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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程孟兴 ...

  •     木门紧紧闭着,昏暗的厢房里响起困兽般的咆哮怒吼,“咚咚咚”,猛烈撞击的声如同重锤一般不断敲打着门外守卫之人的心房,几人都神色皆有些惴惴不安,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捂唇低声啜泣的声音。

      暴怒声渐渐平息下来,屋子里又归于一片平静,屋外守着的人才算松了口气。

      遍地狼藉,男人着一层薄薄白绸跪坐在地,他低垂着头,凌乱的青丝滑下遮住半张脸,殷红的血从额头滑下,落在衣襟上晕出一簇簇红梅。

      豆蔻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小声哭起来,心里还余留着方才男人发狂时恐惧,她抬袖抹掉眼泪,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男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便爬了过去,见男人的手背满是血迹,心中一痛,起身去寻药箱。

      “公子,奴婢给您上药。”她轻轻打开药箱,取出消毒的酒精,用棉签沾了酒,男人白皙的手背早已血肉模糊。

      浮絮神色木讷呆滞,眼珠子一动不动,那双清亮的黑眸如同蒙上一层浓雾,成了古潭里的一滩死水,呆呆木木,毫无生机。

      豆蔻瞥见他衣襟处的伤痕,心揪得生疼,她眼中充满浓浓的恨意和数不尽的悲哀无奈,那些畜牲,畜牲………

      “公子……”豆蔻的眼泪倾泻而出,“奴婢要杀了他们,杀了那些畜牲……”

      “公子明明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他们就不放过公子……为什么……”

      如果不是他们逼迫公子,欺辱公子,公子不会这么痛苦,不会头疼欲裂发病,不会满眼猩红像只野兽一样暴怒。

      豆蔻紧紧地捏着拳头,泪眼朦胧中带着赴死的决然。

      浮絮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他抬眸看着眼前哭得双眼红肿的豆蔻,半响,声音沙哑地开口,“别……管我。”

      “滚出去。”他阖了阖眼,看着自己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惨然地勾起唇角,他没有那么好,他不过是个生父不详又被人抛弃的孤儿,他是肮脏的,脏的。

      “公子……”豆蔻见他眼角隐隐发红,颤栗地跪在地上,“奴婢给您擦药……”

      “滚出去!”浮絮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他猩红着眼猛地将案几一把推倒,上面的茶具噼里啪啦掉了下来,破碎的瓷片划破豆蔻的手,血珠渗了出来。

      “奴婢出去,奴婢出去……”豆蔻红着眼睛磕了两个头才起身离开。

      她怕,她怕公子又发病伤了他自己。

      豆蔻抹着眼泪出了屋子,她理了理衣襟才对守在屋子外的几个小厮强笑道,“公子又发了病,等过一个时辰你们去将屋里损坏的物件抬出去,再让人取买些新的回来。”

      “是,豆蔻姑娘。”这样的事他们早就见怪不怪。

      豆蔻打算去给浮絮取些吃食,公子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黎缈,她连忙垂着头朝黎缈福身子。

      黎缈见了豆蔻,眼里露出喜,色问道,“你家公子今日可唱戏?”

      豆蔻摇头,“恐怕今日要让姑娘失望了,公子身子不舒服,实在没力气唱。”

      黎缈耳朵动了动,留意到她声音里的沙哑,她俯身去看豆蔻的脸,就见豆蔻双眼红肿,鼻尖也微微发红,显然是大哭了一场。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黎缈蹙了蹙眉。

      “没有,奴婢是因为一些私事难过,多谢姑娘关心。”豆蔻抿了抿唇,摇着头笑道。

      既然是私事,黎缈就不好过问了,她只道,“我跟朋友订了天香雅阁,要是你家公子得闲,就说我请他来雅阁坐坐,要是不得闲也没事,下回我再来寻他就是。”

      “对了,这个是我上回答应他要请他喝的好茶,你帮我拿给他吧,下回我给他带更好的。”黎缈让阿豆取出准备好的贡茶递给豆蔻。

      豆蔻接过茶包,心里一暖,抿唇笑起来,“奴婢会替姑娘转达的,多谢姑娘对公子好。”

      黎缈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我跟浮絮是朋友。”

      豆蔻心底一酸,又差些落泪,“公子会很开心的。”

      分别后,黎缈就上了楼房进包厢里,宁十一一瞧见她就不快地撅起嘴,“缈缈,你这也太晚了。”

      黎缈才不理他,随便找了个空位置一屁股坐下,她抬了抬下巴,一眼就瞄见角落里缩着的程孟兴,他身材单薄,眼角下泛着青黑色,显然自那事发生后就没好好睡过觉。

      这个程孟兴,黎缈也接触过,从小就一色胚子,程家阴盛阳衰,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个大小子就宠惯得不行,才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和丫鬟们厮混,十四五岁就纳了好几房美妾,小小年纪身子都快被掏空了,看起来就虚得不行。

      程孟兴虽然被吓坏了,但今日这么多熟人陪着他,也就渐渐缓了过来,他看着黎缈一时还没认出来,瞧见黎缈俏生生软糯糯的模样,正巧长成他喜欢的样子,眼珠子就转了几圈,流露出几分淫邪之色。

      黎缈抢过宁十一的折扇“啪”地一下扔在他脑门上,冷笑道,“我瞧你这样也不像是被吓破了胆,这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色胆包天?敢拿这样色迷迷的眼神看姑奶奶我?”

      “啊!”程孟兴捂着额头疼得吸了口气。

      宁十一正心疼他价值连城的折扇,闻言转头去看程孟兴,果然就捕捉到他眼底那抹还未来得及藏好的邪色,当即跳脚暴怒,“你他妈找死?”

      说罢从腰间连取出三把折扇递给黎缈,“爷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缈缈,砸他,尽管砸他,最好直接砸死了,爷扇子多的事,不用给我省着。”

      黎缈接过扇子又砸过去,怒道,“大半夜唱《沉烬》,倒是闲情逸趣得很,你把小黄鹂害死了,也不怕她真像戏曲里一样变成厉鬼半夜找你寻仇!”

      三个扇子砸完了还不够解气,她就上前迈开小短腿踹人。

      “别打了,姑奶奶,别打了……”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程孟兴还没认出她是谁就真是傻子了,又听见她说小黄鹂要半夜寻他复仇的话来,吓得脸色惨白,抱头大叫。

      “人不是你害死的?明知道盛京出了人命,还逼着小黄鹂穿红喜服唱曲!我看不如直接踹死你给小黄鹂偿命。”黎缈鞋底高,踹人的时候差些崴脚她才停下来,看着程孟兴狼狈的样,胸中憋的一口气总算是发泄了出来。

      她一停下,黎璟黎茂两个连忙扶着她坐下,端茶递水让她歇口气缓缓。

      黎缈对小黄鹂的死还是有些怨气的,她是自小就听小黄鹂唱戏,两人虽说没有很深的交情,每回听完戏她都会给小黄鹂打赏些银钱,关家戏班的班主会领着小黄鹂来答谢,两人年纪不过只差两三岁,也能说上几句话。

      小黄鹂的死,程孟兴怎么也得担一部分责任。

      黎缈平息了怒气,接过黎璟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瞪着程孟兴,程孟兴听她提起小黄鹂,又想起半夜起床摸见床头的那具血淋淋的尸体,面色青白,忍不住不断干呕起来。

      “我没想害她的,我以为在府里穿红衣裳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出事的……呜呜……”这饭囊酒袋竟然蹲着直接抱头痛哭起来。

      这些天闷在心里的恐惧倾泻而出,程孟兴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本来前几日才给她庆祝了生辰后,我才纳她进府里,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呜呜呜。”

      黎缈眉梢挑了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闭嘴!哭什么哭?又不是你被杀了!这会还有什么好哭的?”

      那声音太响,震得程孟兴一抖,不自觉就噤了声。

      他凄凄惨惨地看着黎缈。

      要是他被杀了,他想哭也哭不了啊。

      “你说你纳了小黄鹂进府?”黎缈睨着他,满眼都是嫌弃。

      她记得小黄鹂可是关家戏班的红牌,替关家戏班赚了不知多少钱,关家戏班舍得放人?

      “是,自从春满楼来了个技艺精湛的浮絮公子后关家戏班就日益落魄,我瞧他家可怜就常常招了关家戏班来府里唱戏,一来二去,小黄鹂就跟我有了牵扯……”他说着说着听见一声冷笑,声音一颤,偷偷打量黎缈一眼。

      “我看你不是看关家戏班可怜,是看人家小黄鹂长得好看。”黎缈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程孟兴面皮微烫,也不敢反驳,“虽然有了牵扯,但关家戏班的班主拿她当闺女对待,跟我说希望能留到她过了十八岁生辰再接进程府,我也正稀罕她,便同意了,也是前几日她过了十八生辰,我才接她回府的。”

      “前几日是几日?”黎缈皱了皱眉。

      “四月四日,小黄鹂是卯年卯月卯日生的,她生辰的时候我还送了她一对雕刻着兔子的羊脂玉手镯。”程孟兴垂着头,情绪颇有些低落。

      他那段时间是真的喜欢小黄鹂,变着法讨她欢心。

      他也没想过,人就这样没了,还是以那样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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