!”一直跟在江云山身边的小徒弟举手示意,“是我最先发现的死者。演出完了,我闲着没事,想打麻将消遣一下,但三缺一,于是跑去找赵串师哥。当时敲门没反应,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然后发现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衣服好好的,头发有点乱。我以为是师哥的相好呢,近前一看,那女人四肢僵硬,嘴唇发黑,左手也被砍掉了,身下都是血。我吓蒙了,赶紧报告了师父。”
“原来如此——”余梁沉吟一下,“二位下台之后没有回休息室吗?”
“没有。”赵串解释道,“因为没吃早餐,我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下场后直接跑到二楼的包间用餐去了。因为下午没演出,就多喝了点酒。我和米进都是慢性子,吃饭慢,喝酒更慢。还有,我们趁着酒兴,把明天的节目从头至尾对了一遍。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下楼的时候,我看了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
“你所讲的这些,有人可以作证吗?”
“有的。”赵串想了一下,“我和米进是第四个节目,第三个节目和第五个节目的演员都可以给我们作证。我们在楼上包间吃饭,服务员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下楼的时候,你们警察已经到了,很多人看到了我们。”
“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了,非常抱歉!”
“您客气了……”
赵串米进离去后,余梁心乱如麻。十二点到二点,短短两个小时里,死了一个女人。后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居然没人见过她!哪怕她像一阵风刮过,也会留下点尘埃吧?
余梁忽然想起午饭时的情景。
饭毕,江云山请他去休息室坐坐,如果是平时,他也就去了,但当时身边跟着黄曼和方真,所以他只得婉拒。如果去了,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没准就是他了。江云山在两点二十分左右把他们送出了芙蓉馆,如果熊毛毛的死亡时间确定在两点钟以前,那么他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吧?
疑问犹如火花,在脑海中蹿上蹿下。余梁感到头皮发麻。
晃晃悠悠回到家,天色已然黑透了。他突然不知道要干嘛,鬼使神差地开启电脑,登录□□,点开“我的好友”,向鱼妹妹请求对话。
福尔摩斯:近来可好?
受伤的美人鱼:这个,没法回答你。
福尔摩斯:为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有时候觉得生活很复杂,要面对和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人无比头大。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其实挺简单,就是生下来,活着。把生活想复杂了,是自寻烦恼,把生活想简单了,是没心没肺。
福尔摩斯:不是夸你,你是一哲学家!
受伤的美人鱼:确实没夸我,你是在损我。呵呵。
福尔摩斯:话说回来,你的“伟大”的复仇计划进展得怎样?
受伤的美人鱼: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讲故事吗?
福尔摩斯:没有。我是认真的。
受伤的美人鱼:好吧,我跟你讲,就在我准备对那可恶的女人下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既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福尔摩斯:那女人消失了?
受伤的美人鱼:不,是我老公消失了!
福尔摩斯:这事新鲜了。感觉你们家在上演一部虐心的韩剧。你去找他了吗?
受伤的美人鱼:腿都跑断了,毛也没见着!
福尔摩斯:你觉得伤心吗?
受伤的美人鱼:有一点儿吧,更多的是气愤。他是故意玩失踪的。
福尔摩斯:既然如此,他还会回来的吧?
受伤的美人鱼:不一定。他铁了心要甩掉我这个包袱。
福尔摩斯:因为小三的出现,导致你们感情破裂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了吗?
受伤的美人鱼:可以这样讲,但是错在他。
福尔摩斯:今后有什么打算?
受伤的美人鱼:第一步,杀了小三;第二步,杀了负心人。
福尔摩斯:哇,连老公也要杀掉啊?
受伤的美人鱼:所有给我带来痛苦的人,统统死掉!
福尔摩斯:妹子,你的想法未免太偏激了。第三步你想做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急什么,先完成前两步再说!
福尔摩斯:杀人很累的,要不要哥哥助你一臂之力?
受伤的美人鱼:你一直觉得我在说着玩是吧?我现在就去把那女人干掉!
福尔摩斯:别介,我——
受伤的美人鱼:啥也别说了,再见!
福尔摩斯:喂,等一下!
福尔摩斯:说走就走,难道真去杀人啦……
***
古楼市曲艺团。一栋灰暗破败的二层小楼。
穿过阴暗潮湿的走廊,余梁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屋内的摆设十分简陋,桌子、椅子、书柜,甚至连脚下的地板砖都透着一股陈腐之气。
团长叶文丙,头发花白,面色枯槁,整个人无精打采。
“你想了解江云山的情况是吧?”
检查过余梁的证件后,叶文丙正襟危坐,神色戒备。
“打搅老先生了。”
“唉——”叶文丙长长叹了口气,“自打江云山一夜成名,确有不少媒体找我了解他的过去,但警察登门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江云山从籍籍无名到名震古楼,一路摸爬滚打,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无计其数。所以,他不是一夜成名,而是大器晚成!”
在余梁心里,山哥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是多年努力奋斗的结果。
“年轻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在老朽看来,江云山的成名靠的是无良媒体的吹捧和毫无道德底线的自我炒作!”
叶文丙反驳道。他的情绪略显激动。
“他千不好,万不好,但他成功了。那么多相声演员,能够卖票卖到场场爆满的地步,在偌大的古楼,只有江云山一人!俗话说,一俊遮百丑,好比一个漂亮女人,人们只会欣赏她现在的美貌,谁会关心她以前长什么样子呢?”
余梁有意维护江云山,此乃激将法也。
“哼,强词夺理!”叶文丙质问,“你是他什么人,这么卖力地奉承他?”
“您老别生气。我跟江云山确实有点交情。他呢,我是有所了解的。没错,他身上有很多瑕疵,比如持才傲物、狂放自大,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善良的人,有大爱的人。他办过不少公益演出,为失学儿童捐过数额巨大的款——”
“假惺惺地做秀,这种行为很可耻!”叶文丙呸了一下,“小伙子,你知道吗?江云山其实是我徒弟!”
“哇哦——”余梁缩了缩肩,大感意外。
“拜我为师的时候,江云山还不满二十岁。他常年混迹在团里,拉个大幕,打扫桌椅,啥活儿都干。这孩子天赋极高,又勤奋好学,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八扇屏》背下来了。后来团里的一个同事把他引荐给我,我马上收了他为徒……”
“叶老师,那位引荐人叫梁红彩吧?”
“对呀,你是如何得知的?”叶文丙疑惑道。
余梁自豪地说:“梁红彩正是晚辈的母亲!”
“哦?”叶文丙不禁多看了一眼余梁,眉目之间,慈祥了好多。“怪不得!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谢老伯关心,我妈妈好着呢!就是有时候会后悔自己过早离开曲艺团,她年纪越大越怀念那段生活……”
听余梁把“老师”改口成“老伯”,叶文丙笑了一下,笑得很亲切,他突然觉得自己与面前这个年轻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妈离团快二十年啦。”叶文丙回忆往事,“她走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想起当年在一起从艺的时光,仿佛做了一场梦。你妈妈不仅为人和善,而且多才多艺,精通各种大鼓书,京韵大鼓唱得尤其好,唱腔优美,温婉动人。”
说着,叶文丙轻轻哼唱起梁红彩的代表作品——白派京韵大鼓《探晴雯》:“冷雨凄风不可听,乍分离处最伤情,钏松怎担重添病,腰瘦何堪再减容。怕别无端成两地,寻芳除是卜他生……”
余梁眼眶湿润,想起了亲爱的妈妈,想起小时候跑去观看妈妈演出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她光彩照人,现在则垂垂老矣。
“我收江云山为徒的时候,还以为捡了个漏儿,收了个好徒弟,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他的认知降到了冰点。”
叶文丙接着说道:“那年,团里分了一套房子给我,我就把装修的事交给了江云山。他每天带着一帮人忙里忙外,十分辛苦。几乎所有的装修材料都是他来采购、开票,然后经我签字后,交给团里报销。那时候,他也要装修房子,便打起了歪主意,伪造了我的签字,让团里报销了五千元钱。东窗事发后,我震惊不已,把这小子狗血喷头骂了一顿,然后宣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他太让我失望了!因为这事,团里暂停了我副团长的职务,并把江云山开除了——不是他在媒体上说的主动退出,而是被开除!”
“你们的过节就是这样产生的吗?”余梁平心静气地问道。
“我向来堂堂正正做人,就因为江云山的贪财忘义,致使我的人生蒙上了污点!”叶文丙气得胡子发颤,看来是真正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