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25、两个女人的战争 7

　　婆婆已经奔五，难道她让婆婆自己去收秋？木香跟着婆婆一起下地，高月英没说什么。没说就是不反对。三亩地分散在好几个地方。她让木香去掰玉米，自己则是用镰刀砍玉米秸。

　　一块地方两人需要一大天时间，来帮着拉玉米棒子的是小娜的公公卫文光。卫文光五十多岁，赶着一辆骡子车给三个儿子轮流往家拉玉米。中午的时候将木香家的帮着拉走了一车。

　　木香从婆婆从容接受帮助中仿佛知道了些什么，那两人是一种默契，一种无言的情愫。她甚至怀疑婆婆每天出去是不是去见了这个人。不然男人凭什么心甘情愿为你干活？

　　木香累得几乎动弹不得，高月英也不是那个太心狠的人，何况木香怀的是她孙子。“算了，明儿你不要去了。”婆婆说话的表情是真诚的，木香现在觉得自己很敏感。

　　“以前都是您自己干吗？”
　　“以前有强子，他朋友也帮忙。现在都走了，来了也没两天，不好意思耽误他们的时间。等别人干完了再说，慢慢干也不是干不了。”

　　“花钱吧，不是有机器帮着种吗？”
　　“种地可以花钱，收不得靠人？”
　　“那就雇人收！”
　　“你以为钱的大风刮来的？”高月英瞥了媳妇一眼。

　　“钱没了可以挣”木香喘着气道。她的头一阵犯晕，稳了阵子回屋里躺下。晚饭就是早上蒸出来的馒头，煮了几个咸鸡蛋。她吃不下，只想睡觉。

　　高月英也吃不下，很累，她也觉得很累。温了一锅水洗洗先躺下伸展一下腰身。睡了一觉才起来吃饭，木香那屋灯还黑着，叹口气，农村没男人，累得就是女人。

　　木香半夜饿醒，起来吃了一个大馒头，饥饿让她觉得馒头非常好吃，一个馒头一个咸鸡蛋，出去打着手电在黄瓜架上摘了一根黄瓜咬起来。一边吃一边掉泪，以前在家都是叔叔婶子几家一起干，没显出有多累，现在只有一个怀孕的自己和婆婆，收完了要种，一忙就要十多天。她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早上起来木香腰酸腿疼，但还是要起来，还是一锅馒头，面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发的。中午不回来，拿些干粮，再摘几根黄瓜一壶水就凑合了。

　　木香举着酸疼的胳膊一个个掰着玉米，钻在玉米地里四周不透风，除了累还有闷热。早上还好，天气很凉，太阳一出来晒得你皮肤生疼。

　　高月英在她后面砍下一根根玉米秸，后面已经放倒了一片。这两样活计不是最累的，最累的是将死沉的青玉米秸打捆扛出地，不然没办法耕种冬小麦。一捆玉米秸几十斤，甚至上百斤。木香看了眼地头，有些远。不如昨天那块地就在路边。

　　中午两人谁也不说话，她们都想保存体力给下午。木香很快躺在草上睡着，她好像做了梦，梦到林强回来在帮她们做事。年强有力的身体扛起两捆玉米秸大步往外走。

　　她嘴角泛起笑意，她好像听到婆婆在说话。睁开眼真的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扛着玉米秸朝一辆车过去。
　　牛广利！她认出了那人，还赶了他家的牛车。木香坐起来，婆婆正在扎捆。她过去不知道干什么，是继续掰玉米还是帮着装车？

　　牛广利已经过来，“木香，你歇着吧，怀着身子就多歇会儿。”
　　“谢谢，我能行”

　　“别逞能！强子不在，我们应该照顾你们一下。婶子，耕地的事您别管了，我找机子一起耕了，这玉米秸你们也别动，我用车拉两趟就拉出去了。”牛广利大手一捞 ，很轻松地将玉米秸拎起。

　　“那多麻烦你们，再说你们来了就那几天时间，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高月英道。
　　“你们这点事也就是起早贪晚一点。不算啥”牛广利的眼睛瞟向木香，木香丰盈的身体带着疲惫站在那里。娇俏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他忙转身，不再去看那边。

　　木香进了玉米地接着掰玉米，不知道什么时候牛广利走了，他家也有活要忙。这块地只有她和她婆婆。卫文光拉走了一车玉米没再来，估计是给儿子们忙去了。

　　稍后牛广利夫妻过来帮着将剩余的玉米秸拉回家一车，那是各家烧火做饭的柴禾。只是太湿，一般都在地里放干了才拉回家。

　　张爱萍没啥更好的办法，心疼归心疼，村上怀孕的女人哪个不干活？只是林家没有男人帮忙。第三天穆怀瑾和许景山来了，家里那边也是一大摊子事，只是都是亲兄弟，知道侄女怀孕了婆家没人，都很理解。

　　“爸妈”
　　“亲家”高月英不知道该问什么，还是该说什么？她猜夫妻俩是过来帮忙的，还不是心疼闺女。
　　“还有多少没收的？我们帮你们收两天。”
　　“这多不好意思，还让你们受累！”高月英连连道。

　　“要不是木香怀孕我们也不好意思来，地里的活计都是他叔叔婶子的帮着干呢”穆怀瑾道，心疼闺女，却知道没办法埋怨她婆婆。农民不种地吃什么？自己怀孕也是要下地。

　　木香感激父母的疼爱，也惭愧自己找的婆家让父母惦记。
　　木香发现婆婆好像躲着林家干活，林家的地几乎都在一片上，家家去收拾哪块基本上都是一起。这样没了遮挡干活会很快。

　　可是高月英找的都是还没人下手，或别人已经干完的去收拾。某天遇到林强的爷爷看地遇到了。木香喊了一声爷爷，高月英也喊了爸。老人却哼了一声便走了。看来婆婆真的不着她公婆待见。
　　她一直没问过两边究竟结了什么仇会视为路人觉得自己只是媳妇,那些陈年往事不该问，不问现在心里痒痒的。穆怀瑾不认识林家老爷子，听到闺女喊爷爷便知道了对方身份。

　　老人那不想理睬的样子被穆怀瑾看到，回头悄悄对木香道：“我打听过你婆家，你婆婆跟那边一直不好是因为你公公的死，还有你婆婆跟别人有点不清楚。”

　　木香倒不知道还有这事，穆怀瑾道：“你婆婆顾娘家，经常将家里的粮食和钱接济给娘家。你公公人多少有点精明，胆子也大。经常弄点东西换了钱，有次帮着老丈人家进城卖东西，那时候不像现在自由买卖。

　　你公公被城管的看到了，他跑，后面追。跑的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到了变压器的高压线上，人当时就没了。林家知道原尾后都怨你婆婆，因为你婆婆让他们失去了儿子。

　　当然你婆婆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后来她娘家倒是对他们母子有所关照。你婆婆的确能干，母子俩就那么过来了。只是后来传言她与村上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有些不清楚。总之都是传言，我还是说，像你婆婆这样的人心冷，不容易相处，以后你自己小心点吧！”

　　那个与婆婆不清楚的男人应该就是卫文光吧！小娜婆家属于后迁来的。以前林强的爸爸和他们家关系不错，后来林强爸爸没了后，那边倒是没少照顾林家母子。这是林强说过的，小娜的确没有婆婆。

　　木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了穆怀瑾，娘俩少有的八卦了阵子。
　　夫妻俩一连忙了两天，加上小娜的公公帮着拉拉玉米，牛广利帮着运运玉米秸。地里是玉米算是收上来了。忙完夫妻俩急急火火又赶回去。

　　高月英一镐一镐刨着茬头，木香将带着泥土的茬头在镐把上击打，让上面沾上的土脱落。然后将干净的茬头堆在一起，等着拉出去晒干当柴烧。

　　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声传来，牛广利骑了自行车过来道：“婶子，村里来机器了，我先去种我们家的，过两天就帮您家种。这茬头不用刨了，回去准备种子化肥就行。咱们都用机器”

　　“不刨也行？”高月英不相信。
　　“行，别处这么干的，庄稼一点不受影响”
　　牛广利看了眼木香：“再说弟妹这样子，还是不要干了”

　　高月英终于决定试试不刨茬头能不能行。儿子没在的那三年都是她自己起早贪黑的干，当然如果不是那人暗中帮着干了不少，她说什么也忙不完。好在耕地播种不需要人了。

　　不用刨茬头了，婆媳两相对轻松很多。机器日夜在地里轰鸣，高月英拿着种子和化肥到地里等，一块地，接着一块地。播种后娘俩开始平整土地，只要种子种下就不着急。

　　木香在婆家过的第一个秋还是怀着身子。养起来的肉很快下去，小腹越来越突出。她每天累得只想死在炕上，肚子饿得却是不行。饿急的人吃什么都是美味，她的饭量很大，光长肚子不长肉。
　　收完地里的东西高月英不闲着，腌咸菜、晒干菜、拉柴，一堆堆东西放在眼前，木香有着干不完的活。她想念林强，想念在外面打工的日子。

　　外面再累能看到钱，有盼头，不喜欢了还可以去其他厂子。家里的活计没头，而且在她看来很多都是没意义的。晒那么多干菜能吃的了？腌那么多咸菜谁吃？还有萝卜红薯的。

　　小的都要晒成干，她看到去年晒得还有好多。那红薯干一个个硬的爵不动。就是在娘家也没看到准备这些的。

　　林强终于来信了，汇了一千块钱让木香将牛广利的钱还上。“过年我可能不回去了，过年加班工资高，在家听妈的，没事就去找那几个嫂子打打牌”信上林强这样说,打牌木香苦笑,自己能好好躺一天就不错！

　　高月英凑过来问强子说了什么，木香道：“他说过年不会来了，想多赚点钱”
　　“有没有寄钱回来？”
　　“寄了一千是还爱萍嫂子的”
　　“咱们家啥时候借了爱萍一千”高月英眼睛立起来看木香，她马上明白是木香借了给娘家了。“你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