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的宝物》白日舞鹅

14、14

　　伊莉丝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不管多高温的天气她都只穿过肘过膝的长裙，接见外宾时时刻刻戴着面纱，就连她的寝宫也如连环套一样，花园绕着回廊，回廊围着外殿，外殿包着内殿，内殿中央是她的床，被层层丝幔笼着仿佛一个半透明的圆箱。

　　她睡的并不安稳，额上布满了细汗。

　　纹丝不动的床幔突然被吹动，掀开了个缝隙，空气流掠过面颊。她醒了。

　　伊莉丝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夜色聚出千种形态，又重新与周遭融合，视线变得清楚后，她坐起身，透过微微掀动的床幔，可以看见内殿的门打开了，露出外头的漆黑。

　　“凡赛尔？” 伊莉丝有些记不清睡前的时候，门有没有关上了。

　　没有人应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古怪，下意识地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梳子，悄无声息地从床上溜下来。

　　她挪到离床不远的一个立柜前，不安地盯着门口。

　　吱––––门从外缓缓地被推开，一只戴有袖扣的手伸了进来。

　　伊莉丝退后一步，脊梁抵着立柜光滑的木板。

　　“醒了吗。” 来人自言自语道。

　　伊莉丝眨了眨眼，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为何在此？”

　　进来的莱萨一只手撑着门，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打量了内殿一番，目光探向叠叠丝帐后遮掩的伊莉丝。传说中的公主，总是蒙着面纱的少女，站在阴影里，如一座雕像，仿佛对自己这个闯入者无动于衷。

　　他紧紧盯着那团黑黢黢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是的，对于有价值的猎物他可以展现出少有的耐性。

　　“公主，自第一次相见，我便对你生出了爱慕之情。” 他的声线降低了两个分贝，“这七天，我就连梦里都想着你，今晚我实在忍受不了思念的煎熬.....” 他的喉咙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其他情绪而哽咽沙哑，令他的话语愈发的温柔，充满了诚意。

　　只是这爱语出现在黑森森的寝宫里，显得分外的诡异。

　　“你解出我的谜语了？” 伊莉丝打断他的表白。

　　莱萨愣了一下，停在伊莉丝的床边，从窗帷间透过的微弱月光映在他年轻英俊，因养尊处优而无所畏惧的脸孔上。

　　“我的谜语。你解出来了吗？” 伊莉丝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就如同莱萨第一次见她时，平静地问着，好像两人不过在喝下午茶。这平静中流露出一种无形的冷漠，仿佛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是大陆最富国的未来王储，好像她一点也不害怕，自己深夜出现在她的寝宫，而她的护卫却不见踪影。

　　是了，就是这股子高高在上的语气，让他突然想要撕破她的面具。

　　“解不出来又怎么样？” 莱萨绕过床，猛地朝她扑去。

　　伊莉丝不知何时将手中的梳子与立柜后的一个槽口严密地切合，弹出一个红色把手，在他扑来的瞬间立即掰动把手，并快速地跑到一旁。

　　莱萨只觉脚下地板突然开始下降，并朝左移动，头顶有厉风朝他袭来，他慌乱中连忙跳跃着朝后仰倒，但还是被顶端射出的箭擦破了前襟，割开了他胸口的皮肤。

　　莱萨怒火攻心，仅剩的一丝因好奇升起的欲/望/被胸口的血浇灭。见伊莉丝拎着睡裙朝门口逃去，他不顾伤口，抬起藏在身后的麻/醉/枪/朝她扫射。

　　她刚触到门，大腿突然一痛，蚂蚁般的噬咬感聚集成一点，进入她的肌肉。伊莉丝不假思索地拔掉腿上的麻醉针，朝外殿跑去，刚至回廊，便再也无法使力，倒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盯着回廊的灯，灯挂在墙上，底座连接着一个蓝色的按钮，那是警报。她挣扎着朝最近的那盏灯爬过去，却被人从后抓住，掀了过来。

　　莱萨气喘吁吁地拽着伊莉丝的双脚，脸上肌肉因兴奋和愤怒交织而扭曲，胸口的血浸染了他半边胸口和脖子，脑海中闪现过他父亲的脸，还有他的第一个情妇，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她的影像与伊莉丝惊恐的面容重合在一起，他终于再次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感，电流般爬过脊梁，他笑了，“放心，我会好好疼你。”

　　说着，他就粗/喘/着拉高了伊莉丝的脚，及膝的睡裙滑落至肚脐，他立马俯身压在她上头，目光顺势落在她的腿上，不由一愣。就在他愣神的刹那，伊莉丝突然暴起，将一直拽在手心的麻醉针插入他的眼角。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啊–––––” 莱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滚到一旁。

　　伊莉丝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麻醉的效用正蔓延到她的上半身，她瘫倒在地，冷冷地注视着匍匐在地不停哀嚎的莱萨。

　　莱萨哆嗦着伸出手，半边视线摇摇晃晃，被血所遮掩。他混乱的目光与伊莉丝相触，不知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什么，他竟再次跃起，掐住她的喉咙，“你这贱/人！去死吧！”

　　伊莉丝眼前发黑，但她没有力气挣扎，也许只有四五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在她呼吸即将枯竭之际，脖子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

　　莱萨双眼翻白，双手在空中挥舞，身体霎时腾空而起，重重的飞落到不远处的花坛里，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伊莉丝迎着光，口鼻处充斥着辛辣的铁味，朦胧的目光聚拢在站在她面前的凡赛尔身上。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纤细的手指间缠着反光的丝线，上面凝结着蛛网状的血液。

　　这一刻，凡赛尔好像成为了一个陌生的人，不，一把开了刃的刀，浑身上下流动着凛冽的杀意。

　　她蹲下来，扶着伊莉丝从地上坐起，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拭去她脸上的尘土和血痕，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肌肤，半晌，才一点点将伊莉丝抱紧，背着光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微微发抖的双臂泄露了情绪。

　　伊莉丝冷漠的面具出现了裂痕，终于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情，颤抖着低语，“我好害怕。”

　　“不要怕。” 凡赛尔将她从地上抱起，压抑的声线中藏着一丝疯狂，“他们将不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