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喜欢你》dayday

3、03

　　中考这天的天气不太正常，苏矜要下车的时候，司机递给她一把伞。

　　“小姐，外面看着要下雨了，带上伞吧。”

　　“谢谢。”苏矜接过后，一刻不停地赶往考场。

　　苏家的车停在大道上，她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学校，这一路上的车大多都是送孩子的家长的，考场外也围了一群家长。

　　没碰上熟人，苏矜独自进了考场。

　　几门考试下来，她总算为自己的初中生涯画上句号，不出意外的话，高中肯定会在明德高中度过，那是全市最好的高中。

　　阴了两天，这天中午，雨总算下来了。

　　雨水冲散了闷热，让苏矜的心情更好了些，她接到斐玉琪的电话，即使是下雨，也没能阻挡她要去吃自助甜品的决心。

　　这件事早在离校前她们就约好了，既然斐玉琪不打算放弃计划，苏矜也不打算扫兴，可惜的是两人没能分到一个考场。

　　“那我们到地方见。”

　　“好。”

　　她们要去的地方在市中心，苏矜需要先乘坐地铁3号到兴安广场再转2号线。

　　大多数考生都有父母在外面等着，苏矜提前和司机交待了今天不用来接，苏父苏母忙着给项目收尾，只能嘱咐她自己注意安全，形单影只的模样在人群中显得怪可怜的。

　　无意间，苏矜的视线瞥见另一个和她一样“可怜”的身影。

　　有些熟悉。

　　哦，是秦骁呀。

　　秦骁没有打伞，淋着雨在走。

　　苏矜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她从不收陌生人的礼物，上次收下秦骁礼物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因为少年送礼物是为了感谢，再者就是因为少年明显窘迫的衣着。

　　他家里不富裕，不，岂止是不富裕。一件校服不贵，他身上那件却明显经常穿，可能总共就一两件能穿的衣服。这样缺钱的情况下，他却舍得买一个不便宜的礼物送给她。

　　如果她拒绝收下礼物，娃娃多半也退不了，少年既失了钱财，又没能送出心意……

　　这样想着，苏矜特意弄清楚少年的名字和班级，收下礼物，然后回了一些有用的吃食。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现在看来，他们还挺有缘的。

　　秦骁浑然不在意砸在身上的雨滴，周身似乎有一个看不到的气场将他和外界隔绝开来，挺直的脊背显得孤寂却骄傲。

　　如果苏矜还像之前一样不知道他是谁，此刻一定会当做没看见，但现在的她做不到扭头就走。

　　她穿过人群，举着黑色的伞，将伞下一半的位置让给少年。

　　秦骁正在算自己剩下的钱还能坐几站地铁，察觉身边突然有人靠近，冷冷地抬头看去。
　　发现来人是苏矜的瞬间，他瞪大眼睛，心快速地在胸腔上狠狠撞了一下。

　　“好巧啊，我们在一个考场。”苏矜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嗯…很巧。”秦骁脚步微乱，双手怎么摆好像都不对劲，索性插进校服口袋。
　　下一秒他瞳孔紧缩，因为苏矜握住了他的手腕。

　　从未和女生有过这种亲密互动的秦骁：她要干什么！她不会是对我…（害羞）

　　苏矜：啊，他的手腕怎么感觉比我的还细（皱眉）

　　接着，秦骁手心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他下意识握住，手腕上的暖意离他而去。

　　“你先用吧，那边有人在等我，回学校领成绩的时候记得还给我哦。”说罢，苏矜从伞下跑出，钻进一个商店。
　　她早就看好了位置，像是真的有人在等她一样走进商店深处，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买了把伞去坐地铁。

　　斐玉琪已经等了好大一会儿，眼神怨念，但一进店就抛到脑后，兴奋地拉苏矜入座。

　　斐玉琪：“甜品真的太治愈了。”

　　“跑十公里般治愈？”苏矜虽然也喜欢吃甜品，但很节制，不过量也不避如蛇蝎。

　　“我还在长身体呢。”斐玉琪嘴上说着，手却摸上了肚子，“好吧，下半年戒甜品。”

　　苏矜：“嗯，我就是听听。”

　　斐玉琪：……

　　中考结束，钢琴绘画散打一系列课程就被提上了课程，苏矜没有多喜欢这些课程，但也不讨厌。
　　像钢琴绘画这类美好的事物她十分欣赏，也明确的知道塑造的过程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又愿意为此牺牲娱乐时间，便整日泡在这些事情里，练习老师布置的曲子，绘一片赏心悦目的景色或者临摹一副喜欢的画作，散打老师来了便接受一轮身体上的淬炼。

　　谁都说不清这些东西以后是否用的到，但用苏父苏母的话来说，你拥有了，便和其他人不一样。

　　苏矜现在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是——家里破产了可以赚钱用。

　　一定是最近看了太多豪门千金破产小说：）

　　秦骁的暑假除了兼职就是兼职，秦父没工作，家里只有出账没有进账，早晚会有亏空的一天，他必须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回到家，他一刻不停地拿出作业来写，书桌上书整齐摆放，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放着一把淡粉色的折叠伞，它被叠得十分整齐，除此之外，唯二和学习无关的是一个牛皮纸袋。

　　“咚！”是门框狠狠撞在墙上。

　　沉浸在学习中的秦骁浑身一抖，快速把折叠伞和牛皮纸袋收进柜子里。

　　他实在是不知道秦父什么时候会回来，又太想把这两件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的门被踢了一脚，男人隔着门大声指使他：“老子饿了，赶紧给我做饭去！”

　　冰箱里有他昨天兼职回来时买的菜，他自己吃饭不规律，但这男人一回来，他就必须放下手边的事情给他做饭。

　　男人回来总是因为身上没钱吃饭，却从不管秦骁一人在家没钱怎么吃饱。
　　秦骁年纪更小的时候，个子不高力气不大，没有人愿意给他工作干，只能靠捡废品度日，但同时他还得上学，减废品只能放了学减，能换到多少钱，长期吃不饱，他整个人又瘦又小，个子是同龄人中最低的。

　　这样的他在男人眼里是个没用的废物，不值得掏钱养，见一次被骂一次，心情不好还会被狠狠推扯几下。

　　那次他饿到实在受不了，天黑了也没回家，在夜晚的城市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他被面包的香味吸引，饿到抽痛的胃部让他抬不起脚，渴望地看着店内的食物。

　　面包房内走出一对父女，小女孩穿着白色羽绒服，转眼就和他的视线相撞。

　　秦骁向后退了一步，咽下口中分泌的口水，准备离开，小女孩却跑到他面前，说：“小哥哥，你和我一起吃蛋糕好不好，我家里没有小朋友陪我过生日。”

　　她故作可怜的表情很可爱，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深受父母宠爱吧。

　　秦骁抬头，发现小女孩的父亲默默站在她身后，一副不加干涉的态度。

　　“小哥哥你就答应我嘛，我好可怜的，生日都没有人陪我吃蛋糕，小哥哥给我唱生日歌怎么样？”

　　或许是蛋糕的香气太诱人，又或许是女孩的祈求让人难以拒绝，秦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宽敞的汽车后座上了。

　　“坤叔叔，麻烦开慢一点。”

　　“是，小姐。”

　　小姐？
　　秦骁这才知道被他误以为是“父亲”的人，只是一个司机。

　　女孩把蛋糕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不破坏蛋糕的形状。

　　“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女孩雀跃着，迫不及待用叉子勺子挖了一颗巧克力，送到身边脊背挺直的男孩嘴边。

　　他只坐在边边上，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车垫，以免车垫被自己身上的脏污蹭到，食物递到嘴边，他囫囵吞下，来不及品尝味道就咽了下去。

　　饿，更饿了。

　　后座上，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异常和谐，6寸蛋糕很快只剩下一半，秦骁不肯再吃。

　　“剩下的，是你的。”

　　“可是……”女孩有些为难地看着剩下一半的蛋糕，“我没有切蛋糕，上面有你的口水。”

　　秦骁的脸一下子全红了，小声道：“对，对不起。”

　　“呀，不用和我道歉的，是我喂你吃的。”年幼的女孩并没有恶意，“不过，剩下的蛋糕只能你吃了，女孩子不能吃男孩子的口水的。”

　　司机兼保镖周坤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姐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虎狼之词！

　　年幼的女孩和男孩都不清楚这话里隐含的羞人意味，前者只知道自己成功达成目的，后者懵懵懂懂地记下了这句话，接过蛋糕。

　　“坤叔叔，我们到哪里了？”

　　“马上就到锦盛庭了。”

　　“我快到家了，小哥哥你家在哪里呀，我让坤叔叔送你回去，我就不去了，爸爸妈妈还在等我视频。”

　　秦骁报了自己家附近的公交站台的名字，等小姑娘下车后，周坤坤尽职尽责地送他回家。

　　下车之际，秦骁鼓起勇气问道：“我能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周坤坤看向后视镜里瘦弱的男孩，意有所指道：“小姐会把食物喂给温顺的流浪猫流浪狗，但不会把它们带回家。”

　　男孩子的身影一僵，周坤坤就知道他听懂了。

　　这世界上的可怜之人那么多，谁能见一个便帮一个呢？秦骁心里明白，本就没有奢望，一块蛋糕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了，问名字的本意只是想记住帮自己的是谁，从未想过要攀附。

　　秦骁沉默着下车，手被捡来的废品占得满满的，只能请求周坤坤帮他递一下蛋糕，随后搂进怀中。

　　寒冷的夜里，穿着破旧棉袄的男孩费力护住蛋糕，一步一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