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60、活着很难 4

　　李国伟那次失望透了，却是什么也没说。螃蟹很便宜，但是我们要还债，一分钱都舍不得。
　　后来我经常跟孩子提那件事，孩子们都记住了，以至于有条件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螃蟹，他们觉得他们妈妈喜欢吃螃蟹。

　　为了满足老妈，为了弥补遗憾，他们就买螃蟹，以至于我现在将螃蟹吃够了。
　　我不知道我婆婆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们，也许就像别人说的不投缘。我生第三胎的时候终于是个儿子了。那时候我高兴，李国伟也高兴。可是却没看到我公婆高兴。

　　这可是他们第一个孙子，为什么还是不高兴？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后来老二家终于生了，也是男孩，老三家也生了，却是女孩。我婆婆开始了看孩子的生涯，只是不是我的，是老二老三家的。

　　为什么？同样的孙子孙女有看的，有不看的。债务还剩下一百了，我觉得腰板慢慢直起来，压在头上的石头少了，喘气都畅快了！

　　老四开始相看对象，我婆婆也养猪了，她养猪是弄个猪圈放上两头猪仔，让我们几家轮流给她喂。连续几年丰收后，家家都养猪，养猪要采菜。地里的菜越来越难采，总不能只给猪吃粮食吧，那得多粮食？

　　我下地都带着兜子，看到菜就要采回来。给婆婆喂猪？自己两头猪再给她喂用什么喂？老二老三家都没说什么，因为他们两家只养了一头猪。

　　他们俩不说话我更不敢跟婆婆对着干，家里还三个小的，加上家里的两头猪，婆婆的两头。如果只有这点事到好了。每天跟着下地外还有一天三顿饭，晚上可没事了还要做鞋做衣服，破的衣服缝缝补补。

　　那时候真正去买布的很少，都是家里纺线织布。人经常下地，做的鞋很费，孩子长得快也要做鞋。家里的被子也要自己织布做，你想想这是多少活计。以前的人真的很苦，尤其女人更苦。

　　男人疼媳妇的帮着做做家务，不心疼的下完地就是回家等伺候。所以说我婆婆非常狠，李国伟对他的父母没办法，只好下工回来帮着带回一兜子菜。我那大丫头刚刚六岁就知道帮着家里采菜了。赶上轮到我的时候紧着先给猪做食，不然我婆婆那边马上高喊：“老大家的！猪都叫来，怎么还磨蹭！”

　　好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偷懒，不然就会喊：“你这什么猪食？光有菜，粮食呢？”
　　等不是我的日子却是一片安静，那时候我就想啥时候能把他们熬出去，或者我能搬离这里。

　　外债终于还上的时候，我和李国伟都松口气，“终于能喘口气了，以后咱们不要那么辛苦了”李国伟说。

　　“不，我们攒钱搬到外面去”我坚持道。
　　“好吧，孙大爷年岁大了，我告诉他外债已经还清不让他再下水了。万一有个意外，咱们这一辈都会自责”

　　“我也这么想的，网包里（一种围栏鱼的东西）有啥算啥，今年给老人家应该做一身棉衣裤了”我就是得不得好，别人对我好，我就想加倍还回去。

　　老爷子将分的棉花给了我们，那么他的衣服我就要帮着做出来。
　　我都是孩子们睡了纺线，纺出来的线再织布纺绳子等等。但是鞋面要去买。
　　那时候年轻，我经常干活到半夜，早上一样起来做饭上工。只有冬天不上工了会好一些。除了喂喂猪就是做炕上的活计。

　　一般整个冬天要将布织出来。留着一年的使用。做鞋和衣服都是抓时间。手除了睡觉都没停下来的时候。进了腊月猪都卖了，每次接过卖猪的钱都会松口气。一个是外面的债又少了，再有就是可不用起早贪黑喂猪了。

　　婆婆的猪却没有卖。她买的晚，个头不算大。剩下那两头猪也好过四头。第二年老四家进门了，家里摆酒席杀了一头猪，卖了一头。原来婆婆是这个打算。

　　开春我们依然养猪，婆婆还是两头猪，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分担的。我们好像习惯了，婆婆也习惯了。她不知道我们已经还上了债，对我们最好的四叔家和五叔家和老姑婆婆家的钱，我请求他们先不要说，不然不知道等着我们的还有什么？

　　婆婆估计是计算着我们卖猪钱的速度还债。这样就给我们多了几年的喘息时间。也也就是这几年我们们攒了一点家底。还要多亏孙大爷，他在草泊里套兔子，抓野鸭子，捞鱼。自己舍不得吃，都让李国伟拿去卖。

　　李国伟就偷着去城里卖。时间长了直接送到别人家里，这样安全很多。
　　70年，我们在外面批了一块地基，二小叔也批了一块地基。原来的房子怎么办？二小叔的一间厢房卖给了三小叔，一百五十块。

　　我们住的是老房子，估计最多卖一百。就是一百我婆婆都不会出。果然，我公公发话了，“房子愿意拆就拆走，不愿意拆就放着我们当柴房！”

　　我气得真想拆了，别人家分得房子还能卖一百五，我分了五百块钱的外债，房子却一分不值。我去找姑婆婆哭，姑婆婆是公公最小的妹妹，嫁到了隔壁村，很近，只有两三里地。因为过得比较好，对哥哥们都很好，说话有些分量。

　　我那姑婆婆算是个明白人，她找我公公说和，那意思就是我们俩不容易，扛了家里那么多债，怎么也不能白要了房子，“他们盖房子又要举债，给点他们不是少借点。都是儿子，不能太偏心了，孩子们也会心寒。”

　　谁知道姑婆婆这一来捅了马蜂窝，婆婆不干了，“他们身为老大，弟弟妹妹婚娶一分不拿，这么多年没给过家里一分钱，一间破房子难道要不得了？”

　　我很委屈，第一次与婆婆发生顶撞：“小叔结婚我们的没拿钱，可是房子谁盖的？盖了四间厢房，用的料是国伟给大爷爷打幡换来的，借的钱我们就扛了五百的债，小叔结婚用的被都是我的陪嫁，你还想让我们怎么样？”

　　老三老四不干了：“大嫂，怎么跟爹说话呢？”老二是个和事老，一旁不做声，几个媳妇都看着，谁也不说话。就像这事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公公一拍桌子：“怎么你们还觉得冤枉了？哪个大的不帮着家里？这几年你们给家里做了啥贡献？”

　　“我每年没帮婆婆养猪吗？卖猪的钱里面就有我的份”
　　“反了！简直就是忤逆不孝！国顺国勇，去将这个女人送回娘家，我们家养不起！”

　　老三老四就要上前，姑婆婆上去护住我：“我还真长见识了，三哥，她是你的儿媳妇，也是别人家疼着长大的女儿。你怎么敢这样！这事等国伟回来再说，回不回娘家谁也做不主”

　　我敢说那天没有姑婆婆在，我一定会吃亏，说不定就会被打一顿。小叔子终于将李国伟喊来了。搞清事情真像后，李国伟很难过：“爹娘，不给就算了，我们不要了！”

　　我们不要钱了，都消停了，为了能尽快离开那座院子，我们很快开挖地基，那时候都是庆工（干活管饭不拿工钱）从一开始买料，李国伟就在新房那边搭了棚子住过去了。

　　我也天天过去，兄弟盖房，哥几个都要上的，不然被人笑话。妯娌要帮着做饭，那一个月婆家全部人马都在我家吃饭。吃就吃吧，总之是有数的饭菜。毕竟还要跟着干活。

　　我忙的脚不沾地，三个孩子放养着，根本没时间管。老大上小学，天天背着书包自己去，到底学什么我们根本没时间问。今年老二早应该上小学，她上学了儿子没人看。于是我们就让她晚上一年。

　　那时候都那样，后来想想觉得很对不起孩子，别人七岁八岁上小学。我二闺女九岁才去的学校。九岁为了看孩子，如果婆婆管看孩子何至于耽误孩子上学？孩子当时小不懂什么，在村上大点上学没什么。

　　可是到了外面上初中高中就显出来，同班同学都比她小一两岁，甚至三岁。后来二丫头说那时候她很有压力，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大。给别人的印象就是你在小学蹲班了？（留级）她说觉得自己很丢脸，如果学习差了更觉得丢人。

　　所以老二学习是最刻苦的，回家就是烧火也拿着书，晚上看书学习都很晚。我记得有一次孩子起来草草吃饭就去上学，我收拾屋子看到地上一只凉鞋一只布鞋。就奇怪闺女到底穿了什么鞋走的。等放学回来才知道她就那么一只凉鞋一只布鞋穿着去的。

　　你说孩子是多累！现在有时候说起来她还埋怨我们怎么让她那大才上学，我能说什么？如果婆婆帮着搭把手也不至于那样。

　　我在盖房子的时候还发生一件至今让我后怕的事，那天二丫头跟着别的孩子玩在一起就没注意到晓峰（我儿子）离开。我在新房那忙的时候，同村大哥抱着晓峰过来了。我还奇怪晓峰怎么被别人抱来了？

　　“我刚才去井边挑水看到你家儿子趴在井边用水瓢舀水呢！你说多危险！要是掉进去没人看到就是一个，以后可别这样了！”村上大哥一说，我顿时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腿直打颤，连声给人家道谢。

　　真是幸亏人家了，不然后果真的难以想象。“为啥去井边？”我在儿子屁股上就是几巴掌。
　　“我渴”
　　“二姐呢？”
　　“玩呢！”

　　我是又气又心疼，等二丫头回来后又是一顿揍，打完孩子我也哭。我很疼孩子，几乎从不打孩子骂孩子。那还是我第一次那么打孩子，我是怕呀，万一儿子有个万一我觉得活着都没意义了。

　　房子以最快的速度盖着，大姐三妹的钱都借来了，又从姑婆婆家借了钱。那时盖石头地基，上面青砖的草房也需要七八百块钱，主要的木料贵，用的还多。我们手里的钱又没办法露，只能借。东借西借的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