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隋愿》碎碎的星屑

5、五.隋愿的第一个朋友

　　六点的闹铃照常响起，隋愿睡眼惺忪地关闭了手机闹铃——白色的iphone4，这绝对是2011年的贵族潮流款。
　　他总是起得很早，舍友在半睡半醒中发出不耐烦的“啧”声，可是隋愿习惯了。他像往常一样，从床脚的小收纳盒中拿出一双洗得崭新的白色棉袜，再弯腰穿上vans板鞋，准备起床洗漱。

　　“啊！”哐叽一声，隋愿摔了一大跤，膝盖的疼痛令他不禁喊出了声。
　　“隋愿！你有完没完！”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哈哈哈！”吵闹的嘲笑声打破了六点该有的静谧。
　　舍友一片喧哗，像一支支目标明确的箭矢。

　　隋愿低头看了看被系在一起的鞋带，一下子从睡意中苏醒过来，是啊，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他默不作声，只是揉了揉膝盖，把被缠在一起的鞋带轻轻解开，重新系好。看向了几个舍友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好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般，摇了摇头。

　　隋愿所在的初一五班算是实验班，七点钟大家已经开始上早自习了。隋愿拿出语文课本，和同学们一样，开始预习今天第一节课所要学习的课文——《爱莲说》。
　　“哎，你们看这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不是自视清高的意思啊，哈哈哈，这不就是隋愿吗！”昨天起哄的男生似乎没有放过隋愿的意思，继续讲起了自以为有趣的笑话。
　　“搞笑，还真是！莲花，隋愿是莲花呢！”
　　“以后就叫隋愿‘白莲花’吧，哈哈哈哈。”…
　　同学一个接一个的附和到。

　　初中的学生好像有种共性，就是容易产生趋同和从众心理，总在一些自己价值观念难以理解到的地方，有着莫名的恶意。
　　他们同时望向隋愿，笑得挤眉弄眼，喘不过气来。隋愿惊惧地抬头，与这几个人对视了很短的时间后，便匆匆低下了头，如此莫名其妙的低气压，他窘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要这样，能不能不要说了！能不能……”隋愿心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一直低着头，装作听不见一个字的样子，痛苦地挨着这节漫长的早自习。
　　当时他还不知道，同学也不知道，这场无声的校园暴力就这样展开了，隋愿正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他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它会那般明晃晃地持续三年，甚至更长的以后。后来的隋愿每每回想起这段日子，仍心有余悸，被问起时，总是笑而不谈。

　　还好有上午的四节课，隋愿得以较为安静的度过这几个小时，虽然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那些挤眉弄眼的笑脸，在他的眼前变大、扭曲、变形，让他想起蒙克画的《呐喊》那张无声尖叫的脸。
　　午饭时间到了，以往，同学们会三五成群地冲去食堂吃饭，比赛谁先跑到食堂，可今天，那些劲头最足的小伙子们却不急不忙。
　　他们走到隋愿座位前，手臂撑住隋愿的桌子，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哟，你中午吃什么啊，莲莲。”
　　“哎呀，你糊涂了，莲花需要吃饭吗？喝点水就够了。”
　　“对对对，洗澡就当吃饭了，那可是不能给别人见到的啊！哈哈哈。”
　　“咱们赶紧走吧，莲花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啦！”

　　隋愿攥紧拳头，指甲把手掌抠出深深的红色月牙。猛地抬头，
　　“你们……别太过分了……”
　　却发现男孩们已经走开，嘴中还念叨着，“我好像听见莲花说人话了。”
　　拳头泄了气，隋愿垂坠的手臂耷拉在椅子两侧，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
　　“隋愿！我听半天了，你就任由着张明昊那帮人欺负你啊，哎呦，气死我了。”
　　同班的一个女孩气势冲冲地走到隋愿身边，她看着有些眼生。
　　隋愿慢慢抬起头，张开咬的有些发白的嘴唇，抑制住颤抖的声音，
　　“啊……你是……”
　　女孩感到有些无语，扶了扶额头，“也是，这刚开学没多久，班里人都认不全呢，你就被盯上了，惨哦！”
　　隋愿微微皱眉，耸了耸肩，意思是说，我有什么办法。
　　“我是刘然，挺大众一名字，好记的。以后我跟你玩。走吧，别愣着了，咱们吃饭去吧！再晚点食堂就只剩馒头了。”
　　刘然直接拉住隋愿的胳膊，把他从座位上带走，隋愿还没转过神来，就已经被拉到门口了。
　　“诶，你等等，刘然。”
　　隋愿挠挠头，“我带上手机，在桌斗里。”
　　“哦！你有手机了，给我看看。酷啊，这不是iphone吗。对了，咱俩加个□□！”刘然显得很激动，自顾自说了不少话。
　　“啊，我还没注册。”
　　“不是吧，你古代人，都2011年了，还没有□□。哈哈哈哈哈。我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教你怎么注册！”
　　“对了对了，听说iphone可以直接看到人脸去拍照，不用转到背面的摄像头，你知道吗？”
　　隋愿又挠挠头，“啊，我不知道，我才买没几天呢。”
　　刘然哈哈大笑，“我看这手机在你手里就是浪费，那么恭喜你，你手机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咱俩的合照啦！”
　　刘然从隋愿手里夺来手机，打开“相机”app，找了找角标，恍然大悟地点了转动摄像头，她有些黝黑却笑嘻嘻的脸和隋愿白里透亮的哭丧脸同时出现在了屏幕里，咔嚓。
　　“这下好了！哈哈，好好保存这张照片哦，以后我检查。咱们快去吃饭吧！”

　　后来这张照片，被熟练掌握苹果智能手机使用技巧的隋愿设成了主页面的屏保，伴随他度过了整个黑暗的初中。
　　但他一直没有发现，在这张照片中，除了笑嘻嘻的刘然和有些无措的自己外，左上角的座位，还有个在听到咔嚓声的同时，慌忙低下头的侧脸，那么小，那么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