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的宝物》白日舞鹅

16、16

　　禁城是一座被金属城墙圈地的宫内城，从外面只能看见一点白色方形建筑的顶，豆腐块般七七八八地露出头。城外种了一圈不过比人稍高的桫椤，凡赛尔立于树丛中，审视那十多米高的大门，很快她的目光落在左侧边缘一不起眼的凸起，她侧过头换了个角度，发现是一颗玻璃球。是感应器吗？

　　埃弗的求婚使者死时，艾西斯女王在城门前击掌三声––––不是指纹膜，眼膜，也不应是声控，只有人声才有一定的辨识曲线........当时的确有一道细光，是通过拍掌而遮蔽光线三次的光感识别？凡赛尔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颗玻璃球，三日前，莱萨伊西斯被抬着送进禁城，过了24小时，他便蒙着眼，被人扶着走了出来，本来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好端端地活了。利比特的医师宣布莱萨王子不过一时进入假死状态，幸而及时抢救。

　　凡赛尔不相信。来到利比特之前，她虽未出过任务，却检测过尸体，没有人能在无药物帮助下，呼吸停顿五小时还是假死。

　　送别莱萨那天，近距离看着他，凡赛尔是震惊的。

　　他的脖子上绑了一圈纱布，盖住了勒痕。他的眼神空白，似乎真的对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印象。他充满歉意地对艾西斯女王说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必然是叨扰了，且并未解出公主的谜语，只好回埃弗。凡赛尔盯着他和一众仆从远去的身影，绷紧的身体并未放松。伊莉丝的背贴着她的手臂，僵硬地站着，身体微微发抖，两人不露痕迹地靠在一起，这炎热的夏日仿佛突然间被阴冷的风所包围。

　　临行前，莉托曾把凡赛尔叫到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在暗星学园的最高层，学园建在一处广袤的平原上，莉托依旧穿着黑西装，专门拿枪的手指向窗外，一颗蓝色的气球在日光下爬到半空中，“大陆东部有哪几个国家？”

　　“两个。埃弗和墨伽拉。”

　　“北部呢？”

　　“海德兹。”

　　“西部？”

　　“玻洱。”

　　“南部？”

　　“利比特和萨罗。”

　　莉托打量这个俊秀英拔的少女，她收养过许多孩子，奥林匹斯大陆只是近几十年才开始稍微平静，战火的苗头依旧在暗处舔舐人的神经，这里最不缺的便是孤儿，不过，凡赛尔是特别的，莉托很早就知道，她流着暗杀者的血。这个女孩比任何人都冷漠，成绩也比任何人都优秀，“你可知为何你的毕业任务是利比特公主？”

　　“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凡赛尔的目光落在莉托手边一个银色的十字架上。

　　“接下来，利比特将会宣布他们的公主需要联姻。任何与其联姻的帝国，都会成为对奥林匹斯大陆如今和平现状最大威胁。” 莉托十指交叠枕在下巴底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她只有死了，战争才不会重燃。”

　　凡赛尔漠然地与她对视。莉托笑了，“当然，战争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才是养料。我对她的死活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她活着，对我只有好，而没有坏。”

　　凡赛尔继续沉默。

　　莉托站了身，走到一玻璃橱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她举起杯子，看着里头摇动的金黄色液体，目光中闪动着恶意，“传言利比特的公主受到奥林匹斯女神的庇护，是死不掉的。女神庇护这种鬼话，呵。”

　　她将杯中的酒一口吞下，“她在暗杀榜上难度排名可是前五名。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杀了她。”

　　恣意妄为的话语，没有意义的恶，腐朽的灵魂。凡赛尔的心中涌动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憎意，这是极少有的，她早在幼时便学会了泯灭任何会妨碍她在暗星生存的情绪，有一瞬的惊慌，表面上却还是没有波浪的海，只是按耐地垂下眼，“我知道了。”

　　黄昏的暮光将天地染成绯色，风拂过连绵的桫椤树，莎莎作响，这儿远离其他宫殿，凡赛尔站了许久，竟不曾听见任何鸟雀啼鸣。在这静谧中，一个甜美的声音哼着歌，淡绿色的人影慢悠悠地走近，是娜娜。

　　凡赛尔下意识地侧过身，藏匿于重重树影中。

　　娜娜手臂上挎着一草编篮子，走至离城门较远的一偏僻城墙角落，站在底下哼起了一支音律古怪的小曲，乍一听，仿佛乡下童谣，来来回回那几个调子，但每至高音处，她便撮起嘴，拉长了气，好似在吹哨。她这般哼了一段，又沿着那片墙低着头来回踱了三四圈，才走远。

　　凡赛尔一时警惕，却见之后并未出现异状，只当她不过路经此处，就要离开之际，眼角处瞅到那块城墙脚下的土地似乎动了动。她停住动作，约过了三分钟时间，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之际，地面又开始鼓动，没过一会，一只约四指长，泛着金属光泽的蝎子破土而出，那蝎子机械地摆动了两下黑亮的钳子，便跳到墙上，足节上仿佛生出了吸盘，轻而易举的粘附在光滑的金属墙身，悄无声息地爬动并跃过了城墙。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蝎子再次出现，从禁城内爬了出来，钻回土里。

　　不知何时娜娜又哼着歌，蹦哒着回来了，她并未靠近那块城墙，而是站在远处，从篮子里取出一个棕色玻璃瓶，口打开了横放在地，嘴里的调子抑扬顿挫，那蝎子果然从土里冒出头来，寻着声钻进了瓶子。娜娜笑眯眯地盖上瓶子，放回篮中，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凡赛尔皱起眉头，她打量那块城墙许久，才借着逐渐稀释的光线，遁离禁城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