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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宿命 ...

  •   孟豫如与父亲反复商议,想出了一条击退赤尾的计策。因为滨海常年多雨,为防雨水浸入屋内,房屋都以石块为基,高出地面三尺,人站在街道上,视线多为房屋所阻,不能远望,故城中多瞭望台,以侦查城内外状况。孟豫如想着,赤尾军虽然侵占了半坐城池,但对城内环境毕竟不熟,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摧毁敌方瞭望台,便可分派熟悉地形的当地士兵率领几支精兵队伍突破阵前防线,深入城南街巷,打击敌军,敌军腹背受敌,必会阵脚大乱,我军再全力进攻,必能将敌军赶出城南。这一计策受到了几位将领的一致赞同,于是皇上亲自下令,第二日便向赤尾发动进攻。
      “朕这把连弩,总算又要派上用场了。”皇上抚摸着手中那把枣红光亮的连弩,对魏朗等人说道。
      “皇上当年,便是用这把连弩,于乱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魏尚赞叹道,“皇上您的箭法精湛,箭无虚发,这把连弩又是八荒山的一位高人隐士所制,世上无双,皇上定可以用它来大杀赤尾贼寇威风,以振我军士气!”
      皇上听了更是斗志昂扬,“哈哈哈哈!朕倒想和那赤尾皇帝一较高下,要让朕这个同宗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子!”
      当天晚上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白如新辗转反侧,想着父亲要她汇报傲来军情,但白如新看着身旁熟睡的魏尚,想着他明日必有一番激战,一直犹豫不定。渐渐地,天亮了,白如新便安慰自己:现在去送情报已经来不及了,就当做自己从未知晓过这次作战计划吧!
      雨还在下着,魏朗和孟勤率领五千士兵,在天刚亮时便出其不意地攻向赤尾防线,赤尾全力反击,两军阵前将士在暴雨中奋力厮杀着,不一刻间,地上的积水便成了可怖的殷红色。皇上也登临瞭望台,用连弩射杀了多名赤尾士兵。孟豫如守在皇上身边,紧张地注视着战场形势。魏朗挑出一对箭法精湛的士兵,登上高处,向敌方瞭望台射出一阵阵箭雨。不一刻,城南的几座瞭望台上,赤尾守军便纷纷倒了下去。此时魏尚和白如新领着一百精兵,在一名当地士兵的带领下,突破了前线战场,深入城南街巷,在一条小巷里,对赤尾士兵展开了进攻。白如新不忍杀害同胞,一直没有拔出玉露剑,只是用剑鞘将对手击晕。魏尚憋了多日,此时正在大开杀戒,一名又一名的赤尾士兵倒在他的剑下,所率精兵也士气大振,个个以一敌十,从一条小巷,杀到另一条小巷,直到与其他分路精兵汇合。魏尚以响箭为信,彭启光迅速率五千士兵驰援前线,加强正面兵力。前有一万大军,后有数支分散的精兵偷袭,中间巷道上还不知潜藏着多少精兵,赤尾士兵果然阵脚大乱。原本这战场便是街道错综复杂,且无城墙堡垒防护,仅凭一幢幢民房遮挡,打起仗来,可说是缩手缩脚,双方都施展不开。但由于傲来先乱了赤尾的军心,便占据了优势。赤尾士兵见形势不利,便欲撤出城南,往港口逃去。傲来将士紧追不舍,势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赤尾人赶回海上。
      赤尾军仓皇撤退之际,白如新透过雨幕,隐约看到多罗等人护着父亲,正往外逃去。魏尚此时也发现了多罗的踪迹,“如新你看,那一定就是赤尾的皇帝,我去取了他的狗头!”
      眼看魏尚就要冲上前去拦住多罗,白如新情急之中,拔出长剑刺向小腿,“啊”地一声,跌倒在地。魏尚闻声,立即折返回来,扶着白如新,“如新,你怎么样?”
      白如新强忍着疼痛,见多罗等人消失在乱兵中,才放下心来,“我——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魏尚转身,不见了赤尾皇帝踪影,便只好一边护着白如新,一边愈加奋力地斩杀赤尾逃军。
      魏朗和孟勤一身重甲,正率领着士兵们愈战愈酣。雨水在两人脸上冲刷着,将刚刚溅上的血迹冲去,转眼又是满脸的血迹。魏朗手中的长枪,宛如一条战龙,不停地挺刺劈挑,所指之处,便扬起一道血雨。孟勤此时正与一名赤尾将领厮杀,那将领手持双刀,左右开弓,向孟勤狠扑过来。孟勤长剑左支右挡,忽地腾空而起,跃至赤尾将领身后,整个身子仿佛横在空中,两脚在敌人后背轮番发力,将其蹬至一丈开外,口吐鲜血。孟勤轻轻落地,抬起长剑,便欲结果此人性命,却不料身后一名敌军,正向着他举起了长矛。
      “父亲!”孟豫如惊呼一声。但雨声、厮杀声、哀嚎声将她的声音完全湮没了,对于身后的危险,孟勤浑然未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皇上连弩中利箭飞出,至中孟勤身后敌军脖颈。
      赤尾大半军队已经撤出城南,余部犹作困兽之斗,誓死不降。孟豫如见此状况,便猜到这些人是为了拖延兵力,掩护剩余部队撤回海上,便急令一支队伍奔赴港口拦截。但城中积水已深,且横尸遍地,道路难通。队伍赶至港口时,赤尾军的战船已退至海上,士兵们远远望着,束手无策。
      这一战,是赤尾进犯以来,首次大捷,军中从上至下,无不欢欣鼓舞。孟豫如却高兴不起来,那一片片殷红,刺痛了她的眼睛,虽然敌我两立,但眼见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她心中只觉得越来越沉重。军中欢饮庆功之时,孟豫如突然向父亲问道:“我朝为何严守海禁,不与赤尾互通有无呢?如果赤尾人能从边贸中获得他们所缺乏的物资,想必也不会屡屡进犯了吧?”
      孟勤哈哈一笑,“豫如啊,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赤尾人和土戎人一样,得到了所需的物资,就会安分了?早在百年前,先帝们就因心存仁慈,不设海禁,允许赤尾人入港通商。但那些赤尾人,贪婪恶毒,常常买卖不成,便掀起杀戮,搅得滨海民不聊生。无奈之下,从五十年前,海禁便越来越严。尽管如此,赤尾人还是不断骚扰沿海,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断然不是劫掠物资那么简单了,竟像是要彻底侵占滨海,意图举兵北上。”
      听父亲这么一说,孟豫如若有所思,“原来他们之前在东阳城内生出事端,就是为了扰乱朝局民心,以为他们挥师北上提前做好预备,真是其心可诛!”
      “是啊!若能和平相处,谁愿意血染战场呢?还记得十年前,赤尾皇帝派使臣向皇上议和,皇上仁慈,便欣然应允,还派出卫兵到滨海迎接赤尾皇帝入京相见。但滨海密探暗中偷听到赤尾皇帝与其国师多罗的对话,原来他们此行意在刺杀皇上,他们的战船,已经在海上随时待命,只要刺杀成功,便趁着朝局混乱兴兵北上,直捣皇城。当时的滨海海防军将领,便当机立断,派出一队武士,暗中刺杀赤尾皇帝,但最终还是被他们逃脱了。不过好在识破了赤尾的阴谋,没有酿成大祸。后来,此事报至朝中,众人皆唏嘘不已。”
      “原来如此。”孟豫如感叹,“赤尾人与傲来人本为同宗,如今却势若仇雠,皆是因为贪欲不满,人心若此,世间怎得安宁呢?”
      孟勤突然想起多日未曾见到萧云天,就连今日大战,他也不曾出现,便问道:“豫如,怎么不见云天的踪影,今日之战,若是有他相帮,赤尾军未必能成功撤退啊!”
      孟豫如心中酸楚,却不知如何对父亲言明。但她坚信,萧云天一定就在某处守护着自己。

      白如新害怕被看出剑伤的端倪,执意不愿让大夫来为自己包扎。魏尚无奈,只得为她敷了些金疮药,将伤口用布条扎紧。晚上的庆功宴,白如新也推脱伤口疼痛,独自留在房中,她知道父亲肯定会责备自己的。果然,众人欢饮喧闹之时,窗外又响起了两长一短的鸟叫声。白如新从乌鸦脚下取下纸筒,正是父亲与他相约丑时于断头崖处相见。
      军中直饮到子时方休,魏尚醉醺醺地回到房中,倒头便睡。白如新趁着守卫不备,偷偷溜了出去,使出轻功,直奔断头崖而去。在路上,她已经想好了敷衍之词,见到父亲,便推说此次行动只有魏朗孟勤等将帅知晓,其他人等,只是依照临时分派而行动。赤尾皇帝虽然面有疑色,但也知道白如新为了掩护自己出逃而受伤,便不再责备,只是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父亲越是慈爱,白如新心中越是煎熬,只好同父亲说一些幼时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父女二人闲话间,多罗忽然警惕地望向树林间,似乎有所发现。
      “难道我的行踪被人发现了?”白如新忐忑起来。
      “皇上公主不必担忧,臣这便去查探。”多罗飞身,隐没在树林间。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多罗回来了,只道是林间走兽响动,并无人迹。白如新这才放下心来。
      赤尾皇帝道:“如新,从今日起,你可要多留几分心眼,设法探听到傲来军队的任何战术计谋,否则,若如今日般溃败,无需多少时日,我们便只能无功而返了,那些将士们的性命,便也白白葬送在异国他乡了。”
      白如新心中万分惭愧,却又不忍背叛魏尚等人,便推脱道:“只是他们的行军布战,都只有少数几员将领才能参与谋划,保密得紧,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探听。”
      多罗忽然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陶罐,“公主,若是不能探听军情,臣有一计,请公主务必为国出力。”
      白如新狐疑地接过陶罐。
      “公主,此罐内,为深海豹蟾的毒液,剧毒无比,一滴便可致数十人于死地,且毒发缓慢,不易察觉。公主可在三日后的夜晚,将此毒混入傲来军士饮水之中,翌日清晨,我军发起进攻,交战之时,他们便会毒发身亡,我军便可趁机,将傲来全军歼灭!”
      白如新毛骨悚然,多罗居然要她去毒杀数以万计的士兵,这种残忍的事情,她如何能下得了决心?可面对着父亲殷切的目光,她却不知如何拒绝。恍恍惚惚之中,白如新回到了房中,越想越觉得困倦,便和衣而睡。睡梦中的魏尚,翻了个身,便将白如新拥在了怀中。看着魏尚安详的睡容,白如新心中更加内疚了。当初在东阳城外,见到那些感染瘟疫而惨死的百姓,她便已经大受震撼了,今日一场大战,又眼见着傲来和赤尾的无数士兵倒在血海里,她的心又被深深地刺痛了,她实在不愿再有杀戮,又如何能去毒杀士兵们呢?自己若是做出这等凶狠的事情,即便无人察觉,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面对魏尚和姐姐呢?思来想去,白如新还是狠不下心来。
      三天过去了,那瓶毒药一直藏在白如新的袖中,她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果然,赤尾军第二天天亮之时便发起了攻势。号角一响,无数的士兵从战船上跃下,往沙地上冲来。魏朗孟勤胜而不矜,早已布下防线。战火一起,便亲率所有将士冲上战场。只在一瞬间,双方数万名士兵,便如砂砾般占据整片一望无垠的沙地。
      赤尾已经吃了败仗,死伤过半,此时所余兵力,止一万余人,对阵傲来的三万大军,本是毫无胜算的。但两军交战不到片刻,无数的傲来士兵便纷纷无端倒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而死。魏朗孟勤见状,一时呆住了,慌乱之中,两人被敌军刺伤,连忙在士兵护卫下,退往指挥营所在高地。赤尾士兵借机,如潮水般冲击过来,踩踏着遍地狰狞的尸体,直逼指挥营。孟豫如和皇上在瞭望台上看得分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白如新在乱军之中,眼见着身边的傲来士兵,前一刻还在呼喊着奋力搏杀,后一刻便突然倒地,那一双双至死也不肯合上的双眼,写满了惊惧与惶惑,他们甚至来不及□□,来不及求救,便停止了呼吸。他们的尸体,被赤尾的士兵无情地踩踏着,无数脸孔深深埋入砂石,手中的长矛却仍旧紧握着。白如新懵了,那装满毒液的陶罐明明还在自己的袖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魏尚呢?魏尚还在奋力地厮杀着,他没有中毒。姐姐呢?姐姐还站在远处的瞭望台上,她也没事。谢天谢地,他们的饮水饭食是与士兵们分开的,所以才幸免于难。可是,这些士兵们?又究竟是为谁所害?
      就在白如新脑海一片混沌的时候,她看见无数的长矛刺向了魏尚,魏尚此刻已是筋疲力尽了,他握剑的双手似乎在发抖,白如新毫不犹豫地冲向魏尚,与他背身而战。可是,傲来幸存的将士在军号的指令下纷纷撤退着,而围攻她的赤尾士兵却越来越多了。白如新的玉露剑和魏尚的金风剑,心有灵犀一般地配合着,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白如新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她看了魏尚一眼,迎着魏尚坚定的目光,她便下定了与魏尚一同战死的决心。无数的长矛和刀枪逼过来,白如新已经无力抵挡了,她闭上了眼睛。
      “住手!”多罗的身影出现在敌军之前,将那些刺向白如新的刀枪纷纷击落,“不要伤了如新公主!”
      所有士兵停止了进攻,白如新愣住了,魏尚也愣住了。
      多罗向白如新跪了下来,“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周围的士兵也纷纷跪倒,齐呼“公主恕罪”。
      白如新艰难地转过脸去,她看到了魏尚痛苦得扭曲了的脸,那双眼睛里全是震惊和心碎。“魏尚,我——”白如新的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见,一声“对不起”被海风吹得无影无踪。
      “如新,你——”魏尚口中突然喷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白如新跪在沙地上,紧紧抱住了魏尚,她绝望地望向了瞭望台,然而距离太远了,她根本看不清此刻孟豫如脸上的表情。
      孟豫如也惊呆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最为信赖和疼爱的妹妹,竟是地方安插的细作,她几乎也要晕厥过去,但她牢牢抓着护栏,呆呆地遥望着受众人跪拜大礼的白如新。

      傲来士兵很快撤入城中,紧闭起城门。守城士兵负隅顽抗,赤尾军久攻不下,便干脆在城下扎下营来死守。魏朗孟勤清点残部,士兵们或死于中毒,或死于敌手,所余将士,不过万人。皇上也被所见之景象震惊了,暴怒如雷,即刻命人彻查此事。很快便查出,供士兵们饮水食用的几口水井,被人投下了剧毒。众人听了,只觉得脊背上直冒冷汗,若不是将领们和士兵们的饮食分开,有专人时刻看守,恐怕此时,倒在血泊中的,就不止那些士兵们了,甚至,连皇上也……
      魏朗庆幸之余,更觉愤怒和羞耻,他已经看见了,那些赤尾将士,纷纷对着白如新跪倒行礼,他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的枕边人,居然是地方的细作,居然毒害了数万名傲来的士兵。他浑身都在颤抖着,恨不得立刻将白如新挫骨扬灰。
      孟豫如慢慢静下心来,越想越觉得可疑,若白如新真的故意潜伏在她身边,那这一路上,她可以下手的机会太多了。而且,她相信,白如新对魏尚的感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她怎么可能去伤害魏尚呢?不知为何,自打第一面起,孟豫如便觉得白如新是透明纯净的,她是那么简单,善良,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
      “如新,除非你亲口对我承认,否则,我不会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孟豫如此时很想见到白如新,想听她亲口对自己把这一切都说个清楚。

      白如新醒来时,已经在赤尾的战船上了,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见身边有数名婢女在侍候着。“魏尚呢?魏尚怎么样了?”这是白如新脑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她不禁大喊起来。
      这时,多罗国师走进来行了礼,说道:“公主请放心,魏尚现在很安全。”
      可是,不见到魏尚,白如新完全没有办法放下心来,她朝多罗怒吼着:“带我去见魏尚!”
      多罗微微一笑,道:“公主请随我来吧。”
      于是白如新跟随多罗,转过了一艘又一艘战船,终于停了下来,从舷梯走进船舱内。原来这艘宏伟无比的战船内部,竟如同监牢一般。那铁栅栏之内,手脚上都套着铁链的,正是魏尚。
      “魏尚!”白如新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开门,快把门打开,谁让你们把他囚禁起来的,快开门!”
      多罗在一旁说道:“公主,这是皇上的意思,没有皇上的指令,臣不敢擅自做主。”
      “你!”白如新愤怒地捶打着铁栅栏,纵然她膂力超人,也未能撼动分毫。
      “你不用假惺惺了,如新公主。”魏尚幽幽地开口道,“你演了这么久,不用再演了。”
      白如新被这冰冷的语气和目光惊到了,她对多罗喝道:“你叫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说!”
      多罗眼珠子转了转,对守卫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齐退出舱外。
      “魏尚,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我只是——你相信我啊!”白如新着急得语无伦次了。
      魏尚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白如新,你骗得我好苦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人,我发誓要爱你一生一世,你——”魏尚抬起通红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除了心碎,什么都没有。
      白如新的眼泪早已涌了出来,她知道,此时她的一切辩解,都是徒劳的,在魏尚心中,她已经彻底成了敌人。可她不愿相信,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缠绵恩爱,难道只在一夕之间,便荡然无存了吗?
      “魏尚,你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绝不会——”白如新怯怯地哀求着。
      “够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感到恶心,我看你一眼,便多一分悔恨,我恨我自己,为何爱上你这样恶毒的女人!”魏尚狠狠地痛斥着,眼中的心碎已经完全变成了愤怒和仇恨。
      魏尚的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般插在白如新的心房,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她挚爱的男人,这个曾经对她许下海誓山盟,此刻却恨她入骨的男人。她知道魏尚不会再相信她了,可是她还想抓住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希望:“魏尚,你听外我说,我真的不是要故意欺骗你。原来我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走散了的女子,但是——但是自从去年在东阳城中遇到了多罗国师,他认出了我,他替我找回了丢失的记忆,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一直隐瞒着,就是不想离开你,离开姐姐。我一直不去想,就当做自己从来没有恢复过记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们,魏尚——”
      “那张大哥和李侍卫呢?他们的死你能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早就和多罗串通好了,帮他们刺杀皇上,帮他们逃跑,是不是?你说啊!”魏尚怒吼着。
      白如新再一次怔住了,魏尚说的,的的确确是自己所做的,她原以为可以把这些都忘了,可是,她早该知道,自她选择了如新公主的身份,她便没有了回头路。只是她一直心存着侥幸,想要努力抓住她和魏尚的感情。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不应该把我带出花果山,不应该把我带到东阳城,也不该把我娶进魏府,一切都错了。”白如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最后看了魏尚一眼,转身走出了船舱。
      而魏尚,跌坐在地上,偷过蓬乱的鬓发,望着白如新渐渐消失的身影,那忍耐已久泪水,终于无声地落下了。
      “父皇,求您放了魏尚!”白如新跪在赤尾皇帝面前,苦苦哀求着。
      赤尾皇帝不为所动,“如新,这是军国大事,你不要任性。父皇知道你喜欢那小子,等回到赤尾了,我便封他为驸马就是了。”
      可是,白如新知道,魏尚不会再原谅自己了,更不会愿意和她一起回到赤尾生活。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哀求父亲,让他放还魏尚,让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然而,赤尾皇帝的态度让白如新感到绝望,她一直跪在地上,直到周围的人都散去了,只剩她一人,在冷冷的黑暗中。
      白如新决定,悄悄放走魏尚。夜深时分,她便悄悄潜至关押魏尚的那艘战船,将甲板上的守卫击晕,下到船舱内。船舱里的几名守卫正在打着瞌睡,白如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人撂倒,从他们身上,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铁栅栏。
      “魏尚,你快走!”白如新轻轻地推醒了魏尚。
      魏尚一睁眼,见是白如新,便嫌恶地挪开身体,“我用不着你——”白如新紧紧地捂住了魏尚的嘴,怕他的声音引来了邻船上的守卫。“魏尚,我知道你恨我,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解释,你如果现在不走,变会被带到赤尾去,难道,你可以舍得下你的父母亲吗?”
      魏尚闻言,便犹豫了起来,白如新便用剑砍断了他手脚上的铁链,拉着他钻出船舱。以魏尚和白如新的身手,要躲过巡夜的守卫,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白如新将魏尚送至岸上,将他的金风剑交还给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全都哽在了喉头。她期待魏尚对她说点什么,哪怕是骂她的话,她心里也能好受些,因为这一别,他们便会永远地成为敌人了。
      可魏尚却面无表情地,将金风剑如弃敝屣般地,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白如新反复念着这句诗,这是魏尚教给她的诗句,可这金风玉露,终究抵不过仇恨,这人间无数,终究是化成了泡影。

      见魏尚平安地回到了军中,众人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孟豫如听魏尚讲述白如新放她逃出,便更加坚信,投毒一事,绝不会是白如新所为。魏朗预料,赤尾兵临城下,必不会拖延时日,这几日必有一场恶战。从他处调派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若是赤尾在援军到达之前发起强攻,以城内现在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

      与此同时,赤尾皇帝正在为白如新私自放走魏尚而大发雷霆,他本想以魏尚为饵,迫使傲来守军退出滨海。
      白如新伏在地上,早已准备好承受一切责罚,纵使因此而被处死,她也无半分悔意。
      多罗却突然开口道:“皇上不必太过苛责公主,魏尚是公主心爱之人,公主此举,也是人之常情。幸好臣早有防备,在那魏尚体内种下三日断魂散,若是三日不得解药,便会一命呜呼。”
      “什么?”白如新瘫坐在地上。
      多罗诡笑着,“公主,您若是想救魏尚的性命,不妨替皇上做一桩事情,若是完成了,臣自然会将解药奉上。”
      别说一桩事情了,就是一千桩一万桩,白如新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可是多罗说出的话,却让白如新感到无望。
      “公主,明日两军交战,您若能在乱军之中取了那傲来皇帝性命,赤尾举国,皆会视公主为巾帼英雄。”
      白如新无奈地问道:“傲来皇帝身边有数名高手保护,而且,他们现在都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又近不得身,又不能以一敌多,怎取他的命?”
      多罗却笑道:“公主,臣自当一力协助公主,且臣还为公主找了一个帮手。”只见多罗轻拍手掌,舱帘被掀开,走进来一名蒙着黑纱的女子。
      “小凤!”白如新惊呼。
      小凤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参见公主。”
      尽管对小凤一直心有怀疑,但白如新从未想过,她竟是多罗的人。
      小凤轻轻一笑,揭下了面纱——分明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妙龄女子,何来的容貌烧毁,面目丑陋?“公主,小凤并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想必您也听说过。”
      白如新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子。
      小凤冷冷说道:“我的名字,叫做意欢。”
      “意欢?”白如新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地耳熟,猛然想起,她便是姐姐曾经提及过的,想要害她,反而自己跳下了悬崖的那个婢女。“原来是你,你不是跳崖自尽了吗?”
      “哈哈哈哈!”意欢狂笑一声,“没错,我是跳崖自尽了,但是老天可怜我,不让我死,我的容貌被山石所毁,只好苟且偷生。直到我在街上,遇到了魏夫人,我便改名换姓,寄身魏府。”
      “你留在魏府,是为了找机会向姐姐报仇?”白如新一下子明白了,小凤为何费尽心思,要跟随魏尚,为何与自己达成协议,原来都是为了潜伏在姐姐身旁,图谋复仇。
      “没错,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我千里迢迢随军而来,一路上都在找机会下手。无奈军中守卫森严,那孟豫如又十分狡猾,我奈何不了她。”
      白如新又心生疑问,“你和多罗国师,怎么会有瓜葛?”
      “如新公主,您还记得那一晚您和皇上在断头崖相见吗?我就跟随在您身后,后来多罗国师发现了我,他原本想要杀我灭口,但我告诉他,你根本不会出卖傲来军情,而我,可以替他做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听闻,赤尾国的易容之术十分了得,我便以此为交换,请求国师替我改头换面。”意欢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
      “是你投的毒?”
      意欢恨恨地咬着牙:“只可惜啊,该死的人却没有死。”

      驻守在滨海城墙之外的赤军士兵,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破城之战。城墙上,无数支利箭如急雨般射向企图登楼的赤尾士兵,一批士兵倒下了,另一批士兵踩着尸体又冲上来了。放箭间隙,魏朗命士兵向城下投掷巨石,随着巨石的滚落,一阵阵哀嚎声在滨海低沉的天空中回荡着。飞溅的血肉,更加重了海风中的腥味,乌鸦在城楼上方盘旋呜咽着,仿佛在焦急地等待着享受饕餮盛宴。
      魏尚已经率领一批精兵,从城墙上跃下,与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敌军厮杀着。他的眼中,有着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他的每一剑,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的剑刃上、铠甲上、脸上,甚至头发上,都沾满了鲜血,他像是一匹发了狂的猛兽,在敌群中左突右撞,毫无畏惧,生死,已经置之度外。过去,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侠义少年,而此时,他才真正成为了一名斗士。
      白如新远远地望着魏尚,忽然感到一阵轻松,因为从今以后,她便再也无需伪装,再也无需欺骗。她随着多罗,轻轻跃起,在各个房顶之间不断起起落落,很快,便到了傲来皇帝所在的瞭望台附近。傲来全部的士兵或在城墙上奋战,或在城门内待命,此时皇帝周围的防卫,只有五六名大内高手,还有失了武功的孟豫如。虽然白如新一再要求多罗和意欢,不可伤害孟豫如,但她知道,这两个人未必会听从她的指令,尤其是意欢,她原本就是冲着孟豫如而来的。白如新除了要杀傲来皇帝,还要保护孟豫如,她的心一直是揪着的。
      三人的行迹很快便被守卫们发现了,多罗和意欢牵制住了守卫,白如新便直登台上。
      “如新!你要做什么?”孟豫如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杀气腾腾的白如新。周围的士兵已经闻声赶来救援,弓箭手们害怕伤到皇上,只是死死地张着弓,不敢贸然放箭。
      白如新没有直视孟豫如,而是挥起长剑,与台上两名守卫搏杀起来。她还记得魏尚教给她的那些招式:这是“仙鹤指路”,这是“海底捞月”——片刻间,两名侍卫便倒在了她脚下。她将剑锋,指向了孟豫如身边的傲来皇帝。
      孟豫如奋不顾身地挡在皇上身前,“如新,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白如新嘴角,扬起了一丝悲凉而又绝望的笑容,“姐姐,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新,我相信,你没有投毒,我一直相信你,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你不会伤害我们的,姐姐求你,不要一时糊涂,伤害了皇上!”
      白如新突然很想哭,为什么姐姐能够相信自己,而魏尚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呢?“姐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对我的好,我只有来生再报了。你让开吧,让我杀了皇上,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如新,你——”忽然一柄长剑从白如新身后,直直刺向孟豫如,未及白如新挥剑阻拦,那柄长剑便“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孟豫如抬头一看,那飘然而至的身影,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萧云天!他真的来了,孟豫如一直相信,他就在身边默默守护着自己。
      “云天!”孟豫如话音刚落,白如新身后的那人便再次向她逼去,白如新急忙招架住,原来,那要取孟豫如性命的人,正是意欢。
      “我说过,不准伤我姐姐!”白如新狠狠地喝道。
      “我可从未答应过你,这是我和她的恩怨,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意欢冷冷地,试图突破白如新的防卫。
      萧云天轻轻落到台上,抓起孟豫如的胳膊,便欲将她带走。
      孟豫如却摇了摇头,“云天,保护皇上要紧!”
      于是萧云天一手携着皇上,一手携着孟豫如,凌风跃下,将两人稳稳送至城墙下士兵阵营中。
      就在此时,城门轰然倒塌,赤尾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白如新见状,也便飞身城墙下,向傲来皇帝攻去,多罗和意欢紧随其后。白如新明知三人加起来也不是萧云天的对手,但是为了魏尚,她别无选择。意欢的剑,招招都指向孟豫如,萧云天一面抵挡着白如新和多罗二人对皇上的进攻,一面小心地护着孟豫如免受意欢伤害。
      城内的士兵们已经渐渐抵挡不住赤尾的进攻了,围绕在皇上周围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无数的赤尾士兵已经登上了城楼,魏朗孟勤等人正在浴血奋战,眼看着皇上被围,却分不出身来相救。魏尚在城门口处,被一群赤尾士兵团团围住,正竭力向皇上这边杀出一条血路。萧云天要应付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他护着二人,且战且退。
      意欢越是见萧云天护着孟豫如,心中仇恨之火越是炽烈,她奋力向孟豫如抛出手中长剑,萧云天见状,一挥衣袖将剑震落。白如新立即将长剑向萧云天挥去,被萧一脚将长剑踢飞。意欢随意抓起地上的一柄长矛,便向孟豫如刺去,萧云天腾起身来,一手抓住长矛,反向意欢捣去,意欢抵挡不住,跌落在地。就在萧云天抓住意欢长矛的那一刻,白如新趁机运起全身内力,灌注于右掌上,向傲来皇帝奋力一击,那一弹指间,她的耳边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救魏尚!”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纷乱如这战场。“魏尚,即便你恨我入骨,我也要你活着!”
      “啊!”孟豫如口吐鲜血,惊惶的双眼紧紧盯着白如新。
      白如新犹如万箭穿心,“姐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右掌,狠狠地击在了那世间最疼爱自己的姐姐身上!撕心裂肺的声音直破云霄,一切都在瞬间安静了。
      “豫如!豫如!”萧云天一掌将白如新震出五丈外,他俯身冲向孟豫如,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腕,一颗心瞬间跌入深渊:她的经脉,已经全部都被震碎了。
      “白如新!”萧云天的胸腔发出一声悲鸣,右手掌中的内力已经汇聚成足以击碎世间万物的杀气。
      “云天,不,不要伤害如新——她——”孟豫如气若游丝,轻轻拉住了萧云天的衣襟。
      “豫如,你撑住,我带你回鹰嘴山,我一定能治好你,你撑住,豫如——”萧云天毕生的泪水,都在此刻倾涌而出。
      “云天,我——我有件事情,一定——一定要对你说。当初,为了救如新,我被师父下了毒蛊,此生,无法向所爱之人吐露爱意,否则——否则便经脉尽断而亡。云天,我现在——真的好高兴,我终于可以——可以对你说,云天,我爱你,我一直爱你——”孟豫如口中的鲜血止不住地涌出来。
      “豫如,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早该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怀疑你,豫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豫如——”萧云天此刻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其实早就已经属于他了。可是他不敢相信自己,他一再地逼迫她,原来每一次她的欲言又止,不是在逃避,而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早一点发现?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自私地逼迫着她,伤害着她?“啊——”萧云天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如新,如新”孟豫如无力地呼唤着。
      “姐姐,姐姐,我在这里。”白如新匍匐到孟豫如身边,紧紧抓着那只已经失去了往昔温度的双手。
      “如新,答应姐姐,不要——不要——再有战争了,你——你不要——不要再错了——答应姐姐。”
      “姐姐,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姐姐!”白如新哀求着,痛哭着,她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那是她的姐姐啊!她带自己走出深山,她教自己读书写字,她为了救治自己宁愿背负一生的遗憾,她是这世间唯一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人。她对自己来说,胜过父亲母亲,胜过魏尚,胜过这世间一切!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声叮咛都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宝贵,可是,自己却亲手摧毁了她,“姐姐,我错了,姐姐,你骂我,你打我,姐姐,你不要——”白如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已经无法再忏悔了,因为孟豫如,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还挂着她最熟悉的微笑。
      “啊——为什么——”白如新飞向人群中,她疯狂发泄着内力,将身旁的两国士兵成群成群地劈倒。
      “住手!都给我住手!”白如新飞至城楼上,将手中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赤尾将士听令,即刻撤兵,即刻撤兵!父皇,我要你答应我,十年之内不得进犯傲来!”
      “如新,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赤尾皇帝在城楼下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也看着他唾手可得的胜利。
      “父皇,若是不答应,如新现在就死在你面前!”白如新此刻已觉自己不配苟活于人世了,她唯有如此,才能向死去的姐姐谢罪。
      “如新,不要胡闹!”赤尾皇帝愤怒地吼着。
      “父皇,您要是还想要这个女儿,还想让母后再见到这个女儿,就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回去的!” 白如新手中的剑,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肤,雪白的脖颈上,鲜红的血液,在不断地往外渗着。
      赤尾皇帝被白如新视死如归的样子吓住了,他不愿意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愿意他的皇后,一辈子都在痛苦中度过,他紧皱着眉头,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如新,我答应你!”
      白如新看向多罗,“立刻把解药交给魏尚,立刻!”
      “公主,您不要做傻事,不要伤了皇上和皇后的心!臣,臣这便交出解药。”多罗从袖中掏出瓷瓶,远远地抛向一脸惊愕与茫然的魏尚。
      战斗停止了,赤尾的士兵正在撤出,无数双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白如新凄然地看了魏尚一眼,她看不清那双眼中是否还有自己,她感觉心被掏空了,灵魂被抽离了躯体,她放下了剑,缓缓跃向了她的父皇。

      “豫如,我带你回鹰嘴山,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豫如,我带你回家。”萧云天喃喃自语着,抱起孟豫如,飞向天际。
      魏朗等众人尚未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遍地的尸身与鲜血。良久,孟勤才跪地嚎啕了起来:“豫如!我的豫如啊!”从皇上,到士兵,无一人不伤心,无一人不落泪。敌军撤退了,战争结束了,可是,没有人感到一丝丝的高兴。
      一场战争,以世间最善良的生命为代价而结束,十年和平,以世间最绝望的妥协来换取。孟豫如死了,她终于挣脱了自己的宿命;白如新活着,也许,她永远也逃不脱自己的宿命。

      尾声——无言

      曾记否 那一瞥
      乱了流年
      世上何人再似你笑靥
      云无声花无言
      星沉月眠
      满城烟花绚烂了长夜
      恨东风只等闲
      不念离人怨
      等南风盼归雁
      寄一曲相思诀
      爱成空恨湮灭
      纵相见 不复少年
      若有来生不羡王谢
      碧波倚双鸳 红尘戏双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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