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冤家遇上路窄》檐上雪

58、命数

　　位于北郊的建安寺，是四大禅林之首的百年古刹，高墙林立，禅意幽深，香火绵延不绝。
　　应欢近来总是遇到奇事怪事，想着烧烧香拜拜佛，有血光挡血光，无血光求个心安。在贩卖香烛处指着长约一米的明黄高香说道，“这种香怎么卖的？”

　　穿着灰色素袍的尼姑察言观色，很快就把应欢归为待宰的羔羊，面色肃穆无比，拉着应欢谈了会儿佛学，最后指着两米高的高香说，“求出入平安的人一般都买的是这种，香燃得越久，越能让佛祖看到你的诚意，还怕佛祖不保佑你嘛？”

　　老尼姑慈眉善目，眼里闪动着大智若愚的智慧之光，推销的话说得四平八稳，不买都有点儿过意不去。
　　但对于穷人来说，是没有好面子这一说法的，应欢六根清净，老尼姑说什么都连连称是，最后指着柜架上三根一束的最普通的平安香笑如皎月，“等我发财了，别说一柱高香，一百柱都不在话下，目前嘛！就暂时先用这种吧！”

　　老尼姑脸上那蕴含着无限智慧的笑容说收就收，嗓音顿时干涩如柴，码着脸报价格，“十块。”
　　应欢什么都没说，痛快麻溜得付了钱。

　　烧完香拜完佛在寺庙里溜达一圈，悠哉悠哉外寺外走，建安寺临着的巷子热闹极了，卖香烛的店铺林立，算命的依序在两面排成两排，互不干扰。
　　应欢甫一踏入巷口，顿时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身侧的长胡须男人一本正经得招呼，“姑娘，我见你印堂发黑，怕最近有灾祸缠身。”
　　应欢听得那叫一个气，黑着脸立马怼回去，“你就咒我吧，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姑娘天庭饱满，眼如丹凤，是大福之相。”隔壁相士赶紧换个说法。
　　应欢还是不满意，“这个还需要你说，我脸上写了这么大一个福字，我会看不到吗？”

　　两位相士面面相觑：奇葩见多了，这么自恋的还是首次见。
　　整条巷子的相士加起来不说多少，至少有二十多个，应欢被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嘴里机械重复“不算不算”“没钱没钱”。

　　“姑娘山根有奇骨，眉宇犯红光，桃花之相。”
　　应欢闻言脚步一顿，“桃花”二字无形之中牵动她心弦，一时来了兴趣，转身退回去。

　　开口叫停她脚步的是一个中年相士，鼻根上架着一副方形镜片的墨镜，听到应欢的脚步声，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眉目不动，“姑娘坐。”
　　应欢坐在相摊前的小凳子上，问中年相士，“看面相还是看手相？怎么收费？”

　　未婚夫是个江湖骗子，算是相士的同行，看这阵势不是看面相就是看手相，手段来来回回就这么多，还能指望翻出什么高科技来？
　　相士说，“先看再收费，姑娘觉得我算得准就多给点儿，觉得算得不准分文不给也是可以的，姑娘先把手伸过来，我先看手相。”

　　脑海里忽然跳出那晚和夏齐遇喝酒的画面，微醺之下他曾断过她的命数，应欢伸出右手配合得摊开手掌，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算姻缘的。
　　中年算命的从容低头，拉过她的手，应欢留意着他的神情，所以在他眉头拧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觉察到了，应欢淡淡开口，“怎么？”

　　相士指着她生命线上的第二道断纹说，“姑娘并非长寿之相啊！”
　　同为寓意不好的话，这次应欢反应没有这么大，也没像刚刚怼第一个算命的一样说些难听的话。

　　她只回了三个字，“能破吗？”
　　相士收回手，叹息着摇头，“破不了，老天爷都看着呢？逆天改命的事儿能瞒他们一会儿，可瞒不了一辈子，早晚是要重新收回来的。”

　　应欢睫毛抖了抖，呼吸瞬息间变得不顺畅。逆天改命，夏齐遇那晚是怎么说的？
　　“一般来说要怎么才能挡下这类劫难？”
　　“以命换命。”

　　十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不让她见应瑶，说她得了会传染人的急病，再过一个月又告诉她应瑶没救过来，去了。之后，又对应瑶的病情讳莫如深，每次她问起来，都是随便敷衍两句。
　　两道断纹，以命换命，应瑶，冥冥之中仿佛串联出了因果，应欢缩回手，脸上血色刹那间消失无踪，26度的天气里，仿佛有严寒刺骨的雪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整个人如坠冰窟。

　　知觉从身体里抽离，四周都安静下来，应欢抖着唇问给他批出短寿命格的相士，“我还能活多久？”
　　病入膏肓的病人在看到诊断书的那一刻，也会同她一样，眼含绝望，“我还能活多久？”

　　相士叹息一声，重新拉过她的手，指着生命线上的第一道断纹说，“从这段断纹对应的时间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你捡来的。姑娘也不用这么悲观，命数这东西，我们祖祖辈辈研究了上百年，也未必次次都能看得精准，往后生出其他的变故，也是个人造化。”
　　个人造化？

　　应欢在心底里冷笑，如果不是被两个算命的人批了同样的命格，她才懒得去相信这所谓的造化。老天不会平白无故收走她的命，如今无病无痛，如果有丧命的可能，也只剩梦饕的梦境了。
　　凡人自有命数。
　　她偏不信这命数。

　　应欢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钞票放在桌案上，被相士推了回去，“姑娘把钱收回去吧！”
　　奇了怪了，这年头算命的也开始做慈善了，应欢捞起钱直接塞回他手里，嘴角噙着笑，眼里泛着光。“你信不信？我还能再活五十年？”

　　相士在心底里叹息，比起其他人，应欢这反应算是非常正常了。算命的比普通人都信命，开门大吉开门大吉，开张的第一单不收钱平白给自己兜了个坏兆头，划不来，想通了，钱就揣兜里了。

　　应欢离开建安寺以后，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得在附近闲逛，虽然她口头上给自己改了命，但这心情还是半点没阳光起来。
　　建安寺周边四通八达，都是没封口的小巷子，走完这条转个弯又是条新巷子，等应欢缓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哟！姐姐，一个人呐？”
　　巷口蹲着几个叼着烟的年轻小伙子，平均年龄大概也就十五六岁，其他人看着还正常，就喊她姐姐的那个，一头杀马特黄毛，皱巴巴的格子衬衣衣摆一半扎裤腰带里，一半露外面，脖子上的青色纹身被衣领挡了一半，嘴里叼着刚刚点着的香烟，眼神混沌，夹着点不怀好意。

　　应欢倒不会自恋到认为自己会被几个毛没长齐的愣头青劫色，看这架势，怕是为求财而来。
　　她猜得八九不离十，黄毛因嘴里叼着烟，说话含糊不清，吐出一句，“姐姐，我们哥几个好几天没吃饭了，你醒醒好，施舍施舍点儿呗？”

　　应欢轻轻哼了一声，表情似笑非笑。出门时总共就在顾译那儿捞了两百块，算命给出去一半，剩下一百块，施舍？这帮臭小子也好意思跟穷人谈施舍，蠢毙了。

　　这几天一直睡沙发，胳膊腿儿施展不开，也是因为浑身酸疼才说着出来走走，哪知道运气就这么好，一来就遇到拦路劫财的。
　　应欢转动手腕，活动活动脖子，骨节里传来“咔”一声，单纯无害的笑意一点一点爬上嘴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自从有了追魂丝倒好久没有与人交过手了，我这关节也该松松土。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毛还没长齐，就敢嚣张成这样，不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我心里这口气呀！就是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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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先更这么多吧！明天再继续。