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隋愿》碎碎的星屑

3、三.Becoming who we are

　　随着晚上十点钟的下课铃声响起，漫长的晚自习终于结束。隋愿依然是把头深深埋在臂弯中，等待同学们先散去。那时还没有降噪耳机，甚至没有无线耳机，新买的有线耳机已经是一种潮流，其中，白色的苹果耳机无疑是时下最拉风的种类。但他无暇顾及新物件带来的欣喜，只是贪婪的、无望的索取着耳机中片刻的宁静。晶莹的泪珠挂在隋愿乌黑卷翘的睫毛上，他时不时地挤挤眼，想把泪珠尽快落个干净。
　　“啊……那个，隋愿，要给你留个灯吗？”班里一个隋愿还叫不出名字的女生关切地问道。
　　“谢谢，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隋愿有气无力却不乏礼貌地回答。
　　女生好像在门口又站了片刻，犹豫着想要再说些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继续着她的提醒，“好吧，那你早点回宿舍吧，十分钟后保安大爷要巡岗了。”
　　隋愿摆出一个“ok”的手势，没再说什么。

　　世界终于暗下来了，只有耳机里的声音清晰异常：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大雨又至）
　　Falling from the stars （从繁星间坠落）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再次浸入痛苦）
　　Becoming who we are… （成为我们自己）

　　隋愿不禁跟着轻声哼起来，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只是到了今天，他方才听出几分酸楚的滋味。
　　“成为我们自己……我是谁呢？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我做错了什么吗？”羞愧而讶异的情绪逐渐冷却后，隋愿开始质问自己。13岁的他此刻并不能彻底搞清，自己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的身体……那样光溜溜的。那个部位……不能让人看。为什么要取笑我，我该怎么办。”隋愿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坦荡，更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对于初中生来说，尤其是初一的学生，正是青春期来临，敏感而多疑的年纪。他们或是惊讶，或是羞于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同时也会取笑甚至排挤对这些变化表现出格外敏感的人，从而以一种占据高地的姿态，隐去自己同样的境遇。而我们不幸的隋愿，就这样成为了这场有关性启蒙的枪口。更何况，他比一般的男孩有些特别，这种特别，不仅2011年的他还未确切地发现，他的同学们更是对此不甚了解。
　　他们不会知道，所谓原生的影响，所谓“跨性别”，所谓“LGBT”群体是何物，包括这时候的隋愿自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又一遍的单曲循环结束，隋愿撩起校服袖子，看了一眼电子表，22：08，是时候回宿舍了。他拿起一个崭新的本子，打算开始记日记。
　　起身，把椅子推进书桌，关上了教室的前门。通常，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需要从讲台的小盒子里，拿钥匙锁门，并在第二天最先到班，为大家开门。隋愿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一会儿保安大爷就会上来，没锁的门，也会帮忙一并锁上。开门的话，当天的值日生手里也是有备用钥匙的。他实在没有心气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了。
　　今天真是不幸的一天，明天我要和他解释这件事，希望他不要再说我的坏话了。明天一定会变好的，我相信！开学快一周，也该和大家交朋友了。明天我要向那个女生道谢。明天……
　　隋愿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构思着自己的日记。

　　他拖沓着沉重的脚步，在漆黑而安静的夜色中，只身走在回到宿舍的路。星星是那么亮，低着头的隋愿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