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渡桀

12、Amber 12

　　夜深了，留给陶之澜做作业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光。陶之澜正在为林安南做生日礼物，她这次亲手做了两本纪念册，一本给林安南一本给蒋昀慧。

　　这两本纪念册，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共有四十几页，每一页都贴满了他们的合照，今晚还有最后一页就收尾了。

　　陶之澜用剪刀剪掉照片多余的边框，在最后一个空白处贴上了照片，待胶水粘牢后，她才呼出了一口气，这样就算彻底完工了。她合上纪念册，随即又翻开第一页开始检查漏洞。忽然，她抬手将指腹放在了第一张照片上。

　　这是林安南六岁生日拍的合照，那时候他家是全镇第一个拥有相机的。

　　照片里，林安南牵着赵潮生，赵潮生牵着陶之澜。赵潮生个头比他们高出一截，犹如大哥哥一般的存在。三人都只是腼腆地笑着，第一次用相机拍照，三人在相机前略显拘谨。

　　之后的几张便褪去那份青涩，面对镜头也会主动搞怪。就像第二页的第三张照片，三个人在赶海时，陶之澜往赵潮生和林安南脸上抹泥，正好被大人们抓拍到了。陶之澜看着这些照片忍俊不禁，翻开第三页，是三人第一次玩角色扮演游戏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林安南穿上迷彩服，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而陶之澜戴着大波浪金色假发，蹬着不知道从哪来的高跟鞋，扮成跨洋而来外国友人的模样。至于赵潮生，他在他们身后用纸板默默地搭建了一间房子，他给这个房子取名叫“幸福之家”。

　　越往后翻，从原来的三个人变成了四个，因为上了初中后，结识到了同班同学蒋昀慧，她也加入了他们这个小团体，但是几年之后，随着赵潮生与他们逐渐疏远，又从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叮——”

　　陶之澜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林安南发来的，她往下翻只见林安南写道：

　　快出来，我在钟楼等你。

　　她心生疑惑，但转念一想明天是周六，今晚偷偷溜出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于是她小心翼翼收起纪念册，关掉了台灯，随即站起身先是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番，便猛地伸出脚踏出了房门。她脚下似抹了油般，迅速地溜出了家门。

　　夜晚的海风湿润寒冷，海平面上正挂着洁白的月牙，此刻月光将她脚下的路照亮。她脚上的凉鞋随着她步伐加快，正用力拍打着地面，并且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双手叉腰立在通往钟楼的阶梯前。她左右扫了扫，并没有发现林安南的身影，她正恼时，一个人突然跳出来大叫一声。

　　“啊！”

　　“啊！”

　　陶之澜被吓的大叫着后退，随即在听到熟悉的笑声后，陶之澜才知道被耍了，她上前踹了林安南一脚，然后转身就走。

　　林安南慌了神，急忙上前拦住她。

　　“让开。”陶之澜言语里透着一丝怒气。

　　“对不起，我不该吓你的，”他垂下眸抿唇，“但是...但是现在已经是零点了，我想你陪我一起过生日。”

　　他抬头见陶之澜沉默不语，又一次开口：“你等我一下。”

　　陶之澜听着打火机的声音，便侧过身去，正好看见林安南端着插着蜡烛的小蛋糕，朝她走来。

　　“阿澜，你给我唱首生日歌呗。”

　　“就我一个人好尴尬，不唱。”

　　“唱一个嘛。”

　　“好好好，”陶之澜清了清嗓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生日歌唱完之后，陶之澜接着说道：“快许个愿。”

　　林安南点头，随即闭上眼睛，过了几秒之后，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之后二人便坐在阶梯上开始吃蛋糕，陶之澜舀了一勺奶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应该把慧慧叫来的。”

　　“我当然想，但是她家在平海，过来住哪？”林安南将奶油送进嘴里，一股浓浓的香甜在口腔中散开。

　　“也是。”陶之澜吃了一口奶油，便咬住勺子，双手则撑在身后的阶梯上，她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夜空中的繁星，“你妈准你这么晚溜出来？”

　　“我翻窗出来的，他们不知道。”林安南将蛋糕放在一旁，双手枕着后脑勺，身子往后一倒，躺在了阶梯上。

　　“既然我都给你过了生日了，那我上午是不是不用来了呀？”陶之澜笑着说道。

　　“那不行，”林安南摇了摇头，“咱们三个人缺一不可，哦不对，马上就可以是四个人了，我们再把班长拉进来，我看她人挺好的，不像班里个别的女生喜欢背地里嚼舌根。”

　　陶之澜听后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遭了，我们话剧的内容还没定，你不说班长这事我还想不起来。”

　　“不急嘛，反正我们四个都是一路的，到时候慢慢讨论。”林安南侧身单手撑着脑袋瞧着陶之澜，眼里似乎有星光在闪烁，“我17岁生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啊？还要礼物？”陶之澜一脸惊讶地侧头与他对视。

　　林安南猛地坐起身来，“你这什么表情，该不会什么也没准备吧？”

　　“好像是。”

　　林安南一眼看破，“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他伸手去挠她痒痒，惹得陶之澜左挡右挡，二人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半夜了还不睡觉？吵死了。”

　　街道一旁的窗子被推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中年女人。见此，林安南急忙扑上去将陶之澜的嘴捂住，并顺势压倒在她身上。

　　陶之澜感受着胸口上不属于她的心跳，这颗心跳动的十分快，就在二人对视的那刻，林安南松开了手，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街道的窗户关上了。林安南这才收了手直起身。

　　林安南似乎有意回避什么，他没有直视她，只是将目光放向远处，“我怕被发现，所以才那样做的，你没受伤吧？”

　　“没有。”陶之澜也没放在心上。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林安南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好。”

　　直到二人走远，一个身型高挑的男生出现在了昏暗的阶梯上，男生垂在身侧的手，正在转动着菩提串。

　　·

　　炙热的阳光照进屋内，陶之澜翻了一个身，却在下一秒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见四周大亮，倏地起身，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关机了。

　　她踹了一脚周湾的后背，“你昨天是不是把我充电器拔了？”

　　周湾“哎呦”一声，转过身来睡眼朦胧，一脸茫然：“我怎么...又怎么了？”

　　“我手机关机了。”

　　“关机了重新充嘛。”周湾说完又翻身睡了过去。

　　陶之澜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昨晚跟林安南约定了早上八点在平海见面，她急匆匆穿好衣服，胡乱地将脚塞进凉鞋里，也没发现鞋子穿反了，她一边走一边用手勾出凉鞋带。刚出房门便遇上特雷姆修女。

　　“之澜，这么急，是要去哪？”

　　“安安过生日，我睡过了，”她推开小木门，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今天我就不在家吃饭了，特雷姆修女。”她说完便往阶梯下走。

　　她一路狂奔，却在下坡的时候没刹住脚摔了一跤，她咬着牙简单瞧了几眼膝盖上的擦伤，又想起纪念册在慌忙之中忘在了家中，于是她只好撑着公路一旁的围栏起身往回走。

　　到家拿到纪念册的时候，钟楼已经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她慌忙下楼，发现公路边正停着赵潮生的摩托车。

　　她一回头，刚好撞进他怀里，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要去平海？”赵潮生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嗯，安安他过生日，我手机开不了机了。”

　　赵潮生垂眸瞧着她双膝的擦伤，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侧过脸从包里摸出手机递给她，“给他打一个吧，我正好要去平海见个人，一会儿送你过去。”他说完便转身往院子里走。

　　陶之澜接过手机，立马拨通了林安南的电话。

　　“快接啊，怎么还没接电话。”陶之澜一连拨了几个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她有些怀疑林安南在生她的气，所以故意没有接。

　　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便见赵潮生拿着碘伏和纱布走了下来。

　　“安安没有接电话。”陶之澜将手机还给他，“一会儿你还是送我去平海的公交站台。”

　　赵潮生接过手机放进了包里，他只是轻“嗯”了一声，蹲下身用棉签蘸取了碘伏，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擦拭。

　　“嘶——”陶之澜倒吸了一口气，小腿不由往后退，却被赵潮生一把攥住。

　　“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他给伤口消毒之后，用纱布缠了几圈，随即他才起身。

　　赵潮生将头盔递给她，自己则戴上头盔翻身坐上了摩托车。

　　“走吧，我送你过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