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郝幸福

10、chapter 9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谢星儿的消香玉殒，媒体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玄殿风尚，质疑其保护不当。

　　为了消除负面影响，玄殿风尚宣布以谢星儿为女主角，筹拍传记电影「不再卸装」。

　　谢星儿生平只出过一首单曲，当时，「我请微风告诉你」红遍大街小巷，有如叶丽仪那一首人人传唱的「上海滩」。

　　明星的容颜总是不改，明星的年龄总是容易被提起也容易被忽略，50岁的刘德华稍加打扮便有如20岁的白面小生，40岁的王菲生产复出亦同样不留丝毫岁月痕迹。

　　已经46岁的谢星儿从十几岁出道，二十几岁小红，三十几岁开始走红，四十几岁便紫至现今，受男女老少各个族群的喜爱，其坚持不可磨灭，其毅力惹人钦佩，已是一段不凡传奇。

　　在熙来攘往的商店街，人来人往的汽车站台，还有不停穿梭在街道上的公交车上都贴满了「不再卸装」的宣传海报。

　　选角当天，应试的人很多。

　　男主角的应试现场跟女主角的应试现场中间隔了一堵墙。

　　应试的都是玄殿和鑫景两大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

　　有多少男女在被大型影视公司签约几年后，甚至连一个角色都没有拿到。有多少男女在沉寂数年之后，依然默默无名跑龙套。也有像莫暖暖这样幸运的人，浮华一时，最后烟消云散。

　　有记者问莫暖暖，想过自己会这么红吗？

　　莫暖暖回答，想过，但我从来不去想自己能红多久。

　　记者问她，为什么？

　　她反问，为什么要去想？我只要心怀美好，只要相信，就够了。

　　记者笑笑，当这是官方训练的客套话。

　　是的，每个明星都有这样一个过程。

　　从不知道怎么应付记者媒体到游刃有余地掌握主权。

　　选角的开始总是人声鼎沸。

　　几位掌握众人生杀大权的主审人员陆续出现在会场，其中不乏享有盛名的影视前辈。

　　因为人比较多，所以分为五人一组。

　　第一轮淘汰赛，比的是气质。

　　手握生死大权的主审人员们用严厉的目光分别在竞赛者的身上进行扫视，手拿话筒的主持人则是宣布正式考题：“大家只要跟着音乐的节奏走出你们认为最自然，最优雅的走路姿势就可以了。”

　　音乐一放，大家开始从舞台的另一边并排走向前面的评委。

　　整个应试流程安排的非常紧凑。

　　轮过一圈之后，有大部份的女孩马上就被叫到一旁休息，算是淘汰出局。

　　接下来则是看大家能否快速入戏，随机抽签，根据给出的词语上镜表演，开启另一波的轮回。

　　去年夏季那样的非正式却正式无比的门外汉选秀不可复制，那么简单容易又利落的选角也不可能再有了。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评估竞争与等待，终于迎来了戏的落幕。

　　公布人选的那一天，依然很热闹，却已是繁华消散的前奏。

　　主审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主审之一的何戚漫拿着成绩表，朝着神色紧张的众人走来。

　　“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谢谢大家给予我们的精彩表现……”

　　何戚漫和缓的声音说着几句场面话，大家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仍是战战兢兢的等着何戚漫说出结果。

　　何戚漫浅浅的笑了笑，知道大家无心听她多言。

　　“那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直接宣布结果。”

　　“一四零号的莫暖暖由于态度自然大方，演技虽有精进空间但对于谢星儿的生活习惯了解甚丰，功课做得很到位，分寸拿捏得很好，表现优异，很符合我们这一次「不再卸装」中需要的女主角的形象，所以，恭喜一四零号的莫暖暖，她将饰演年轻时的谢星儿。”

　　莫暖暖在听到结果的那一刹那，抬眸。

　　眸中闪着晶莹，她抬头，灿笑如靥。

　　红尘深处，沉睡与清醒，美丽与哀愁，安度流年。

　　同样春风得意的还有，步易遥。

　　步易遥在莫暖暖的注视下，本来想骗骗她的心情转化，笑容可掬，“请多指教。”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嗯，我们将共同演一部戏，真的很好。”

　　“要庆祝一下吗？我们去吃火锅。”

　　莫暖暖提议。

　　“好啊，就去大学时代常去的那一家，辣死你。”步易遥语带宠溺，“你不怕长痘痘？”

　　莫暖暖忘了这点，皱眉，“当艺人这么辛苦，不能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不能喝自己想喝的东西，一切都要以脸蛋，身材为重，又要东跑西跑受精神折磨，记者还要来掺一脚，真苦命！”

　　“现在才后悔可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再回夜总会唱歌都已经不可能了，还怎么能回头？我觉得有一个艺人说得很有道理。”

　　“哪个艺人说的？”

　　“我忘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做一个艺人，要么红到发紫，要么不红到没有人认识，最怕不上不下，又不红又不黑，那样子，真的可以说是很惨。找工作，在工作的时候，总会碰到一些认识你的人把你当明星来唤，又唤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我并不后悔。”步易遥说。

　　莫暖暖说，“我也是抱怨一下，真的后悔倒是没有，我知道各行各业想要突破重围当然要付出相当的努力和代价，不只演艺事业是如此。”

　　两人不停交谈着，相偕行走。

　　有些朋友，可能并不经常联系，但感情至深。

　　步易遥是温柔体贴的，特别是对莫暖暖。

　　步易遥对自己的异样情感，莫暖暖多少有些感受得到，但她选择装糊涂。

　　人生难得几回醉，不需要时时保持累人的清醒。

　　华灯初上，步易遥送莫暖暖回家，莫暖暖请他进屋坐一会，他盛情难却。

　　他们东聊西扯，聊过往，扯今昔，似乎又回到了未出社会时的学生时代。

　　万物绕指柔，无往亦无限。

　　提到新戏，提到剧本，莫暖暖说，“看完后，我哭了，心酸得难以自持。”

　　俗人看莲花，好比欣赏佳丽，爱的是朴实无华。

　　僧人看莲花，体悟的是秉性，欣赏的是高风亮洁。

　　步易遥能够理解，他说，“再耀眼的明星也有滑落的一天。”

　　她感慨，“生花妙笔，只有上帝能够编写得出这样一出剧本。”

　　步易遥笑，“你我也在上帝设计的戏里。”

　　“真希望我能把这部戏演好。”

　　“会的，你会演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自投罗网，她沉默。

　　他打破尴尬，“我似乎该走了。”

　　夜已深，她却不好再留他，更不好留他过夜。

　　她只能客套一句，“路上小心。”

　　她在她的世界，他在他的世界，相交的世界一旦有人犯规，就难拾回原来的心情。

　　莫暖暖禁不住往后退，步易遥只好往前进。

　　人生，不进则退。

　　于是，距离消失。

　　于是，莫暖暖跟步易遥的友好邦交不仅没有浅薄，反而更加亲密。

　　离「不再卸装」开机还有一段时日。

　　这段日子里，他们互相讲戏，互相对戏，力图为彼此第一次荧屏合作留下完美。

　　世界上的事没有完美的，只有更好，却永远找不出最好。

　　这一日，步易遥和莫暖暖去一家露天乡村菜馆用餐。

　　菜馆生意兴隆，很难找到座位，她的目光往前随意地那么一扫，脚下没有停，上半身却石化了——

　　砰！

　　莫暖暖与迎面而来正准备躲她的服务生撞个正着，连身后的步易遥都没来得及救驾，托盘上的酒水洒了一地，几乎所有正在用餐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莫暖暖主动承认过失，步易遥善后。

　　那个令莫暖暖失神的，优雅用餐的男人自然也已经发现了她，似乎正好用餐完毕，站起了身。

　　他们有不同的生活，不同的活动范围，不同的视野，能够碰到不是易事。

　　玄泽风离开时携佳人跟莫暖暖打了招呼。

　　莫暖暖微微颔首致意。

　　步易遥不懂玄泽风跟莫暖暖的渊源，他只觉得玄泽风非常非常的眼熟，却没有认出他。

　　用餐时，步易遥问，“他是谁？”

　　莫暖暖答，“我老板。”

　　步易遥想了想，茅塞顿开，“玄泽风？”难怪眼熟。

　　莫暖暖笑而不语。

　　步易遥又道，“听说你是玄泽风亲自挖掘的璞玉，刚刚从你看他的眼神，我看出来了，你仰慕他。”

　　莫暖暖回道，“嗯，要不是他，我早就被这个圈子判出局了，更不会有机会跟你同演一出戏。”

　　步易遥问，“他为什么只对你这么好？会不会是对你有意思？”

　　莫暖暖不当回事，“不可能吧。”

　　步易遥却说，“你得小心，这个圈子，多的是这种事情。”

　　莫暖暖笑道，“每个人都把娱乐圈当毒蛇猛兽了，可为什么我们还往里跳，为什么进这个圈子的人还是前仆后继？事实证明，谣言总是以讹传讹的，大家都把这个圈子神话了。”

　　步易遥赞同她，“说的是，哪一行没有灰暗地带，娱乐圈只不过是因为有大众审视，被镜头对准，无限倍放大了。”

　　莫暖暖说，“就是这样。”

　　步易遥开玩笑，“如果玄泽风真的追你，你会不会心动？”

　　玩笑不能乱开，人们在当时总是不明白。

　　莫暖暖也以玩笑的口吻回复步易遥的调侃，“会的吧，他条件那么好，他若认真起来，没有女人会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