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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难得的宁静,别样的风景 ...

  •   “李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赢了?”青玉文看着漫地同胞的尸骨,全身僵硬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她是见过的,他们一起抵抗日军时,也是这样的惨烈,那时候他们属于不同编制,并肩作战,同仇敌忾。而如今,他们站在敌对的双方,拼了你死我活。
      “当然是!大获全胜!”李明亮也随她一起在处理战场。
      “我们有这样的战斗力,为什么不去驱逐外辱,而是将枪口对准了昔日的战友?”青玉文十九岁,因为立下几次二等功,已经被提拔成为排连级干部,她信仰孙先生提出的“三民主义”,她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三民主义。
      李明亮比青玉文年长,阅历也更加丰富,两党相争是必然会发生的,对此,他只说了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青玉文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军装内袋里取出了当初陈美君送给她的那一小盒盘尼西林。她从未舍得用过,即便当初受伤,她都用酒精消毒,防止发炎。因为她的真实身份,她一般都会自己处理伤口,她是狙击手,不需要冲锋陷阵,她的伤集中在四肢,并没有需要解衣手术的,所以一直以来身份都隐藏得很好。盘尼西林,在战争时期,仅次于黄货和黑货的存在。然而青玉文不舍得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珍贵稀缺,而是因为这是陈美君送给她的,是她除了不离手的枪以外,最不能离身的东西了。当她陷入迷途时,就会拿出来看看,耳边就会响起陈美君的声音“目标相同,职责不同。”是啊,她在中国的其他地方为了同一个目标在不断努力,自己自然也不能颓唐。
      “卖报卖报!同室操戈,千古奇冤!”卖报的的小童游走于街头巷尾,其声音嘹亮清脆。
      “小弟弟,来一份报纸。”陈美君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在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新华日报》上写着“为江南死国难者志哀!”“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题词。看着具体的描述和图片,陈美君久久不能回神。
      “小陈同志,你想好了?”中药店的老板穿着蓝色的长褂子,气氛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低沉。“虽然之前我们要你参与了几次任务,但等你正式进入组织,你必需要接受组织的安排,其危险性绝不亚于真正的战场。”
      “马先生,我想好了。”陈美君眼里万份坚定,她之前一直是孤立的,没有参与任何组织,因为她觉得,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无论是什么组织,都是一样的。而现在她毅然决然加入组织,无论是她亲眼所见的黄河花园口决堤事件,还是重庆方面在中日战争僵持阶段不顾大局发动第二次战争,都让她对重庆方面大失所望。
      “你等一下……”马先生从中药柜的最上端的暗格内拿出了党旗,用杆子支起立在一侧。右手握成拳,放在太阳穴旁,陈美君也随之保持立正,举起右手,握拳过肩。“你跟着我念…”
      “我宣誓:我志愿加入………宣誓人……”每一个字,陈美君都念得铿锵有力,她终于了有了信仰,为了信仰奋斗,不畏牺牲。
      宣誓结束后,陈美君在誓词下签了字,她拿出那支青玉文送给她的派克钢笔时,有一下子的愣神,她和他,站在了两个阵营。而且他处于战火纷飞的前线战场,自己属于没有硝烟的地下战场。
      1941年6月5日,大隧道惨案发生,这是抗战期间发生在大后方的最惨痛的事件。下午6时左右,雨后初晴,当重庆的市民们正准备吃饭乘凉时,突然空袭警报长鸣。得知日军的飞机要来空袭,人们携带行包,纷纷涌向防空隧道的入口。晚上9点钟左右,日军飞机进入市区上空,开始狂轰滥炸,霎时间爆炸声此起彼伏,繁华市区顿成废墟。由于人多空间小,再加上洞口紧闭,洞内氧气缺少,人们开始觉得呼吸不畅,浑身发软。随着二氧化碳增多,洞内部分油灯已经由于缺氧而熄灭,人群骚动得更加厉害了。日军的空袭还在继续,飞机呼啸着从空中冲过,扔下无数的炸弹和□□,地面顿时一片火海。此时此刻,洞内的人群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还在奋力挣扎着往外挤。他们面色红胀,双手挥舞着,拼命狂叫,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身体依然原地不动,一个个生命就这样被耗尽了。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折磨、挣扎,将近午夜时分,洞内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减弱。
      空袭持续了将近5个小时,当日军的飞机离开陪都重庆时,防空大隧道已是死一般的沉寂,听不见活人的声音。到处都是死难者的尸体。
      6日凌晨,防空警报解除,青玉文所在军团接到命令参加抢救,除此以外还有医护人员、防护团员、服务队员同时参与。
      青玉文看到很多人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面色成紫蓝色,口角的唾沫由白变红渗着血丝,很多死者都是挣扎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含恨离开人世的。他们有的面部扭曲,手指抓地,有的仰面朝天,双手垂地,有的皮肤抓破,遍体鳞伤,十分悲惨。青玉文按照上头命令指示,领导连中士兵运送隧洞口人员至朝天门河坝边空气新鲜处。
      在搬运过程中,青玉文看到七连连长在和人起争执。七连连长是出了名的蛮横关系户,能到这个位子和战功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青玉文能断定,他定然没有什么好事。
      “你们这样拖动,会对伤患产生二次伤害的!”陈美君看到一同参与抢救的士兵居然示生命如儿戏,这种拖法,如果还有人活着一定会把手脚拖断。
      “别给老子整那些没用的,人都死了,你管老子怎么运?”七连连长本来就对于这种没有油水的活不上心,结果还是处理一些半死不活的人,晦气!怪不得最近手气不好,就是这些东西害得。
      “有些尚有一丝气息,要是处理得当,都可以救活的,这可都是人命!”陈美君激动道,上前想要阻止那些粗鲁士兵负责任的行为。却被其中一人一反手,推倒在了地上。口罩掉到了一边,头发也散了开来。
      “呦,还是个漂亮的妞。”七连长看到陈美君的容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连长,这不就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嘛,团长还是心疼您,让您来出这个任务,这医护队的姑娘还不是任您挑。”七连长身边的也都是一丘之貉,仗着有团长作为靠山,狐假虎威。
      “你小子,有前途。”七连长走上前去,用手勾起陈美君的下巴,之前没怎么看清楚,如今一看,还真是个大美人,他笑道“你们几个过来,搬什么死人,帮我把这大美人搬回去,等老子玩够了就送给你们玩。”
      陈美君刚刚被推了一下,扭到了脚,一下子站不起来跑,心想,这下算是入了虎穴,她摸了摸大衣袋子里手枪,要是到了那个时刻,她也绝不会甘于受辱。她想把脸从七连长中手上移开,却被他更加用力捏住了下巴。
      “砰。”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七连长的脚边,七连长能真实得感受到子弹从他军靴边上划过,吓得他往后退了几步,也松开了陈美君。
      “妈的,谁开的枪,给老子死出来!”七连长被人暗算,心里十分狂躁,还干扰了他的好事。
      “真不好意思,鲍连长,是我,我的枪走火了。”青玉文手里拿着枪,走到陈美君的旁边,把她扶了起来,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陈美君在看到青玉文的一瞬间,就松开了自己握着□□手,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她。她摇了摇头,因为脚上的伤,她站得不稳,青玉文将身子往她身边一挪,示意她靠,陈美君把手搭在了青玉文的肩上。
      “原来是九连长啊。”七连连长看到是青玉文坏了她的事,却不好发作,虽然青玉文在几个连长中年纪是最小的,但青玉文是靠自己的军功到了连长的位置,底下的人对他都很信服和尊重,上头也很是器重,他的团长叔叔曾多次表示对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欣赏。“你这枪,可要小心着点使,你这是没伤到人,要是伤到了人,可就破了你例无虚发的传奇。”
      “七连长说得很有道理,刚刚真是抱歉。我还有任务要完成,就先行离开了。”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下,青玉文就顺着下了。她打算把陈美君一起带走。
      七连长眼看到手的肥肉要飞了,就对手下使了眼色。
      “青连长,这个女医生刚刚想袭击我们连长,我们有理由怀疑她是别的组织派来的间谍,必须要带她回去审问,请您将她交给我们。”肥头大耳的男子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间谍?袭击你们连长?我实在是想不出哪个组织有什么理由要袭击你们连长?”青玉文的语气里透露着嘲讽,好像在说,像你们连长这样的无能之辈,谁会大费周折来袭杀。“而且我看七连长,毫发无损,倒是这个疑似“间谍”的女人伤得不清,我是该说七连长膘肥体壮反将间谍一军呢,还是对方派来的间谍太无能了?”
      “当然是因为我们连长膘肥体壮!”小兵立刻道。
      “难怪,我的枪刚刚会走火,原来是七连长气场太大,把我的枪压迫到自己开火了。”青玉文笑了笑,把枪放在手里把玩起来,“我能感受到它好像还是不听话,七连长真的魅力四射……”
      青玉文的枪法是出了名的,百发百中。七连长看着青玉文的动作,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不相信青玉文敢当众所有人的面射杀他,但再僵持下去,自己也得不到好处,还会妨碍自己发死人财。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他喜欢就让给他,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敢和老子抢女人,看你能不能消受。
      “那就请青连长好好审问一下,我们就先去执行任务了。”七连长看了看陈美君和青玉文,转头道“我们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我带你去那边休息一下。”说着青玉文就毫无预兆地抱起了陈美君,抱着她往车边走去。
      陈美君突然感觉到脚下一空,原来被青玉文了起来,本能反应环住了他的脖子,害羞得把脸埋在了他怀里。“膘肥体壮是用来形容牲畜肥壮结实的吧?”
      “这样啊,我们这些粗人文化水平都不高,我只是觉得那个词语适合他。”青玉文低头看了一眼陈美君,对她道“你这么一解释,用来形容他还真的是很贴切。”
      “噗嗤。”陈美君在她怀里笑得合不拢嘴,她想起那个七连长样子,确实“膘肥体壮”。
      青玉文把陈美君放到了后车座上,把自己的水壶拿给了她,道“喝点水,休息一下。”说着青玉文就低头去看她的脚,陈美君穿了一双纯黑色的布鞋,青玉文将布鞋的带子解开,用手勾了一点虎油膏,在手掌间摩擦,细心地涂抹在陈美君的患处。
      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男孩子了,虽然他没有长胡子,也没有变得很粗犷,但他是成年男子的事实是不会变的。自古以来,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即使她是留学生,从小熏陶的也还是中国传统思想。她的母亲缠裹了小脚,“女人的脚不能被男人看到,要是看到了,就要嫁给他。”
      “好了。”青玉文涂好了以后,又帮她把鞋袜穿上了。“你先在在这休息吧,我会去和医护队负责人说。”
      青玉文没有多做逗留,因为她负责的区域还有很事情。中午时分,营救任务结束,医护队的人找到了陈美君,与她一起回红十字会。
      “陈医生,这是有个姓青的军官让我交给你的。”医护队的负责人将一个盒子递给陈美君之后就走开了。
      “谢谢您。”陈美君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瓶老虎油和两双袜子。陈美君的脸火辣辣的,她是知道的,自己的袜子早就破了洞,一直在出任务,根本买不到商品,自己不会针线,而且袜子这种东西也不好叫别人帮忙缝,就一直搁浅着。今天一定是青玉文帮她涂药的时候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到自己的窘迫,会觉得那样尴尬。她就想在他心里留下最完美的形象。
      “小青,你听说了吗?”李明亮虽然和青玉文一般都是上尉军衔,但他职务是副营长,比青玉文大一级。“好几个连部非但不全力救人,反而趁火打劫,从尸体上搜取首饰、钱物,剥取衣裤,引起群众极大愤慨。”
      青玉文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运至朝天门河坝的死尸中,有少数因吸到新鲜空气而复活者。但他们醒来后,发现随身所携带的财物已被洗劫一空,感到今后无以为生,便绝望地放声大哭。河坝一带,死尸累累,哭声雷动,其状甚惨。
      大隧道惨案的发生使重庆舆论为之震惊,重庆市民强烈要求惩办责任者。但震惊中外的大隧道窒息惨案,草草了事。
      “连长,有人找。”鲁三宝是青玉文带的徒弟,射击天赋很好,就是懒点,贪吃点,精通狙击和埋雷,平日里就喜欢粘着青玉文,俨然成了她的“勤务兵”。
      “三宝,你有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青玉文满面的不相信,自从青玉文军团卷入了大隧道的案子,虽然没有处罚,他们就被打入了“冷宫”,大小的战役都没有让他们继续参与,他们就在原地驻守等着上峰的指示。鲁三宝为了让青玉文开心一点,整天说有人找。起初青玉文还以为是真的,穿戴好打算上战场,结果被这个臭小子骗了。“你小子给我滚出去,有这么多时间怎么不多练练枪法。”
      “我那不是怕浪费子弹嘛……”鲁三宝被青玉文推了出去,“不是啊,连长,真的有人找。”
      “你给我滚滚滚……”青玉文刚把他撵道门外,就看到陈美君手里提着一把热水壶,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青玉文一惊,用力推了鲁三宝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因为很久没有出任务了,青玉文就穿着汗衫褂子,一副颓态。“三宝,你怎么不提醒我有人来。”
      鲁三宝刚从地上站起来,此刻他又想晕倒了,连长,我没说吗?我真的没说吗?是我失忆了还是你失忆了。“连长我说了有人找。”鲁三宝很委屈的说“只是没说找你的是个美女罢了。”
      “你!”青玉文看着鲁三宝真是要被他气死了,“那个,陈医生,我进去穿个衣服。”
      “不用了,这么热的天,你还要加衣服啊。”陈美君嫣然一笑,走到了院子的石桌前,将热水壶放下。“你有杯子吗?”
      “有,有的。三宝去把我的搪瓷杯拿出来。”青玉文也走到石桌前,看着陈美君,眉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姓青的连长,可不就你一个。”陈美君穿着一袭碎花白的连衣裙,在夏日的午后,徐徐微风把阳光吹进了树叶的缝隙里,阳光撒落的瞬间,也把爱与幸福洒进了两个人的心里。
      “连长,来了来了,搪瓷杯……”鲁三宝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拿着被青玉文视作宝贝的军功奖励品,搪瓷杯,上头还印着二等功纪念。
      “陈医生,给你。”青玉文从鲁三宝手里接过杯子递给陈美君。
      陈美君笑了笑,把杯子放在桌上,从热水壶里倒出来些许乳白色的液体。
      “这是鲜奶?”鲁三宝在一边看到,激动道。
      “却不是,我磨了些豆浆,医院里恰好有多余的冰块,便放在一块,可以解解暑。”陈美君把豆浆倒好后双手递给青玉文,“谢谢青连长上次仗义相救。”
      “连长,这么一大壶冰豆浆你能喝得下吗?”鲁三宝在一边舔了舔嘴唇,这天怎么这么晒,刚刚明明没有这么晒啊,热得他很想喝冰镇的东西。
      青玉文没有理他,自顾自喝了一口,这豆浆她是喝过的,但都不像今日这冰镇豆浆一样符合她的口味。“嗯,很好喝。”青玉文对陈美君道。
      “那个啥,连长,能不能赏给我们喝一点。”鲁三宝出了名的贪吃,怎么能放过这美食。他发现青玉文根本不理他,脑瓜子一转,目光炯炯地看着陈美君。
      陈美君感受到这一道炽烈的目光,有看到鲁三宝之后盯着豆浆目不转睛。笑了笑,把热水壶递给了他,“青连长这一杯应该够喝了,这些你们拿去吧。”
      “哎,得了,谢谢!”鲁三宝眼看奸计得逞,得意忘形,忘了陈美君的姓,什么医生来着,灵机一动“谢谢嫂子!”
      青玉文嘴里的豆浆差点没喷出来,“臭小子,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给我滚!”
      “滚滚滚,这就滚,连长和嫂子好好聊啊!”对着青玉文挤眉弄眼道。
      “陈医生你别理他,这三宝整天没个正形。”青玉文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的,青连长喜欢喝吗?”陈美君问道。
      “喜欢喜欢,很好喝。”然后又大口得喝了起来,还有些从嘴角漏出来的汁水,陈美君从包里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衣领。
      鲁三宝在院子外探出一个头,我就说吧,为什么这么晒,感情和这太阳没关系。
      陈美君走的时候,青玉文以回礼为由,把自己的鸡蛋都给她装到了篮子里。又以鸡蛋容易碎为由,开着摩托把她送了回去。从而知道了陈美君医院所在的位置。
      鲁三宝和其他士兵一起喝着冰镇豆浆,脑子里想的是,连长原来套路这么深,啧啧,看样子这豆浆以后经常可以喝到了。有嫂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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