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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海(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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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围观人群换了批新的,不算太多,他也没再即兴发挥把人赶走。
林丞行刚唱到第一首歌副歌部分时,那个校服女孩又来了。
来的比前两天更早一些。
这个点她不回家吃饭吗?怪不得这么瘦。
那件扎眼的校服在很艰难地往他这边挪动,一点一点从余光进入他的视线。
他不注意都难。
那女孩挪到她满意的位置后,便安静不动了,专注且走心地听着他的歌。
她入迷的样子像极了虔诚的信徒。
唱到她会唱的歌曲时,她还会小声附和。听到比较感性的歌曲时,她眼里会冒出泪光,然后又开心又拍手。
啧,真是一个情感丰沛的女孩。
为了杜绝昨天她往吉他箱盒里扔东西的行为,林丞行提前便把吉他箱盒盖子合上了。
花棉怕肚子叫,今天在路上买了个热乎的烧饼准备当晚饭吃,又怕耽搁时间,她就只好揣兜里带到广场来。
小摊卖的烧饼喷香诱人,萦绕鼻尖,花棉咽了咽口水。
欣赏着他的演唱,她根本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吃,也绝不会吃。
花棉因为吃的走了下神,忍不住边听歌,边观察他。
男人看上去又高又瘦,她的角度能看见他下巴流畅利落的线条,能隐约看见一点青色胡茬。
唱歌的时候,喉结滚动,脖子上的筋会突起来。那根筋顺着衣领往内延伸,她看见了他突出的锁骨。
虽然她依旧看不见他帽子下的相貌和表情,但她想,他一定是深情的。
不对,他该不会还没吃饭就来这里……唱歌了吧?
花棉的心小小揪了一下。
原来每一行都不容易,个中艰辛只有身处其位才知道。
终于,她百般思虑,做出慎重的决定。
走之前,她终于寻到一个趁他背对着喝水的机会,把吉他箱盒打开,飞速往里面搁了烧饼和买烧饼剩下的钱。
她不用他说那句谢谢,只希望他能替她赶快吃了烧饼,冷了就不好吃了。
要上晚自习了,花棉满足又依依不舍地离开。
——
收工后,林丞行在本子上记录瞬间即逝的灵感。这几天随便找了个大街唱唱歌,烦躁混乱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林丞行照旧准备把吉他收好,他刚打开吉他箱盒。
一股浓烈的食物香味扑面而来,因为时间已久,食物残香冷后变得有些刺鼻。
一个烧饼,还有一些散钱。
包着烧饼的黄纸上印着“好汉品质,千年美味!请拨打美味热线:*****,即刻订购!”
他端详许久,手指捻着烧饼一角,将那个已经变坚硬的烧饼拿了出来。
串味的吉他箱盒没用了。
林丞行气到发笑。
这女孩到底要干什么,她是仓鼠吗?往别人地盘藏东西?
梁静茹女士给了她勇气,把胆子也给她了?
——
现在,这只吃了豹子胆的仓鼠正兴奋地回到教室,心里时刻想着,“他为了生存都能这么努力唱歌,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坚持学习?”
她如同打了鸡血般浑身充满干劲,奋笔疾书,埋头苦读,誓与理综大战三百回合。
花棉越来越期待下午放学,因为她又可以去听他唱歌了。
她还准备用mp4把他的歌录下来,这样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
想想就很美好。
花瑜看着自家姐有点不爽。“你怎么走个路还要笑。”
他傍晚来找花棉,在教室没蹲到人,听他一哥们说,在汉田宫路上看到了他姐。
汉田宫路是他们回家的路啊,花瑜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联想到几天前花棉问他的那个“广场大帅逼”的事……
靠,他姐该不会要来一场旷世广场绝恋吧?
哇,简直难以想象,那爸妈会疯掉吧……
——
物理周考卷子题目很难,成绩出来,班上普遍考得不好。物理老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特地占用下午的自习把卷子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放学后,花棉合上纠错本,刚出教室,就碰见花瑜一米八的大个子堵在门口。
他刚把脚下的烟蒂踩灭,抬头看着花棉,“姐,你去哪?”
花棉瞪了一眼花瑜,“哎,你多大了,自己没有手自己吃饭吗?还要我喂你?”
“你怎么比皇后娘娘还难请?”花瑜赌气,“不去就不去,那我跟我兄弟去网吧吃。”
她和弟弟的年龄都没差一个代沟,偏偏两人想法和性格大相径庭,两人小时侯天天打架,大了隔三岔五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
花瑜每天都在打闹,谈恋爱,混日子。
她不理解他的生活方式。她一直不懂他到底到多大才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她更不懂,去网吧能吃什么,吃泡面吗?
他都多大了,该收收心,明白些利弊。
可这些话她藏在心底,从来不曾直说。她知道,自尊心是弟弟的底线。
“你去好了,到时候被爸妈发现,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要你管!”
两个人不欢而散。
闹这么一出,回想弟弟的表情,花棉心里不是滋味,惭愧感渐渐蔓延。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这样看待弟弟?她现在不也是站在他的那一面吗?明知正是冲刺高考的关键日子,却每天花时间偷偷去听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唱歌。
她知道自己的举动不理智,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他的歌声和情绪,让人上瘾。
听他唱歌的时候,是她全天最惬意的时候,比睡一觉还管用。他是她放松精神的栖息地。他的歌声让这个世界都轻了许多,她感觉很自在。
班主任曾说过,学习就像弹簧,要有张有弛。这是只属于她的课余放松方式。
花棉默默在心里这样想,又有底气了许多。
——
这天在广场上,他依旧在那里,用他最熟悉的姿势抱着吉他,伴随指间滑出的和旋,恣意弹奏着、释放着情感。
今天的歌声相比前几天的阴郁更加洒脱了一些,很多时候是对“人生旅途,过客匆匆”的轻颂。
花棉本来心疼他这么辛苦,想让他多吃点,就买了两个烧饼和一袋牛奶的准备藏进吉他箱盒里的。
没想到,那个吉他箱盒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吉他箱盒被他搁在了身后凳子上,放在了不让人触碰的位置。
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一首歌又演奏完了,中场休息,他去喝水。
花棉开心地保存了mp4的录音,她戴了一个耳机试听,虽然是live版,声音嘈杂,但他的歌声依旧好听,有穿透力。
她收好耳机,心里甜滋滋的。
刚抬头,花棉瞥见一个穿着靓丽的连衣裙的女孩,大胆地冲到他的面前,娇羞地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那个小姐姐年轻又漂亮,梳着高马尾,大大的眼睛毫不露怯地征询着他的意愿。
男人温和地和漂亮小姐姐轻声说了句什么,随后握着笔在本子上流利地写了东西,递还给漂亮女孩。
漂亮小姐姐收起本子,随后笑眯眯地离开。
看到这一幕,花棉忽然觉得胸口堵堵的,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碍眼。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
他转身的时候,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也许并不是在看她。
但以花棉的角度,能直接和他在某个片刻有非常短暂的眼神交汇。
无意间,让她看清了他帽檐下的模样,她倏地一愣,有些手足无措。
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看见了他。
帽子压住他额上的碎发,薄唇黑眸,深邃眼眸,高挺鼻梁,眼角下有颗坠泪痣,帽子的阴影打在他完美侧脸上。
她原本一直以为,他带着遮住脸的鸭舌帽,是为了不露脸、装酷,亦或者……遮丑。
她有很多猜测。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她没太考虑过的一种,这样完美。
他的衣品很棒,男神的身材比例,衣服看起来低调,和刚才漂亮小姐姐很搭。
花棉知道此时自己此时头发凌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校服被她穿得发旧,袖口还有许多笔芯印子。
尴尬羞愧的情绪上涌,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脱掉校服的冲动。
原来他喜欢长得好看的。
——
接下来他回位弹着吉他,慢慢哼了一首歌,一首娓娓到来又温柔深情的民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温暖的歌。
可不知为何,花棉总觉得这歌突然离她有些远,她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刚才那个漂亮小姐姐的身影。
虽然小姐姐走了。
但是好别扭。
哪里别扭?她说不上来。
两个烧饼没能送出的花棉越听越感觉到歌里有种情绪叫:伤感得乱七八糟。
她很想做点什么,可她能做吗?
和她此时乌七八糟的心情一样的还有今天的天气,渐渐阴沉,乌云从远处慢慢向这座城市聚拢。
要下雨了。
围观人群悉数散去,林丞行也准备提前离开。却见女孩一直没有走,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丞行有些不解,难道她也想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问他要联系方式?
也难怪,她来了这么些天都没走。
联系方式不可能给的。
他顶多像刚才的女生一样,在本子上给她留句祝福语之类。
如果这个她有本子的话。
花棉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一个男人。
她紧张到想把手下意识想揣进兜里,却发现兜里还装着两个烧饼。
花棉眼神飘忽,手只好捏着校服袖子时而紧握时而松开,把校服袖子弄得皱皱巴巴的。
终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林丞行跟前。
她纠结了半天,就想当面问一句:“我很、很喜欢您的歌。我可以冒昧问一句您的名字吗?”
花棉激动地连敬语都冒了出来。
她就这么对着他直白地说出来了藏在心里很久的两句话。
第一次主动搭讪,其实也不是很难嘛。
林丞行的眼神锁定女孩几秒,眉毛轻皱,虽然她给了小作文,但他对小鬼的好感全被昨天那个流油的烧饼浇灭了,语气并不太友好:“名字不重要。”
他缓缓勾了勾唇,“不过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
花棉脑子里像炸开了花,目光瞬间呆滞,强烈的自尊心受到打击。
他都给了那个漂亮女孩他的信息,她为什么连他的名字都问不到?
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花棉吸了吸鼻子,对他的话哑口无言。
空气变得压抑沉闷,几处惊雷在远方的天空响起,像是在催促行人离去。
林丞行也没再说话,利索地离开,什么都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告诉泥闷一个秘密:我是个木的收藏滴撒手!
我跟泥闷讲,泥闷瞅瞅了这几章,还不收藏滴话,
别怪我无情,我会扛起我的四十米大刀,一刀一个小盆友!冲鸭!!!!!
唰唰唰——
唉,我还是一个没用滴撒手。
因为,我对我爱的人,下不去手……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