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河》鱼游千里

1、第一章

　　许晚河提着一袋苹果一袋梨霸气冲冲往住院部进，大厅门口的值班护士皱着眉直瞅了他好几眼，在他快踏进旁边住院部总楼大门时总算叫住了他。
　　那护士一手还拿着电话机的话筒，另一只手放在按键上，眼睛直盯着许晚河，大有情况不对立马拨号喊人的意思。
　　“喂喂你，来干啥的？”
　　许晚河已经走过了值班台，听见人喊又转过身，指着自己鼻尖问，“你叫我？”
　　护士一头黑线，不耐烦道，“不是你是谁，来这干嘛的？”
　　许晚河举了一下手里提的方便袋，嘿嘿一笑，“来探人的。”
　　护士啪的一声摔下话筒，一边在旁边找表格一边问，“你来探谁的？不知道登记的吗。”
　　许晚河也是一脸问号，他挠挠头走过来还是嘿嘿笑着问，“啊，要登记的吗？我第一次来探人，不清楚。”
　　护士气的眉头皱的更紧，话也不想说，直接把表格扔在台子上啪的摔了只笔上去。
　　眼看着笔咕噜咕噜就要滚到地上去，许晚河忙站到台子边用身体挡了一下，将苹果和梨都换到右手，左手拿起了笔。
　　他其实不是故意练的左撇子，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上过学，估计连什么是左撇子都不太清楚。但这事说起来没什么意思，许晚河不太爱提，要非说也很简单，他的左撇子是自己逼出来的。
　　许晚河仔细看了看表格，先把自己的信息填完了，才又推回给值班护士，“填完了。”
　　那护士正在电脑前面敲打着什么，键盘啪啦啪啦响得飞快，她本来也忙，又给许晚河那么一气，现在就直接当作没听见，手下停都没停。
　　许晚河当她真忙，就也不催她，干脆站在台子边上四处左右打量。
　　许晚河是真第一次来大医院探人，跟他以前去的小诊所很不一样，小诊所都是直接进去就能找到人，这大医院，绕来绕去找到住院部这里都花了老半天时间。
　　但这大厅里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许晚河视力好，就站在原地把墙上挂的医训指导手册什么的挨个瞅了一圈，正看着专家门诊的照片名字，旁边护士刚巧录完了一张纸上的内容，看许晚河没催她，语气也和气了些，问道，“你探的人叫什么名字，我给你查查。”
　　许晚河转过身，想了想回，“张铁蛋。”
　　护士皱了下眉，一边敲打键盘查询一边小声吐槽，“这什么家长给取的名字，也太好养活了一点。”
　　结果电脑快速跑了一圈跳出来四个字，查无结果。
　　护士疑惑的嗯了一声，她害怕自己输错了又试了两次，等电脑跳出了三次查无结果后，她才确定道，“查不到，是在我们这儿住的院吗？是这名儿吗？你再想想。”
　　许晚河顿时也有点不确定，他掏出手机翻看一下，跟着手机上的地址念，“风华大道2487号，云际市中医院，就是这儿啊。”
　　那护士凑过去看了一眼，地址确实是这儿没错，但她再输进去确认，还是跳出来查无结果。
　　地址没错，又确实查不到住院信息，护士也闹不清什么情况，她一边在系统重新搜张姓的住院人员一边问许晚河，“名字没错吧，可能系统有点问题，你等等我先看看。”
　　许晚河凑过去，看她在一个个看张姓的住院人员名单，想过去帮帮忙，但那护士自己看得飞快，鼠标滚轮刷刷往下滑，不过三分钟就看完了一百八十几个人名，许晚河的眼睛完全跟不上。护士看完皱眉道，“确实没有，是这名儿吗，什么时候住的院，倒是有个叫张铁胆的昨天刚住进来。”
　　许晚河顿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了，“哦，应该就是这个。”
　　那护士脸都黑了。
　　许晚河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两个苹果放到台子上解释，“难怪，一直铁蛋儿铁蛋儿的叫，都忘了本来叫啥了，就说张铁蛋念着就是不利落，对不住啊妹子。”
　　护士气的也不搭理他，拽过表格刷刷写了两笔，直接把底联扔了回去。
　　许晚河还是嘿嘿笑着接过来，仔细瞅了瞅病房号，直接转身迈开大步往大楼楼梯走。
　　那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就这么正大光明被摆到台子正中间，碍眼得很，护士本来都打定了主意不跟这男人再说话了，生怕自己气短折寿，这下看见这两个苹果心里又是一阵冒火，扯着嗓子吼，“喂你，苹果给我拿走，扔这台子上干什么。”
　　“不用跟我客气，给妹子润润嗓子。”
　　护士眼睛都气红了，“谁跟你客气！谁是你妹子！不要不要，赶紧拿走。”
　　但许晚河步子大，就这一会儿，他已经跨完了第一段楼梯，护士的话也当没听见，一闪身人就消失在拐角处。

　　这时候才下午两点多点，大部分人都还在午休时间，住院部里没什么人声。
　　许晚河顺着楼梯上到三楼，走廊的窗户边只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在跟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轻声说话，那小孩子大概六七岁，站着也就许晚河的大腿高，手里还抱着个变形金刚模型，说到高兴的地方手舞足蹈的掰着玩具，脸都涨红了。
　　许晚河看得挺乐呵，他站着听了两耳朵这孩子显摆自己手里变形金刚的厉害，抬腿往里面去找铁蛋儿。
　　值班护士的字迹有点潦草，许晚河大概分辨了一下写的应该是306C，前面要经过五个病房门口过去。他觉着新鲜，走过一个病房门口都要伸长了脑袋从房门上的玻璃望一眼，看是什么人得了什么病，病房里面设施倒是基本都差不多，都是白乎乎的墙和床单被套，三个床位挨个排列。
　　许晚河这么着走到306的门前，惯例也从门上的玻璃先看了两眼，这一眼过去就看见铁蛋儿那小子站在正对房门的大窗户旁偷摸着啃着鸡腿，打着石膏的右腿被他搁在拖过去的一张凳子上，可能有点高，他还微弓了点腰，整个人畏畏缩缩的靠在窗户墙上，啃得津津有味。
　　嘿！腿断了都不消停呢，还挺能享受。
　　许晚河直接拧开门走了进去。
　　这动静先把窗户边偷吃的人给吓了一跳，张铁胆给惊的一下绷直腰，右腿迅速从凳子上挪了下来，但他显然忘了腿上石膏的重量，这一下落的就有点重，直直磕在地上立马磕出他两泡泪花来，连鸡腿也不藏了。
　　“哟呵医院伙食挺不错啊。”
　　张铁胆还闭着眼睛，等疼过这阵才睁开眼松了口气幽怨道，“老大你怎么来了，我魂都给你吓掉了。”
　　许晚河嘿一声用脚轻踹了一下裹着石膏的腿把铁蛋儿疼的又是一抖，才顺手放下水果把瘸了一条腿的人往最近的病床上搀，一边嫌弃，“好歹是个汉子，还取个铁胆这么霸气的名字，胆子怎么就这么小。”他还记着之前记错名字的事儿，感觉自己挺掉份儿，现在有机会就想多念念顺顺口。
　　把人搀到床沿边许晚河就撒了手给人自己折腾去，他自己一屁股坐下来，伸手去掏桌上的苹果。张铁胆这会儿也不怕了，坐在床沿边上光明正大啃没啃完的鸡腿，也不急把腿挪上床，一边啃一边小声嘟囔，“再霸气威武的名字，给你们铁蛋儿铁蛋儿的喊，铁胆也就剩个蛋了。”
　　许晚河听得嘿嘿一乐，想想居然还挺有逻辑。
　　张铁胆这人个头不高骨架也生的小，要说是小时候在孤儿院给饿得好像又没什么道理，旁边许晚河还长得人高马大块头足呢，估计也就天生带的，但这货身量不足就算了，顿顿三四碗大白米饭居然还不带长肉，也不知道胃怎么长的，胆子更是小得出奇，估计随了个子了。
　　铁胆这名字，也就是个美好的期望，还是铁蛋儿顺口。
　　铁蛋儿啃完了鸡腿，吭哧吭哧先把自己的伤腿挪上床，看着许晚河悠哉游哉啃苹果又委屈又有点眼馋，“这苹果是给我买的吗？”
　　许晚河点点头，伸手又掏出一个递过去。
　　“这样吃是不是不太干净”，铁蛋儿又想接又不想接，眼巴巴的看着，“没洗也没削皮，容易有农药残留，吃了不好。”他这是后来被养父母耳提面命教出来的习惯，水果是能削皮的就削皮吃，在长辈们看来没削皮的水果吃了简直像能立马死掉一样恐怖。
　　但他这样的吃货，说因为这个原因就拒绝一样食物是不可能的。他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哪儿那么多讲究！”许晚河白他一眼把苹果扔过去，又三两口把手里剩下的果肉全部咬进嘴里。这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嘴里能装多少先一口装，吃饭讲究速度，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考虑有没有嚼碎了是不是伤胃了。
　　“老大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耗子他们呢？”
　　许晚河抬头瞪着铁蛋儿含糊不清的嫌弃，“合着老子一个人过来你还嫌不够是吧，爬楼梯摔断条腿，想大伙儿一起给你开个庆祝会呢。”
　　铁蛋儿委屈巴巴，连忙躲躲闪闪的喊没有。
　　“耗子他们今天有差来不了，过两天得来一趟吧”，许晚河嘿一声，又说道，“这大医院就是规矩多，探人得给登记才进，那登记的妹子人倒是挺好就是性格忒急了。”
　　这边正说着话，房间门又轻微吱呀了一声，许晚河转头去看，进来的还是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