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你的马甲掉了》蜀樘

39、弟弟

　　回到客栈后，文曲刚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便被叶九渊叫住了，“文曲。”

　　文曲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叶九渊，“怎么了？”

　　叶九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一双眼睛在烛火摇曳的长廊里显得亮得惊人。片刻后他垂下了眼帘，“没什么，好好休息。”说完转身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文曲一愣，随即几步小跑揽住了叶九渊的肩膀，笑道：“休息什么啊？一会儿还要再去荼幽山一趟，我想着画些符咒傍身。正好，九渊来帮帮我吧。”

　　叶九渊侧过头来，看着文曲的笑脸，应道：“好。”

　　文曲笑着松开了叶九渊的肩膀，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文曲用手指沾了点朱砂，混合着灵力在黄纸上画符。笔迹潦草，看上去龙飞凤舞的，却自带风神骨气。叶九渊则用小毛笔沾着朱砂画符，工整严谨，仿佛每一张都是用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文曲画得很快，不多时便将分给自己的全都画完了。他趴在桌子上，用拳头撑着侧脸，看着坐自己的对面的叶九渊，不自觉笑了起来。

　　灯火下的叶九渊长睫微垂着，挺直的鼻梁下淡色的唇轻抿起来，整个人像幅画似的。听到了文曲的笑声，“画像”动了起来。叶九渊微微抬起头看向文曲，“画完了？”

　　“对啊，”文曲抓起了一大把符咒，举起来给叶九渊看，“都画完了。”

　　“那就再写些吧。”说着叶九渊把自己旁边还剩的一摞递给文曲一部分。

　　文曲瘪瘪嘴接了过来，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变了，真是变了。”

　　叶九渊只能听见文曲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可到底说了什么却没有听清，便开口问道：“什么？”

　　“什么什么？”文曲一脸无辜地看向叶九渊。

　　“你刚才在说什么？”

　　文曲眨眨眼，“没什么啊，就是太闲了，动动嘴皮子。”

　　叶九渊：……

　　“这么无聊的话，剩下的这些都交给你？”叶九渊将自己剩下的全都向文曲的方向推了推。

　　文曲连忙又推了回去，“不用了，我现在感觉我真的是太忙了。真的，忙得我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说完赶紧老老实实地画符。

　　叶九渊看着文曲的发顶，脸上缓缓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但很快便收敛了起来。

　　两人趁着夜色，又来到了荼幽山。

　　荼幽山脚摆摊的人和修士早已离开，只剩下几个牌子和空荡荡的棚子。天色昏沉，墨蓝色的天空中只挂着轮暗红色的残月，没有半颗星子。

　　文曲向山上望去，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树影，好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带着几分朦胧之感。

　　这样的场景，便是一大群人呆在一起，都会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文曲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颗夜明珠，然后递给了叶九渊一颗。

　　叶九渊接了过来，把它安在衣襟上。文曲则是把它安在紫曲扇上。

　　夜明珠发出柔和的白光，却只能照亮五步以内的距离。稍远一点，光便好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文曲莫名感觉这个场景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碰到过，不禁甩了甩脑袋。

　　“怎么了？”旁边的叶九渊察觉到文曲的动作，偏过头来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文曲仔细地回想着，“就是这种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的感觉，特别熟悉。”

　　叶九渊顿了一下，伸手抓住了文曲的手腕，开口回答道：“可能是你记错了。”

　　“也许吧。”文曲放弃回想，抬头看向前方，“不过这个地方很古怪，不只是光透不过来，似乎声音也听不太真切。”

　　叶九渊低低地“恩”了一声。

　　文曲偏过头来，冲着叶九渊笑了一下，“我在和九渊说话呢，阁下回答什么？”

　　“叶九渊”转过头来，一张惨白的脸在夜明珠的映照下越发可怖。文曲一挑眉，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腕，紫曲扇顺势劈砍过去。

　　只听见“撕拉”一声，“叶九渊”便不见了踪影。文曲将手中握着的东西举起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个纸人的半截手臂。

　　文曲的手一翻转，那纸做的手臂便碎成了一堆碎屑扬在空中。几乎于此同时，一道白影猛地向着文曲袭来。文曲微微侧身，借着夜明珠才看清出，是一双纸做的手臂。

　　一双？看来除了刚才的纸人，还有其他的。文曲一边想着，一边用紫曲扇砍向那双手臂。

　　可还没等紫曲扇落下，一道白影向着文曲的手袭来。文曲收手避开，却没想到那东西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文曲的手，而是紫曲扇上的夜明珠。

　　夜明珠被打中，落到了地上。文曲伸手去捡，就见地面上数只手臂猛地向自己抓来。文曲迅速直起身一个空翻避开袭击，紫曲张开向周围一圈扫过，白色的纸片飞飞扬扬落了满地，夜明珠咕噜咕噜地越滚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远处的黑雾之中。

　　天上的残月被一朵云遮了个彻底，周遭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文曲闲庭信步地继续向前走，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文曲的潜意识就是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走，哪里有石头有树木。

　　像是曾在一片黑暗中行走了数万年，熟悉的同时，心口却一片凉冰冰的。

　　一双手臂顺着文曲的肩膀伸向文曲的脸。文曲一偏头，紫曲扇对着自己的后背打去。然后转过头，脚尖点地，瞬间向着那人袭去。

　　在一片黑暗中，文曲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影向后飘去。文曲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当下立断，直接跟了过去。

　　我倒要看看，引我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文曲心里暗道。

　　前面的人影也不知是人还是鬼魂，移动的速度极快，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文曲猛地停住了脚步，就听见了极小的抽泣声。

　　文曲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走近之后，文曲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孩蹲在树下，旁边还放着一颗夜明珠。

　　文曲仔细看了一眼，那夜明珠正是自己丢失的那一颗。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文曲轻声问道，手中依旧紧握着紫曲扇。

　　小孩似乎受到了惊吓，哭声猛地停止了。

　　文曲站在离小孩几步远的位置，没再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才颤抖着身体转过身来，一张小脸上布满了泪水，满眼惊恐地看向文曲，连话都说不出来。

　　文曲的瞳孔猛然间收缩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孩子的脸，他曾经无数次地在镜子里见到过。可如今亲眼面对面的看到真人，却莫名地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是他自己的脸。

　　文曲稳了稳心神，又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仔细地看了看小孩的脸，这才松了口气。这孩子虽然满脸了泪水，可眉眼要比自己精致些许，尤其是右眼下方的小痣，盈盈地坠在眼角处，更是让人平添了几分怜意。

　　文曲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角，但想起自己的脸在镜子里照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到过痣，便又把手放下了。他看着小孩惊恐地样子，冲他安抚地笑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孩看着来人一会儿，似乎是不那么害怕了，他伸手抹抹脸上的泪水，小声地回答道：“我…我来找我弟弟。”

　　弟弟？文曲脸色一变，“你弟弟也在荼幽山上？”

　　小孩点点头，“对啊，我弟弟也在这啊。”正说着，小孩便笑了起来，满脸的泪痕配上脸上大大的笑容，在夜明珠苍白色暗光地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小孩子手脚并用站了起来，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向文曲，笑道：“弟弟，我来接你了，同我回家吧！”

　　声音虽然奶声奶气地，可说出的话却让文曲皱紧了眉头。文曲刚想开口，就感觉到身后的异动，一个转身挥出了紫曲扇。

　　紫曲扇划破了偷袭的纸人，却没想到这几个纸人的身体中竟然还塞着不少白色的粉末。随着纸人的碎裂，粉末瞬间散出，文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软倒在了地上。

　　意识逐渐模糊，文曲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小孩走到了自己的旁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似乎有声音忽远忽近地飘荡到耳朵里。可文曲却听不清那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

　　文曲勉强地睁着双眼，眸子雾蒙蒙的，没有半分神采。

　　那小孩伸手合上了文曲的眼睛，声音又轻又缓，“睡吧，弟弟，我来接你回家了。”不复刚才的软糯。

　　文曲顿时昏了过去。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走了过来，低头看了文曲一眼，然后看向那孩子，“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啊，”那小孩站起身来，伸手拍拍自己的衣摆，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两个人来做客，只招待一个岂不失礼？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神秘人略一点头，身影随即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小孩低头看了文曲一眼，眯眼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