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生香》春落花还在

9、海洲宝会

　　墨宵将龙鳞纳入体内，摸了摸自己胸口，面容抽搐了一下：“他娘的，这道士下手真重。”在万古玄龙鳞的护持下，还能将皮糙肉厚的玄龙打得吃痛，可见沈浮这一击威力之大，可惜他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玄龙还有这等护身法宝，不仅挡下了自己这一击，甚至将那庞大的攻击反弹了回来，将他直接打入了无尽海。
　　此时海面又恢复了平静，泛起粼粼波光，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异样。
　　墨宵一身伤痕，浑身皆痛，懒得再耗费真元驾云而行，神念一动，海面渐渐涌起波涛，一道黑影慢慢浮现在水下，愈来愈清晰，须臾间破水而出，却是一条小蛟。见到墨宵，忙低头躬身，匍匐在海面。
　　这条小蛟未能化形，却已开了神智，原本正在海底睡觉，在玄龙血脉的感召下，立刻臣服听令于他。墨宵甚为满意，坐在它身上，伸手揉了一下蛟头：“去海洲岛。”
　　小蛟得他号令，欢鸣一声，摇头摆尾，朝东卖力地游去。
　　海洲岛离此地不远，原本他就打算去一趟，幼龙孵化，需要大量龙晶石，如今龙巢内龙晶石耗损严重，需得做好准备。海洲岛有中洲最大的海市，从海底采出的龙晶石，大部分都流向海洲岛。更何况现下他一身狼狈，还需找个地方休整一番。
　　墨宵临时召来的这个坐骑委实不错，乘风踏浪，不曾有一刻懈怠，半日之后，海洲岛已遥遥在望。再行了数十里，那岛屿轮廓清晰起来，远观整座主岛昂头翘尾，有如一艘巨大的宝船，在海面乘风破浪。岛上城阙巍峨，宫观重叠，楼宇高耸，旌旗招展，更有祥云瑞气缭绕，气象宏大。周边海上还有数个附岛，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主岛。这些小岛既受主岛号令，又各自为政，专门负责不同的生意。
　　墨宵并未上主岛，拍了拍小蛟的脑袋，那小蛟会意，向其中一座小岛游去。到了近岛处，那小蛟不便近前，墨宵取了一块灵晶喂于它。小蛟舌头一卷，将灵晶吞下肚子，又用犄角蹭了蹭墨宵手掌，似是十分亲近他身上的玄龙气息。
　　墨宵拍了拍它，以示嘉奖，小蛟十分高兴，一头跃入海中，尾巴甩起数丈高的水花，不一会儿便潜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墨宵踏浪前行，上了海琼岛。比起主岛，海琼岛上往来之人皆是不下于金丹期的修士。墨宵修饰了形容，一双金瞳变作黑瞳，收敛气息，上了岛中最大的一座楼。此楼名为珍宝阁，乃是海洲岛数一数二的拍卖行，纯净的极品龙晶石，唯有在这里才能买到。
　　楼内装潢堂皇，雕梁画栋，梁柱上皆绘制了铭文，流动着金光，竟然是个防护法阵。墨宵正负手饶有兴致地观察。楼中管事便已趋前，满脸堆笑道：“客人，这边请。”
　　那楼中管事虽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双目有神，没有一丝一毫老态。墨宵观他气色，竟也有炼气期的修为。
　　他在观察管事，管事也在观察他。那管事迎来往送，早就练就了一双利眼。纵使墨宵敛了气息，然形容气度依然无法遮掩。管事心中暗惊，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前来，面上却堆着殷勤笑容，亲自前来招待。
　　珍宝阁不仅仅是一座楼，而是十四座，主楼之后，层楼交错，飞檐凌空，瓦盖琉璃，玉作延廊，绵延了半座岛屿，气象恢弘，自成一城。
　　墨宵要了一间上房，吩咐带他前来的婢女，除却大宝会开始，平时勿来打扰。那婢女柔声应了，款款退下。
　　房中陈设奢靡，却入不了龙帝的眼。与那道士交手，不过半日，他伤势未复，需得尽快将伤养好。无尽海上空一战，原不在他的预料之内，沈浮也不是他所要对付之人，哪知这半途冒出的道士竟将他打得这般狼狈，险些坏了他计划。
　　他原本用来对付那人的玄龙鳞，也给提前暴露了。
　　不过，真是痛快啊！
　　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
　　墨宵好生回味了一番，心里有点惋惜，这么好的资质，这么好的对手，当时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不过也怨不了他，谁叫那道士先下了杀手，结果坑了自己。
　　玄龙伸出手掌，青光一现，那只乾坤鼎出现在手中。他把玩了一会儿，眼前出现那道士决然的面容。
　　“这么想要这尊鼎，为什么不跟我回大昭殿？”阴阳宗这种小门小派，有什么好待的，跟他回龙渊做一个供奉，宝材、丹药任君挑选，岂不美哉？
　　墨宵敲了敲那乾坤鼎，见这鼎内圆外方，大小适中，掏出了一块羲和香，点燃了丢进去，又掏出一枚凝华丹，碾碎了撒在香上，轻烟袅袅，用以辅佐疗伤，可事半功倍。
　　于是这尊稀世真器，成了龙帝的香炉。

　　如此两日之后，墨宵从入定中醒来，真力沛然，流转顺畅，一身伤已好了八九分。正当时，门外女子柔声唤道：“客人，今晚酉时，鉴珍楼有宝会，可要一观？”
　　那婢女谨遵吩咐，这两日并未来打扰，如今柔声相问，可见今晚拍卖的宝物，非同一般。墨宵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屈指算来，五月初十，正是珍宝阁三年一次的大宝会，而那块极品龙晶石，也会在这次大宝会上参与竞宝。
　　墨宵随那婢女走在虹桥上，此时夜幕初降，城中灯火点点。放眼望去，沉沉暮霭下，数不尽的廊桥飞檐，连接座座华楼绮阁。串串明灯，摇曳在檐角桥头，轻纱漫漫，荡漾在廊前瓦后，行在其间，犹如足踏星河，漫步云端。更遑论楼阁上空，遁光飞驰，各色人影聚散，谈笑声，招呼声，比起白日来，热闹了不知凡己。
　　那婢女见墨宵目光凝向一处，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由抿嘴一笑：“客人，这是咱们海琼岛的圣树，若是在那树下燃香祈愿，最是灵验不过。您可要试试？”
　　那圣树足有数十丈高，虬枝盘曲，树冠伸展几乎盖住了身旁那座高楼。夏初时节，正值满树花开，在夜色中绽出莹润的色泽。一阵风来，花落如雨，暗香浮动。墨宵伸指拈起沾上衣襟的花瓣。
　　一股狐狸的骚味。
　　他收回目光，目光冷峭，嘴角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吩咐道：“走吧。”
　　那圣树旁边的高楼便是鉴珍楼，也是整个海洲群岛中最负盛名的竞宝楼，三年一期的大宝会，就在鉴珍楼中举行。期间竞价的珍宝，绝非凡品，所以这座岛上，不若主岛还有众多人间的王侯贵胄光顾，能上这座岛的，皆是修为在金丹以上的修士。
　　那婢女引他到了楼前，便不再向前，另有一位素衣女使上前来，檀口轻启：“客人，请。”声音轻灵悦耳，竟也是练气修为。
　　墨宵挑了挑眉，这海洲岛原本隶属于一个叫瀚海的宗派，十数年前，不知何故，由一个散修接了手，从此世上再无瀚海派，海洲岛却声名鹊起，成了无尽海连接整个中洲的枢纽。一个珍宝阁，管事和女使竟都是洗经伐髓的修士，可见这岛主不甚简单。
　　墨宵走虹桥，自上层入楼，那女使自然带他入了雅间。整个楼内上三层皆为雅间，用了上好的扶桑木、凌云绢作隔断，安静又隐秘。下三层便是一般的通座，此时已坐了不少修士。
　　墨宵向下望去，中间的玉台一览无余，从玉台到周遭十二根赤金柱，皆雕刻的密密麻麻的符文，维持着防护法阵，想必是为了防止有人闹事。
　　酉时到，玉磬声响，所有人都精神一震，望向玉台。
　　千金难求的灵药、稀世难得的宝材、威力强盛的法器，甚至有那珍奇异兽，在这个夜晚让人开了眼。
　　其间一只雪貘引得众人竞相争价，此兽能吞吐天地间游离的灵机，吐出的灵机可供人修行，在中洲已是绝迹。若能得一只，修行起来事半功倍，最终被人以三万上品灵石的高价买走。
　　星移斗转，月上中天，随着主事一一讲解推荐，大宝会亦接近尾声。那玉台上灵光流转，出现了最后一件宝物。
　　墨宵望去，那是一张玉竹榻，榻上有一人。
　　那人他认得。
　　墨宵眯起了眼，觉得这事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