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清穿)》茉儿。

89、【第八十一章】原来此生待相负

　　在这纷繁杂乱的正史中，让我们一同慢下脚步，来听一个故事。
　　故事就发生在这深宫中……
　　那时，她还是恩宠非常的敏妃，她有一张美丽的面容，沉静如水的性子，有一个爱她的男子，会将她捧在手心、放在心头。这一生若是就这样过去，从此没有遗憾与忧伤，那该多好……
　　可偏偏世事难如愿。
　　相遇相知的开始，结局却出离了美好期许很远很远。
　　若没有当初那场相遇，她依旧做她的红颜美人，如同静悄悄开在这深宫墙闱的一枝花，也无风雨也无晴，只兴衰这一季，便渐渐凋零进尘埃。而他依旧做他的九五至尊，睥睨天下，喜怒不为人所知，一番天地在掌中翻覆，从没有什么事逃脱得出他的掌控。
　　若没有那场相遇，两不相亲，此生也便这样过去了，没有那样的盛放与绚烂，也没有后来的孤寂与哀愁。
　　若没有那场相遇，她不懂情爱伤怀，不会患得患失……
　　可是啊，若没有他，这一生到最后，会否太过短暂苍白？
　　若可以从头来选，当遇不遇？

　　记得那一日天极阴沉，她去永和宫寻德妃，原是约好的，谁知到了地方，却不见人。
　　“回娘娘话，主子方才急匆匆出去了，吩咐奴婢在这儿候着您，请您在此稍坐。”
　　德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恭恭敬敬地回话，又沏了茶水上来侍候着。她坐在那儿无事可做，四下瞧的当口，见着桌旁的地下躺着一页信笺。随手拾来一看，上头只短短四个字。
　　“人至，如愿。”
　　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四个字，她心里却无端端浮上几丝疑虑，脑海中闪过几句话。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什么了不得，她郭络罗家再如何，也是臣子！她入宫来，是伺候万岁爷的，日日里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给谁看？”
　　“她凭什么同我这里较劲？真以为我斗不过她么？”
　　“走着瞧罢，总有一日我要她好看！”
　　她心头一紧，难道……真是去找宜妃的麻烦了？
　　她匆匆挽了披风，领着婢女就往外赶。要赶在出事前拦住才行……
　　德妃和宜妃素来有几分不对付，宫里头的人都晓得。但这倒并非是因德妃好争斗，实在是那宜妃骨子里透着高傲跋扈，不由自主就摆出盛气凌人的模样，言语间总教人十分难堪。日子久了，两人也积了不少怨。
　　但愿是她多想了，但愿是她自己疑心了……她只怕德妃一时犯了糊涂，犯下大错……可后宫这样大，上哪里去找人呢？
　　或许冥冥中，果真天注定。天注定因果，也写定了过程，只等着她一步步走进其中。
　　她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披风一角匆匆闪过树丛，人影便不见了。而青石阶梯下，宜妃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
　　她心头突突一跳，终究还是来晚了……
　　宜妃躺在她怀里，微微睁开了眼，一手揪着她的前襟，“是……你……”
　　漫天的雨，忽然瓢泼般落下来，一点点打在宜妃毫无血色的脸上，那一向高傲冷然的面容，此时只剩下一种不甘与错愕。
　　背后有人颤着声音唤道：“姐，姐姐……”
　　她心里很慌，抬头一看，却竟然是良妃……她什么也顾不上，只记得回头吩咐婢女：“传太医！快传太医！”

　　大雨连着下了好几日，大团大团的乌云压沉在天边，整座金碧宫殿都陷入一种沉寂中。
　　良妃静静坐在桌旁，秀气的双眉冷凝成一弯沉重。
　　正恍神想着心事，贴身的婢女语秋在殿外收了伞，已经跨入门槛来，蹲身请安道：“主子。”
　　良妃收了心神，扭头一见是她，忙站起身，“怎么样？”
　　语秋上前扶她坐回凳上，“主子放心，奴婢打探过了，敏妃娘娘得了一子，母子均安。不过，长春宫那位却不太好……”
　　良妃扭过头来，耳旁那小巧的一对玉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她怎么了？”
　　语秋看了看殿门外，确定没有人，方压低声道：“宜妃娘娘小产了，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
　　“小产……”她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竟然真的有身孕了……”
　　“奴婢早就说了，怕就是这惹得祸。”
　　良妃怔住不再说话，两眼盯着自己手上的镯子，瞬也不瞬。这镯子原是一对，皇上赏赐下来，一只给了她，一只给了敏妃。宫里人都知道，她和敏妃姐妹情深。那是缅甸进贡的上羊脂玉镯，戴在手上轻轻摩挲，触感细腻温润，色泽纯而亮。
　　她想起那日，甬道中见到敏妃匆匆而过的身影，她还来不及出声唤，已经不见了人。她觉得惊奇，敏妃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是万不该这样四处走动的。她心下只是担忧着，便带了婢女跟上去……如果可以，她真宁愿不曾看见过，不曾知道这件事。
　　语秋见自己主子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主子，咱可不能不防了。那敏妃娘娘，平日里是怎样的贤淑，如今为了小皇子，也下得去这样的手——”
　　“住口！谁许你这样胡诌？哪个告诉你是她做的？”
　　语秋微讶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跪地道：“奴婢该死。”
　　良妃皱着眉，手心紧紧拢住那一只玉镯。可能吗？真是她做的吗？

　　浮花一朵水中央，青瓷杯中是新鲜的茉莉花瓣，颤颤悠悠，随着杯中水纹且漂且漾，衬着清茶，配着上好瓷色，怎么不赏心悦目？
　　德妃拿碗盖儿刮着茶沫，一下一下地，像是刮在她自己心上。她微微抬眼皮去看那边榻上歪着的人，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小口，将茶碗放下来。
　　“妹妹，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将养着，天寒地冻的，仔细落下病根。”
　　敏妃微微笑，拿一双好看的眸子看住她，德妃却不由自主将视线挪开了。
　　“姐姐，我可真有些想家了。你知道我的家乡罢，那儿真是美极了。茫茫无际的草原，马儿悠悠吃着草，还有不知哪里来的歌声，那样的小调，我许久也没听过了。”她絮絮地说着，像是忆起了美好的事物，忽然又轻叹一声，语调一转，“这宫里什么都好，却惟独没有我那茫茫草原的自在。宫阙深深，听上去人声鼎沸，却谁和谁都没有关联，与你日日相对的人，你不知她是何心思……”
　　德妃听着，手里的帕子在指间绕来绕去，拧成一团皱巴巴的布条。敏妃却没有再说下去。
　　“妹妹想家还不好办么？下回圣上出塞行围，你同万岁爷说道说道就是了。”
　　敏妃依旧笑，唇角微抿，眉稍轻挑，没再说旁的话。
　　出了延禧宫，德妃兀自长舒一口气。贴身的婢女凑上来，压低声音说：“主子，依您瞧，敏妃娘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德妃顿下步子，甬道间驻足，回头去，看着那依稀于不远处的殿门，声音轻而远，“她是不是知道了我说不好，可我晓得，她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敏妃娘娘的十三阿哥满月时，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人人都说，这雪来得晚了些，却来得正是时候。皇上很高兴，着意在延禧宫摆了一桌酒席，只请了素日敏妃交好的几人同来，酒吃到一半，外头进来一人，盈盈笑着，张口便说：“哟，妹妹这里好热闹，怎么就忘了喊上我？难不成是嫌我多嘴多舌的，不高兴见我？”
　　敏妃忙站起身，笑着招呼道：“宜妃姐姐得空赏光，是我的荣幸，怎么倒惹姐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机灵的婢女很快上来添了副碗筷，桌边摆上圆凳，就挨着敏妃的主位。两人拉着手走到桌旁，敏妃说：“惦着姐姐的身子，不知可是大好了，就没敢去搅扰，原该我去探望，倒让姐姐亲自来，是我的不是。”
　　宜妃拿眼扫了一圈在座几人，意味深长地笑说：“妹妹何必这样客套，我这不请自来，才是不该，只怕这里真有人不欢迎我，我敬了这杯酒，道过喜便走，别讨得没趣罢。”
　　听了这话，敏妃还不及应声，那边便有人一声冷哼，生生钻入耳来。德妃手中银箸夹着面前的菜，慢悠悠地放入口，细致嚼了，神色冷淡。一旁良妃轻声咳了咳，其余人各自噤声，屋中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宜妃却笑了，拿起桌上酒杯，自斟满，端到敏妃面前，“妹妹，你是主，我是客，这一杯我干了，给你贺喜了。祝小阿哥安康多福。”
　　一仰头，热辣的酒滑落咽喉，惹得她微微一眯眼，冲着面前人将杯底一亮。
　　“这儿有人不喜欢我，我便走了，你们尽兴。”
　　她转身就走，敏妃略一思量，还是跟了上去。送出了殿门，宜妃猛一回身，神色冷然。
　　“雪阳，那日是谁害得我，我知你心里明白，你若可怜我，就实话对我说了。你便不说，我心里也已经有了数，只望你日后能在皇上面前，帮我一帮。”
　　敏妃愣住，宜妃又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眉眼说：“是她罢？”
　　见她迟迟不答话，宜妃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妹妹，这宫里可没有真情意，你这帮姐妹总有一日会与你反目成仇。你自己想想，这里边坐着的，哪一个没有子嗣？日后争起来，便是她们认你这姐妹，那些个天子骄子可是不会同你讲情面的。”
　　她仍旧不言语，神色淡淡，疏无喜怒。漫天繁星默默无声，揉碎了的星光洒在她眼中，细碎的一点光芒，她定定地立在那儿，目光中透着一点凉意。
　　良久，她收回视线，落在面前人面容上，这一张脸明明这样美，却在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算计中，被销蚀光彩，空剩一副躯壳……
　　“姐姐，若说这宫里无情意，人人为己，我是信的。正因如此，我不能告诉你。有一日她们同我反目，好歹我手上有这样一根救命稻草。可我若是告诉你，谁知你日后又如何待我呢？”
　　宜妃怔住，转瞬失声大笑。笑罢，她冷声说：“好，好好好！好得很……我今儿算是白来了！章佳氏雪阳，我谢谢你今儿让我看清楚。为了报答你，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宜妃慢慢凑过来，冬夜凉如水，她口中那一点微薄的温热气息一吐出来，便融入这一片寒意中，化作冰冷，辗转覆在敏妃耳旁。
　　“你知道自己为何被皇上宠幸吗？因为你这一双眼睛像极了孝诚仁皇后……不要以为皇上有多稀罕你，皇上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孝诚仁皇后。”她还在说着，极缓极轻地说着，“德妃她是身段像，良妃呢，听说是因为声音像。再往前，还有个——”
　　敏妃将脸转过来，淡淡道：“那么你呢？”
　　宜妃勾着嫣红的唇角，说：“我？我不喜欢听见自己是因为另一个人才得到这些，不过，要是你想知道，尽可以去打听。”
　　敏妃不再说话，她却笑着转过身，“妹妹要是不介意这些话，也可以当没听见。若是不信——你不妨去看看孝诚仁皇后的画像，皇上都还留着呢……”
　　她走了很久，敏妃还站着不动。这一夜的风很冷，一直吹到她心底去……
　　他说的，她都还记得。可她真的没想过，那些话，也许他曾说与另一个女子听过……
　　她慢慢苦笑起来，对自己说：可是雪阳，你计较什么？这宫门，你踏进来了，就早该明白，没有谁会在他心里常留，而你永远没法打败一个死去的人。算了罢，算了罢，何必这样多奢求？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我回来了，想对你们说的话很多：
1、我和你们一样爱这篇繁花，虽然它说不上好，但它是我第一次写的长篇。尽管诸多不尽如人意，我依旧爱它。所以我不会放弃，也不会不负责任，让你们白白等待。
2、正是因为我爱它，想要把它写好，所以我总是烦恼，总是把自己陷在瓶颈里。正是因为太想写好，所以我总是有各种借口拖着不继续。（= = 我自我抽打……）
3、现在我回来了，这一章节写得很烂，但还是决定放上来，因为真得让各位等太久了。大家看完有任何意见，都欢迎提出来，我还可以修改。等我梳理好后面的情节，会陆续写出新章节，感谢你们的守候和理解，真的，让我很感动。
4、每次看见你们的留言，我都觉得很值得，即便没有稿费，没有出版，我都愿意为你们写下去，请相信我。
5、之前说过有一点小烦恼，其实是……我交往了5年的男友又一次去外地工作了，我们5年时间有3年多都是异地恋，我觉得有一点小郁闷。咳，扭动求安慰。
废话完了，哈哈哈。最后对你们说，我真得很爱各位，因为一篇烂文章认识了真诚善良的你们，是我最幸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